感同身受四個字,說起來輕描淡寫,實際上裏麵包含的意思太多。


    三爺吸了一口煙,深幽如月色下黑色海洋的眼睛,看向和白若初說著話的盛夏,白色的霧氣彌漫,擋不住的是他眼中的繾綣。


    王天星還是都一次見三爺有這樣的眼神,很深情,很專一,他看盛夏的時候,好像全世界就她一個人。


    多一個人都的是多餘。


    王天星說不上來心裏啥滋味兒,不是滋味兒,咀嚼三爺剛才的話,再配上三爺的眼神,他突然有點明白三爺的意思了。


    “三爺,火鳳離開的那幾年,你的日子,比黑熊還難熬,我知道。”王天星抓抓頭發,傻不愣怔的來了這麽一句。


    “還行。”


    “你就別撐了,我都知道,不然你也不會大老遠去非洲,跟你比起來,我對火鳳,好像的確不算深刻。”


    三爺吞雲吐霧,唇邊一縷白煙,一談到感情氣氛就不對勁兒,而且,深挖下去,三爺和王天星以前好賴算是情敵,現在居然開誠布公的聊彼此的心路曆程,也是蠻逆天的。


    “深刻不深刻,自己知道就行了。以前的念想斷了就好,老子也懶得再拿你當沙袋,皮都糙了,迴頭更沒媳婦兒。”


    三爺切了話題,長指夾著煙,沒急著吸,而是對著煙灰吹一口氣,煙灰隨風而去,消失不見。


    王天星明白三爺的意思,有些話,不說開始終是疙瘩,正好攤上程遠航的事兒,不然他們且不知道得扛多久呢。


    王天星把軍帽戴上,擺正,“三爺,我去看看程副官,先走一步。”


    三爺把煙放嘴裏,煙頭忽明忽暗,幻化了他的眸子,“行。我也迴去,女人的事,讓女人解決。”


    兩人並行走,同時去行政樓。


    這邊,盛夏和白狐,倆女人劍拔弩張,女人的戰爭分分鍾要開火,場麵絕對和三爺不一樣。


    女人撕逼,比男人更慘烈,放諸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


    首先,是極具攻擊性,隨時準備開火的盛夏,小妮子咯吱咯吱咬牙,“若初姐,聽說你要結婚了,我是不是要先恭喜恭喜你?”


    她笑了,唇紅齒白,幹淨明媚,就像一個普通不過的妹妹,在和姐姐說家常,實際上,波濤洶湧,暗潮滾動,盛夏的心髒快要決堤。


    她真挺擔心的,怕自己萬一失控傷到白狐,又怕自己太寬容讓白狐傷到程遠航。


    白狐軍裝很帥氣,很的襯她,她伸手摸宙斯的毛,從軍裝的袖口露出一小段白色的的小臂,很瘦,很細,能看到上麵的青筋。


    “不用了盛夏,我知道你不想恭喜我,我也不缺你一句祝福,至於婚禮,大家戰友一場,我會給你們請柬,至於去不去,你們自己決定。”


    靠!


    盛夏準備了一肚子哈,她雲淡風輕的三兩句竟然給她全憋了迴去,她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眼珠子溜兒酸,“若初姐,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我真希望你考慮清楚,別把自己的幸福賠進去。大道理我就不說了,你比我懂,這會兒我心裏很煩你,可是我又心疼你,我心情很複雜,不管你怎麽選,你自己的幸福就行。”


    說好的批鬥呢,說好的罵一頓呢,說好的不打個痛快不罷休呢?


    其實她就是個紙老虎。


    白若初擠出微笑,笑容有點僵硬,不過好在她的職業素養高,偽裝的能力比一般人強,“盛夏,好好的。你可以在心裏罵我,恨我,但是你得相信,我也是女人。”


    也期待幸福。


    白若初碰了碰宙斯,提醒它該走了,宙斯很乖,溫順的像綿羊,耳朵蹭她的褲腿,還挺委屈的。


    盛夏蹲下來,兩隻手扒拉宙斯的軟軟長毛,“宙斯,你不是宇宙之神嗎?你告訴我,我該不該把你媽大卸八塊?你媽不要你爸了,想給你找個新爸爸,也不知道你的土豪老爸能不能好好對你,以後你自己好好的,像你爸那麽傻了吧唧對你好的人不多了,知道嗎?”


    宙斯沒有反應,作為一條狗,讓他明白比喻句實在太為難他了。


    白狐懂,所以她心寒,心酸,甚至心碎。


    “我走了,還要訓練。”


    眼睜睜看著白若初帶著狗離開,盛夏總覺自己的像是在跟她告別,就像新年的鍾聲敲響,要告別過去三百六十五天耳熟能詳的年曆數字。


    不舍,無能為力,眷戀,太多的情緒交疊。


    盛夏沒骨氣的掉淚,也不知道為了她,還是為了不知道躲在哪兒的白鬆。


    有些人,就像刺,紮在皮膚裏,不是致命傷,不會見血封喉,可是每次不小心碰到,都會疼的“嘶”一下。


    白鬆是她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若初姐,你要幸福!”盛夏突然支開喇叭筒,衝白若初的背影喊了一聲。


    那道走了十幾米遠的身影,沒有停頓,沒有轉身,而是揚手揮了揮,像走向墳墓的勇士,為了最後的勝利孤注一擲。


    她不能迴頭,若迴頭,便是滿臉的淚。


    她不能迴頭,選擇的是不歸路,就算知道下一步是粉身碎骨,也要撐到最後。


    ——


    小寶兒發現自己的被坑了!


    爺爺是大騙子,老爸是二騙子,老媽是三騙子,奶奶是四騙子!


    一家人全部都是騙子!騙子!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小寶兒小盆友要哭了,奶奶居然帶他看京劇!


    蒼天大地老祖宗啊!小寶兒四歲半人生裏,還沒體會過被唱戲的虐成渣兒的感覺,今天要陣亡了!


    鄭汀嵐給小寶兒買了一包糖炒栗子,笑盈盈的牽著小家夥的手,哄著,騙著,“你答應過奶奶,隻要奶奶給你講你爸爸小時候的事,你就陪我出來,你可沒說不來聽戲。”


    小寶兒內心好崩潰,賜我一把刀,讓我十八年後再做個好漢吧!


    寶兒的五髒六腑都在反抗,“我不喜歡聽戲。”


    京劇豫劇黃梅戲什麽的,都是老大媽喜歡的東西,虐待一個四歲的孩子,怎麽下得去手?


    鄭汀嵐把小寶兒按在座椅上,精致的妝容慈眉善目,白淨沒什麽皺紋的手,給他撥開一個栗子,“小寶兒,你從小在國外長大,應該感受一下中國傳統文化,京劇是國粹,每一個中國人都要傳統,京都人更不能不懂。”


    小寶兒好想找個地方練縮骨功。


    “嗬嗬。嗬嗬嗬,我不喜歡。”寶兒的臉蛋兒抽筋,小腳懸空,踢來踢去。


    鄭汀嵐把栗子塞他嘴裏,“吃著栗子看戲,你一定喜歡。你不知道嗎?京劇是東方歌劇,外國友人訪華,都要看戲的。”


    小寶兒含著栗子,食之無味,“嗬嗬嗬,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外國友人的喜好,外國友人真的喜歡聽戲?別開玩笑了好嗎?他們是不聽不行,每次來都要被迫聽戲,還裝出一副聽得懂聽的很開心的樣子,怪不得好多人都不願意訪華。”


    “小寶兒,這話不能亂說,快呸!”鄭汀嵐是紅色世家的夫人,骨子裏很有愛國情懷,小孫子這麽詆毀祖國,她容不下。


    小寶兒聳聳肩,“那好吧,我不說了。”


    鄭汀嵐繼續替他剝栗子,興致勃勃的解釋,“咱們今天聽的這場戲,叫做《狸貓換太子》,都是大師出演的。”


    小寶兒嘴巴塞得滿滿的,“什麽是狸貓換太子?”


    此時,鑼鼓喧天,好戲已經開場,舞台上穿著頭麵的演員出場。頭上戴著花翎,身上披著長袍,身邊跟著幾個士兵模樣的人。


    可謂三五步走遍天下,五六人千軍萬馬,樂器吹拉彈唱,舞台氣氛烘托的很熱鬧。


    “嘩嘩嘩!”


    角色開唱,下麵的嘩嘩鼓掌。


    鄭汀嵐和小寶兒的位置在前麵,冷家的夫人看戲,必然是vip席位,視野好,看得清楚,舞美燈光全在眼前。


    鼓掌結束,鄭汀嵐解釋道,“這個戲說的是古代有個皇帝,他的妃子生了個兒子,但是被身邊的宦官換成了一隻狸貓,偷偷掉包了太子,後來太子長大,複仇的故事。”


    小寶兒貌似懂了,“好吧,我還是比較喜歡普羅米修斯。”


    舞台上,藝術家們扯開嗓門兒咿咿呀呀的拉長戲腔,一句話唱半天還唱不完,說個事兒來來迴迴重複好多遍,小寶兒都要急死了。


    “他剛才傳信的吧?一句話唱了兩分鍾,人早就被殺死了,騙人的。”


    鄭汀嵐耐著性子解釋,“這是戲曲的唱法,好好聽著,很好看吧?”


    嗬嗬嗬!嗬嗬嗬噠!


    好看個大頭鬼!


    小寶兒看的想死,想睡覺,可是戲腔太吵,他睡不著,地獄般的折磨!


    嗚嗚嗚嗚!


    鄭汀嵐這邊聽著哼著,興致很高。


    懂事的乖寶寶見奶奶聽的入神,隻好忍了,反正閑來無事,幹脆剝栗子,剝了栗子吃不下,遞給鄭汀嵐。


    “你吃吧,吃栗子,看戲,你說的。”


    鄭汀嵐口中含著香甜可口的栗子,一低頭便是小寶星辰般的眼睛,感動的眼淚汪汪,“乖,小寶兒真乖,知道疼奶奶了,真乖,小寶兒吃。”


    小寶兒心裏咯噔,為什麽大人都那麽愛哭?傷心了哭,開心了還哭。


    小家夥不懂,不過還是笨拙的有小手兒擦了擦鄭汀嵐的眼淚,“那個……你多吃點吧,別哭了。”


    鄭汀嵐包住小孫子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小寶兒,奶奶是開心的,奶奶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小寶兒表示,大人的世界我不懂,我還是個孩子。


    “額……那個,我老爸說,男人不能讓女人哭,你別哭了,我要是把老爸的老媽弄哭了,迴頭我老爸也要弄哭我老媽。”


    “……”


    “嗬嗬!傻孩子,奶奶不哭了,看戲吧,一會兒就高朝了!”


    小寶兒:“……”


    我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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