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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的盡頭是一條街道,通往坊門。因為中秋臨近,城內各處布置祭月活動,各門樓處都在更換燈籠,裝飾一新。


    師夜光乘著九仙公主的香車,悠悠自長街另一頭而來,駕車人趕著馬車,冷不防旁邊的坊巷內突然衝出一個瘦小的人影,駕車人一驚,恨不得將馬匹拉的人立而起,還是將那瘦小的人影撞得直飛出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大、大人……”駕車人戰戰兢兢地聲音傳進車內。


    師夜光本正閉目休憩,他一大早挨了長公主一頓訓斥,又忙著監工中秋節祭月一事,還要服侍李持盈,一整日不得閑,身心俱疲,這突生的變故,險些將他甩飛。


    “何事!”師夜光不禁慍怒喝問。


    駕車人站在車轅上,隻見路上躺著個身材瘦小的小姑娘,頭發散開來,遮擋了麵容,不知是死是活,急忙對內稟報:“少監大人,有個姑娘突然從坊巷中奔出,撞上了咱們的馬車,小人看到她時,已經來不及了……”說到這裏,駕車人忽然驚唿一聲。


    師夜光不耐煩道:“撞了便撞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不是的大人,馬車被撞壞了,但是那姑娘……”


    駕車人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長街上被撞的姑娘,猛地直直坐起,披頭散發的樣子根本不像個活人。


    那姑娘機械的轉動著脖頸,來迴四下轉動了一圈,忽然直勾勾朝著這邊看過來。


    駕車人被眼前景象驚駭的說不出話,止不住渾身發抖。


    “那姑娘怎麽了?難不成大晚上的你撞了鬼?”師夜光冷哼一聲,忽然馬車發出斷裂的聲音,一側朝下陷落。


    “大人,您看!”駕車人眼睜睜瞧著車軸斷了。


    師夜光麵色陰沉的掀開車簾,瞧了瞧斷裂的車軸,這才看到路上坐著一個人。


    何招娣一路隻顧著甩掉身後小鬼一樣的東西,急衝衝地,沒曾想,竟然跟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相撞。說來也是奇怪,她明明是以血肉之軀撞上的馬車,但卻感覺一股力量將自己包裹起來,撞上的那個瞬間,那力量將自己反彈了出去,彈出去老遠,落地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痛。


    她轉動了一下腦袋,檢查自己是否受傷,忽然看到手腕上封十八的招搖鏈,正中間那顆古拙的石頭,發出一層淡蒙的淺光。


    一股肉眼難以發現的旋風,從自己身邊旋轉著消失了,最後收入那顆古拙的石頭內。


    原來是招搖鏈保護了自己。


    何招娣望著腕子上的鏈子,有些發怔,隻知道呂洞賓給自己戴上這東西是為了控製她,沒想到關鍵時候還能起到保護的作用,看來呂洞賓也沒自己想的那麽討厭。


    這時,師夜光已經陰沉沉地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何招娣麵前,他今日穿著司天監的官服,頭上束著發冠,一道深長的影子罩在何招娣頭上。


    “大人、救命,有——”何招娣一把拽住師夜光的袍角,指著黑沉沉的坊巷,卻發現那些長著一模一樣腦袋,一模一樣五官的小人兒統統不見了。


    “有什麽?”師夜光不著痕跡地踢開何招娣的手,甚是嫌棄。


    何招娣仔細看了片刻,果真一個小人兒都不見了。


    師夜光見狀冷冷一笑:“好你個大膽的刁民,訛人訛到本少監頭上來了。”


    何招娣慌忙抬臉:“我不是訛人,剛才有妖怪追我!”她指著幽深的巷子,“就在那裏!”


    “妖怪?”師夜光看到何招娣的臉,想了一下才記起她是誰。


    何招娣也認出了師夜光,欣喜若狂的從地上爬起來:“師少監,原來是您,這下可好了,請您快去救救我的朋友,那些妖怪就是從他屋子裏鑽出來的!”


    她一激動,忍不住就拽起了師夜光的衣袖,急著想要帶他去醜奴家。


    師夜光見她穿的破破爛爛,又蓬頭垢麵,心中厭惡,冷冷一拂袖。“什麽樣的妖怪?”


    何招娣連比帶畫:“鬼頭鬼腦的小妖怪,每一個都隻有手掌大小,頭上一個肉疙瘩,上躥下跳,速度快極了,雖然有五官,但小鼻子小眼,眼睛隻有黑色的眼球,就像上次在長公主府裏見到的紙人兒!”


    師夜光猛地一把握住何招娣胳膊:“你說的,可是真的?”


    何招娣急的直跺腳:“都什麽時候了,我哪有心思逗您玩啊!您快去救救我的朋友吧!”


    師夜光目光沉沉,審視著何招娣:“救你朋友?呂洞賓呢?”


    何招娣恨聲道:“誰知道他又在哪家伎館裏喝花酒呢!”


    師夜光不信:“都火燒眉毛了,他還有心思喝花酒?過了今晚,他可就隻剩下一天的時間。”


    何招娣哼了一聲:“誰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一天到晚,對什麽都不上心,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師夜光生性多疑,但從何招娣神色上看,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他小心掩藏內心的情緒,嘴角邊露出一道斜斜地笑紋,露出兩分親切道:“你先莫急,我先讓下人迴去,馬上就隨你去救你朋友。”


    何招娣千恩萬謝的答應,師夜光走到馬車旁,對著駕車人交代了兩句,便打發他迴九仙公主別院了,並特意交代不許多言。


    駕車人深知這個司天監少監是個深藏不露的主,性子陰沉,輕易不敢得罪,忙不迭的應了。


    何招娣領著師夜光往醜奴家方向而去,師夜光警惕的目光,始終圍繞著何招娣,不敢掉以輕心。


    “你方才說,那些小妖怪都是從你朋友的屋子裏鑽出來的,你那是什麽朋友?”師夜光問。


    何招娣這時心裏掛念醜奴,想也不想,脫口說道:“我這個朋友,他不是個正常人,平時孤身一個,靠著給人修補舊物過活,生活極是清苦,連個能夠照應的人都沒有,但他卻是我所見過的人裏,最善良,最單純的一個。”


    “既然這樣好的人,怎麽會招惹到那些小妖怪?”


    何招娣在前領路,聞言黯然一笑:“老話不是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就是太善良太單純了,可能妖怪也是專撿軟柿子吧。”


    師夜光無聲嗤笑,忽然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你這個朋友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何招娣猛然停步,盯著師夜光,“少監大人,你想說什麽?”


    狹窄的巷子裏,月光透不進來,隻依稀瞧見師夜光大概的輪廓,他身上金銀絲線繡製的司天監袍服,上麵的紋路明明暗暗,就像他此刻的眼神,似是而非,教人無法看的清楚。


    何招娣的眼神卻是清晰的,透著堅定。“大人沒有見過我的那位朋友,他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純真。都說過的好的人,才容易對別人好,自己生活都很艱辛,通常沒有多餘的善意給予,但是他不一樣。”


    第一次遇到醜奴的時候,明明是自己撞了他,他卻買了四個包子給自己。那天在集市,何招娣拿著包子遲遲沒有離開,她看到醜奴為了哄那個大哭的小女孩,費盡心思,把剩下所有的幾個銅板給了小女孩的父親,希望賣包子的攤主不要責怪自己的孩子,他買小女孩父親的包子,給小女孩吃。那天,何招娣跟在醜奴身後,看到他在集市中,但凡有人需要修補什麽東西,無論是破銅爛鐵,還是修補房頂,二話不說就動手,雖然不善言辭,卻用行動,力所能及的幫助所有人。


    他幫助別人修補舊物,大多數時候是不收錢的,甚至還要倒貼。


    “也許在大人眼裏,我這位朋友所做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窮人的善良都是卑微的,大人或許不會明白,窮人的善良有多珍貴,就像窮人手裏的糧食和財物,本來就不足,哪裏還有富餘,願意無條件的舍出去。”


    “得人恩惠千年記,想不到姑娘竟是這樣重情義的女子。”師夜光實在沒有心思聽何招娣說這些,隨便誇讚了兩句。“我們還是快些去你那位朋友家裏看看吧。”


    何招娣自嘲的笑了笑,她還是聽得出師夜光的敷衍的。也是,跟這種官老爺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他哪裏會懂得,底層的生活,為了一口吃食就互相踩踏,扒來扒去。生而為人十九年,感受過的善良與溫暖,實在有限,因此格外珍惜。


    夜更深了幾分,何招娣記路的能耐早被鍛煉出來了,剛才一路逃竄,雖然是胡亂在跑,這會領著師夜光原路返迴,卻是一步都沒走錯。


    醜奴的修補鋪子遙遙可見,四周一片靜覷。


    “就是這裏了?”師夜光站在修補鋪子緊閉的大門前,小心掩飾著內心的狂喜。


    何招娣點了點頭。


    好,很好,沒想到陰差陽錯,還是讓他先一步找到了。


    將呂洞賓的異聞社推薦給長公主,不過就是他的一步棋,完不成,倒黴的是呂洞賓,找到了,他舉薦有功,橫豎都不吃虧。


    在玉嬌嬌那裏吃的癟,他早晚都是要跟呂洞賓討迴來的。


    隻不過,現在他先一步找到了,那麽,呂洞賓和他的異聞社,也就再無任何價值。眼前這傻裏傻氣的村姑,也實在是礙眼了些。


    師夜光一改先前兩分的親切,變成十足的官威。“地方既然已經帶到,接下去,就沒你什麽事了。”


    何招娣意外道:“那怎麽行呢,我要親眼看著我的朋友沒事才可以。”


    師夜光不耐煩,眼光深寒,“你懂什麽,像那樣的小妖怪,背後通常都有別的什麽東西在驅使,本少監要捉妖,你在這裏隻會礙手礙腳。”


    何招娣毫不畏懼,“那我更要留下了。我那位朋友的腿腳不是很方便,有些殘疾,萬一待會兒大人跟妖怪打起來,我那位朋友怎麽辦,我要留下來保護他。”


    何招娣的油鹽不進,師夜光也算見識過,當下心裏發了殺機。“在我還願意好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少監大人,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何招娣忽然道。


    師夜光冷著臉,不甚在意的隨口道:“何事?”


    “這些小妖怪,它們盜竊人之三魂,卻從不傷人性命,每一個人身上隻拿很少的一部分,並不會致人瘋癲,卻唯獨駙馬爺最嚴重,這是為何?”


    師夜光竟然被問住了。


    何招娣自顧自道:“我覺得,一定是駙馬爺身上有它們最想要的東西,襲擊駙馬,隻是它們順便做的事情,因為它們,或者說它們背後驅使的東西,沒能拿走最想要的東西,因此遷怒了駙馬爺。”


    師夜光的眼窩很深,眼睛如同鷙鳥一樣銳利,他危險的眯起雙眼,反問:“駙馬身上能有什麽是它們最想要的?”


    “那個機關盒裏的東西。”


    師夜光麵容一僵,“什麽機關盒?”


    何招娣奇怪地看他一眼:“就是駙馬爺整日整夜都不離身的那個木盒子,盒子被呂洞賓拿走了,打開機關,裏麵卻什麽都沒有,但這樣就說不過去了。”


    師夜光的麵色越來越冷,“怎麽說不過去?”


    “如果隻是一個空盒子,駙馬爺何必那樣寶貝?重要的不是盒子,而是盒子裏的東西。”何招娣道,“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那麽寶貝的東西,要是我,一定找個最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才對,可駙馬為何總是隨身攜帶,那他可不就成了靶子?除非,就是有人專門想讓駙馬被襲擊。”


    師夜光好半天沒有吭聲,隻是將何招娣牢牢看住了,半晌才又道:“這些是呂洞賓告訴你的?”這麽說這話,掩藏在寬大袍袖中的一隻手掌裏,赫然騰起一團幽綠色的冷焰。


    何招娣無知無覺,“這麽簡單的事情,還用他告訴我?這就好比,鬧饑荒的時候,我有一袋糧食,那我肯定會把糧食藏起來,怎麽可能隨身背著呢?”


    師夜光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何招娣身後,陰測測道:“你看上去沒那麽聰明,想不到還是有些腦子的。”


    何招娣洋洋得意。“那是,真正聰明的人,都是懂得隱藏實力,懂得低調做人的,誰像呂洞賓,精明掛相,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得防著。”


    師夜光垂下雙眼,嘴角邊那道斜斜地紋路,高高的揚了起來。“誰說不是呢。”


    他在何招娣身後舉起手掌,綠色的冷焰,照的他麵目森然,猶如厲鬼,何招娣還背著身子,搖頭晃腦,說不出的自得,對於身後即將發生的危險渾然無察。


    “呂洞賓就是個繡花枕頭,虛有其表!”


    這一句話剛說完,戴著招搖鏈的那個胳膊,陡然直直地舉了起來,鏈子上一股無形的力道頓生,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在拉扯,任憑何招娣使出吃奶的力氣來對抗,雙腳在地麵上摩擦,整個人還是被拽著不斷朝前而去。


    “這也能被他聽見?”何招娣一下子慌了,怔怔地看著手上光華頓生的招搖鏈。


    師夜光掌中的幽綠冷焰一收。


    “師少監,師少監!”何招娣努力蹬著身子,頻頻朝後,連連揮手,“你一定要救救我的那位朋友……”


    無奈最終還是被招搖鏈給拖走。


    師夜光驚異地看著,收迴視線,陰沉沉看著醜奴修補鋪子,終於下定決心。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動手。”他低低地說了一聲,忽然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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