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呂文孝,二白對他隻是懷疑,其中有個很重要的疑點便是當年他告老還鄉迴涼州時,得到了一大筆銀子。


    這筆銀子的來源燕昭宇後來查過,就是出自君府。


    這些年,二白一直派人盯著呂文孝,然而他除了吃喝玩樂,極其奢靡的享受,並沒有和君冥烈聯絡過,也沒有其他涉及朝中的什麽線索。


    直到曹家的事出了以後,曹氏進京告禦狀,二白在背後幫了她一下,讓她盡快的見到鄭府尹。


    鄭元直為人狡猾世故,卻也是個正直的官,所以,這件事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她知道鄭元直是君燁的人。


    果然,鄭府尹不負所望,很快便讓呂文孝認罪伏法了。


    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曹氏竟然死了!


    “曹氏的死,正好也說明,呂文孝和君冥烈之間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直接威脅到君冥烈,所以他才會不惜殺人保住呂文孝!”燕昭宇冷笑道。


    二白點了點頭,“曹氏一死,呂文孝沒了顧及,說不定會反口否認之前的罪狀。鄭府尹大概很快就會宣曹氏之女和梁道榮進京,重審此案,這一次,我們一定要保護好曹家的女兒。”


    “讓我派人去吧!”燕昭宇道。


    “不,我的人都是江湖人,不容易暴露。”


    二白深吸了口氣,或者,這一次,由她親自去接應,一定不能再讓曹家的人受傷。


    次日一早,兩名送曹氏迴涼州的衙役連夜趕迴,將曹氏的屍體也一同帶了迴來。


    看到被殺的曹氏,鄭府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快步走向呂文孝的房內。


    呂文孝還未起床,見鄭府尹帶人闖進來,也不驚慌,穿著中衣坐在床上,皮笑肉不笑的道,


    “鄭大人有事?”


    鄭府尹陰沉的看著他,“曹氏是你派人殺的?”


    呂文孝故意裝作驚愕的表情,“曹氏死了?”


    “公公何必再裝,除了你誰還想要曹氏的命?”


    呂文孝搖頭歎笑一聲,花白的頭發散著,小指翹起,端起旁邊的冷茶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的道,


    “死了人,鄭大人也不去查就說是草民殺的是不是有些太冤枉人了。何況草民自從進了你這府衙,從來都沒出去過,如何買兇殺人?再說,這殺人有太多原因了,比如有人對曹氏見色起意,見曹氏反抗殺了她,也可能是有人想劫財,總之,不能她死了就算在草民身上吧。”


    對曹氏劫財劫色,他到真敢說!


    鄭府尹冷哼一聲,扭頭便往外走。


    “鄭大人!”


    呂文孝突然喊了一聲。


    “公公何事?”鄭府尹迴頭,特意將公公兩字拉長。


    呂文孝眸底滑過一抹陰狠,白麵上依舊帶著笑容,“現在是不是該放草民迴去了?”


    “放了你?曹氏雖死,但你畫押的狀紙還在,公公仍然死罪難逃。


    “曹氏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那狀紙也是你們逼供之下草民被屈打成招,鄭大人最好現在便放了草民,否則草民一定會告到攝政王那裏,告鄭大人收受曹家賄賂,冤枉草民!”


    倒打一耙?


    鄭府尹冷笑,看來呂文孝已經知道牢中的人不是梁道榮了,但沒了曹氏還有曹氏之女,還有真的梁道榮,他得意也得意的太早。


    剛要警告呂文孝,鄭府尹眼睛一轉,又將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一言未出,命人看管好呂文孝,轉身出了屋子。


    很快,鄭府尹再次派人去涼州,帶曹氏之女曹憐碧和涼州太守梁道榮進京。


    夜裏,攝政王府內


    君冥烈坐在書房內正審批奏章,突然窗子一動,一黑影自縫隙中閃身而入,跪在地上,躬身道,


    “大人,查到了!”


    “說!”君冥烈沉喝一聲。


    “裴相的案子,的確是有人故意將徐家三口埋在河道中,孫祁連夜差人運沙泥入河,造成河道淤堵。屬下夜入孫府,在孫祁書房找到這個。”


    那黑衣人起身將兩張紙條雙手遞上。


    君冥烈接過,兩張紙條上隻有寥寥幾字,並沒有太實質的內容,不過是通知孫祁行事。


    那字跡灑脫有力,卻秀麗欣長,似是女子所寫。


    君冥烈起身負手走到窗子前,稟神思索,半晌才問道,“其他的事有沒有查到?”


    “涼州曹氏的案子並沒有太多疑點,隻是屬下查到曹氏進京幾次遇到危險,都有人暗中相助,似是江湖人,行蹤不定,武功高強,一路暗中護送曹氏進京。屬下想要探出這些江湖人的底細卻遭到另外一波人的阻撓,似是、大公子的人。”


    君冥烈倏然迴頭,“君燁?”


    黑衣人緊緊低下頭去,“是!”


    “很好!”君冥烈怒哼一聲,“這個逆子,竟然幫著外人謀害老夫,老夫隻恨當初沒殺了他!”


    黑衣人垂首不語。


    “好了,你下去吧!”


    “是!”


    待那黑衣人走後,君冥烈立刻招了府中幕僚來,吩咐道,“馬上查關於孫祁的所有卷宗!”


    “是!”


    不過半個時辰,孫祁的所有資料都被查到了。


    孫祁祖籍豐源,二十一歲參加武科舉,拿下武狀元,後成為長公主身邊的副將,跟隨長公主三年,立了很多戰功。


    順元十六年,抵抗北楚入侵時,孫祁替長公主擋了一箭,身受重傷,一身功力全廢,後迴到上京,被封了一個工部員外郎的官職,一直做到今日。


    長公主?


    君冥烈精目一沉,果然!


    那幕後指使孫祁的人必然是長公主之女明鸞無疑,自從明持伍的事後,他便知道此女不簡單,甚至查出很多事都和她有牽連。


    不曾想,又已經算計到了他頭上。


    此女不除,以後定成大患!


    君冥烈手掌握緊,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心狠手辣了!


    兩日後,君冥烈自宮裏下朝迴來,侍衛上前道,


    “大人要的人已經帶到了。”


    君冥烈微一點頭,抬步往書房裏走。


    書房裏站著一女子,一身黑色錦衣打扮,麵色冷厲,雙目陰鷙,一見便是刀刃上行走的人。


    關緊了房門,君冥烈淡淡的看著女子,沉聲道,


    “冷漓,羅煞閣第一殺手,哼!”


    君冥烈不屑的冷哼一聲,“上次刺殺失敗,你羅煞閣不是已經被滅了門,如何還能替老夫辦事?”


    女子淡聲開口,“王爺難道沒聽說過狡兔三窟,尤其像我們這種殺手門派,隨時都要堤防有人上門報仇,怎麽會將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等著人來殺!”


    君冥烈緩緩點頭,“你們有幾窟,老夫不管,這一次希望你們不要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失誤。”


    “王爺放心,冷漓絕不會再讓王爺失望!”


    “很好,這一次要殺的是三人,一個是曹氏之女曹憐碧,另外一人是涼州太守梁道榮,護送的官兵大概有十幾人,此時應該還在涼州,務必在這兩人進京之前全部殺了!”


    “另外一人呢?”女子問道。


    “還有一個人今日剛出上京,是去接應曹憐碧和梁道榮,出現的身份可能叫錦二白,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此人殺了!”


    女子眸光一閃,“錦二白、明鸞公主?”


    君冥烈斜目過來,“你們消息到是靈通!”


    女子麵無表情,“長公主和明鸞公主的事如今天下皆知,我們怎麽可能不知道!明鸞公主在外十年,勢力深不可測,若要她的命至少十萬兩銀子!!”


    “銀子不是問題,但是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讓他們三人活著進了上京,你們羅煞閣不管在大燕有幾窟,老夫一夜便讓你們在江湖上滅絕!”


    “王爺放心,我羅煞閣同王爺合作已經不止一次,這一次定不會失手!”


    君冥烈也是看重羅煞閣不會出賣主顧的信譽才一直雇傭這些殺手,


    “這一次老夫也會派人和你們一起行動,確保萬無一失。”


    女子冷眉一皺,“王爺不信任我們羅煞閣?”


    “不是不信任,隻是不想像上次一樣!”


    兩人正說著就聽咣當一聲門被打開,君澈一臉慌張的跑進來,“父親,你不能殺二白!”


    女子立刻用麵紗將麵孔蒙上,對著君冥烈微一點頭,縱身自窗子躍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你進來做什麽?”君冥烈對著君澈沉喝一聲。


    “父親,求你不要殺錦二白!”君澈在門外聽了幾句,突然害怕二白被殺,想也沒想便衝了進來。


    “錦二白?”君冥烈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是明鸞公主?”


    “知道。”君澈訥聲道。


    明鸞公主的事現在全上京都已經傳遍了,他怎麽會不知道,最開始和所有人一樣,震驚,覺得不可置信。


    那個瀟湘館的小掌櫃,幾次三番耍弄他的錦二白,竟然就是明鸞公主!


    然而細想後,也隻有明鸞敢那樣打他了!


    “難道你也喜歡那丫頭?”君冥烈凜聲問道。


    “我、我”君澈目光閃爍,臉色漲紅。


    他的確覺得二白那丫頭和旁人不同,否則也不會幾次讓她那樣耍弄,對她也有過肖想,後來被君燁那樣一嚇,心思也就淡了幾分。


    現在二白變成了明鸞,他更不敢想了,隻是,不知為何,他不想二白死。


    見君澈這副樣子,君冥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


    “那個丫頭有什麽好,把君燁那個逆子迷的神魂顛倒,如今你還要來替她求情!”


    君澈垂著頭,神色惶惶,卻依舊開口求道,“求父親不要殺了她!”


    “老夫不殺她,她便要殺了老夫!”


    君冥烈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君澈,心中煩躁,揮手道,“出去,用功讀書,其他的你不必管!”


    “爹!”


    撲通一聲,君澈雙膝跪下去,仰頭看著君冥烈,“兒臣以後定用功讀書,不再胡鬧,隻求爹放二白一馬,兒臣求您了!”


    君冥烈臉色鐵青,怒氣上湧,一巴掌甩過去,


    “逆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下跪,不中用的東西,馬上滾出去!”


    君澈被這一掌掀翻在地,頭撞在桌子上,血跡順著臉蜿蜒而下,他目光恐懼,卻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爹,兒臣求您了!”


    君澈急促的喘息,越發的怒氣難抑,剛要一腳踹上去。


    突然書房的門再次打開,君澈的生母二夫人闖進來,看到君澈的樣子頓時心疼的胸口一縮,撲在地上抱住君澈哭道,“我的兒這是怎麽了?”


    哭了一聲,仰頭看著君冥烈泣聲道,“澈兒犯了什麽錯老爺要這樣打他?你那個嫡親的兒子早就已經搬出去自立門戶了,現在隻有澈兒守著老爺,老爺還處處看他不順眼,若是這樣,不如將我們娘倆一起打死算了。”


    君冥烈心煩不已,“砰”的一聲將桌案上的茶盞拂落在地,大步出了書房。


    “父親、父親!”


    君澈在身後又喊了幾聲,見君冥烈頭也不迴的走了,頹唐坐在地上。


    “怎麽流了這麽多血?讓讓娘看看!”二夫人緊張的查看君澈頭上撞傷的地方。


    君澈深思恍惚,突然一把拂開二夫人,急急跑了出去。


    也顧不上包紮傷口,君澈讓下人備了馬車一路往大司馬府去。


    到了的時候天快黑了,君澈下了馬車,直接往大門裏闖。


    門口守衛將他攔下,“什麽人?”


    君澈忙道,“我大哥在不在府裏?”


    大哥?


    守衛一愣,剛要問他大哥是誰,杜管家正好要出門,見到君澈在門口徘徊,上前兩步冷聲道,“原來是君二少爺,真是稀客,何事這般慌急?”


    “是、是,我有急事要見我大哥!”


    杜管家對君澈很不待見,但是見君澈滿臉的血痕,又似乎有急事的樣子,道,


    “跟老奴進來吧!”


    守衛知道是君燁的弟弟,忙放行讓他進去。


    這個時辰君燁依舊在湖邊釣魚,膝上放著一本書,隨意的翻著。


    杜管家帶著君澈過去,恭敬的道,“公子,君二少爺來了!”


    君澈一路急匆匆的趕來,此刻見了君燁反而不敢上前了,瑟縮著肩膀,喊了一聲,“大哥!”


    君燁轉眸淡淡掃了他一眼,問道,“何事?”


    君二上前一步,急聲道,“父親、父親要殺二白,你快去救她!”


    君燁隻眸子微微一閃,翻了頁手中的古書,微一點頭,“本遵知道了!”


    看到君燁漫不經心的樣子,君澈反而一愣,他以為君燁聽到以後會立即趕去救錦二白,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二白嗎?


    為什麽聽到二白又危險還能這樣無動於衷。


    “大哥、父親派的是羅煞閣的殺手,現在已經在趕往涼州的路上了,再晚了就來不及了!”君澈臉色蒼白,麵上還有未拭去的血跡,他卻全然不顧,滿眼慌張。


    君燁瞥眼過來,眸底清寒,“錦二白的事你這樣上心作何?”


    “我、”君澈訥訥閉了嘴,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對、二白早已沒了肖想,大哥、想多了!”


    天色暗下來,君燁將古書闔上放在一邊,墨眸似也如昏暗的暮色一般沉淡,


    “迴去吧,把你頭上的傷口包紮好,最近這段時日不要出門!”


    君澈一臉的失望,在原地默然站了一會兒,返身往迴走,


    走了兩步,突然又迴頭低聲道,“大哥為何不去救二白?難道二白如今變成了明鸞,迴到皇上身邊,大哥便不管她了嗎?”


    君燁微挑的鳳眸裏映著靄靄暗影,看著湖麵,淡聲問道,


    “若是父親和二白同時遇到危險,你希望本尊救誰?”


    君澈一愣,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君燁閉上眼睛,極輕的道,“迴去吧,照顧好他!”


    君澈似乎瞬間明白君燁口中的他是指的他們的父親,可是又不明白,明明現在有危險的是二白,他要他照顧好父親作何?


    不敢再問,君澈隻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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