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宇臉上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求娶芙公主,她是朕唯一的妹妹,朕怎麽舍得?”


    旬褚道,“隻要燕皇同意,我皇承諾願與大燕和平共處,永不興兵。”


    攝政王身後的忠武將軍程威冷笑一聲,“這興不興兵,能不能和平共處似乎是由我們大燕說了算吧!”


    銅鈴眼立刻起身,甩著滿臉橫肉道,“你說什麽?”


    他聲如洪鍾,似猛獸嘯山,整座大殿似都震了震。


    程威身材亦魁梧高大,站起來後氣勢淩然,“納貢蠻夷,有何資格在我大燕宮殿之上咆哮?”


    銅鈴眼頓時惱羞成怒,黑臉通紅,指著程威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試比試?”


    “有何不敢?蠻夫!”程威冷哼一聲,走出席位,挑釁的看著他。


    銅鈴眼雙目圓瞪,大叫一聲,猛的一拍桌案,突然騰空而起,輪起拳頭,重重向著程威頭上揮去。


    程威不想他身體猛壯,卻如此靈活,來勢兇猛,不敢再大意,堪堪躲過那威力十足的一拳,隨即撲身上前,和銅鈴眼纏鬥在一起!


    二白興致昂揚的看著,湊到君燁耳邊低聲問道,“你覺得誰會贏?”


    君燁正垂眸抿茶,聞言瞥了一眼交戰的兩人,隨即轉開眸子,將手裏的茶喂了二白一口,淡聲道,


    “董韋”


    二白唇上沾著茶澤,水光瀲灩,大眼睛帶著恍然的呆萌,輕輕點頭,原來一直像吃了春藥一樣躁動挑釁的北楚使臣叫董韋。


    上首燕昭宇漫不經心的看著殿上兩人纏鬥,似毫不在意程威會不會贏,眼尾掃向側下方,看到君燁寵溺的將少女幾乎半抱在懷裏,捏著茶盞的指尖泛白,眸底有森寒夜霧彌漫,極力的斂藏。


    大殿中央程威和董韋轉瞬間已過了百招,兩人都修煉的都是硬功,出手皆勇猛淩厲,虎步生風,四周百官看直了眼,隻見眼前兩人身影閃爍,出拳重如霹靂,一聲聲打在身上的悶響,觸耳驚心。


    然而很快,便見程威似落了下風,出拳速度漸漸緩慢,額上冷汗直下,臉色慘白,躲避的也越發吃力。


    突然董韋尋到時機,帶著唿嘯風聲的拳頭猛然向著程威頸砸去,而程威麵露驚懼,卻已來不及躲避。


    這帶著十足力氣一拳下去,程威必死無疑。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目露憤怒,這北楚使臣竟敢當殿行兇殺人,實在太過張狂!


    突然一道強勁的掌風自左側襲來,將董韋的拳頭將將一擋,程威趁機旋身躲開,猛然後退幾步,發白的臉陰鷙的看著對方。


    攝政王收臂,一張肅容麵無表情,淡聲道,“切磋而已,點到為止吧!”


    董韋仰著下巴,不屑的掃了程威一眼,冷哼一聲,大步上前,也不行禮,大聲道,“大燕皇帝,我北楚今非昔比,絕不會再想從前那般任人欺淩,這大殿之中,皇上隨便挑人和微臣比試,若有能贏了微臣的,隨便皇上處置!”


    他話音未落,隻聽淡淡一聲自右側傳來,“跪下!”


    隨即董韋隻覺雙膝一陣劇痛,九尺高的身體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砸的大理石地似都顫了一顫。


    他眉心一皺,方要起身,卻發現雙腿似灌了千斤鉛重,根本挪動不了半分。


    董韋目露驚駭,猛然轉頭,就見之前被他輕視的大司馬君燁一雙冷眸掃過來,聲音清傲淡漠,“既然是來上貢的使臣,若是禮數都不懂,北楚下次最好還是換個人!”


    旬褚臉色大變,忙上前幾步,一同跪下去,恭敬道,“請燕皇恕罪,董勇士一介武夫,向來散漫慣了,非不敬皇上,還請燕皇饒他一命!請大司馬高抬貴手!”


    隻這片刻,董韋額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從腳往上一點點開始變的麻木,他心裏明白,這麻木蔓延到腰間,他這一身的功夫便廢了。


    對方一招製敵,雖然他不曾防備,但平心而論,這樣的功力,就算正麵作戰,他也沒有任何贏的把握。


    雖然不甘心,卻仍舊忍痛伏下身去,鏗聲道,“微臣知罪!”


    大殿中剛才被銼了銳氣的大燕百官頓時一掃之前的頹唐,個個昂首挺胸起來,連攝政王沉淡的臉色也緩和了幾分,拿著酒盞輕抿,一掃跪在殿中的楚國使臣,目中盡是不屑。


    蠻夫!


    燕昭宇高高坐在龍椅之上,斜靠的姿態慵懶,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莞爾笑道,“既然知錯,朕饒你便是,起來吧!”


    說罷,明黃色的衣袖一甩,董韋隻覺似有雲在雙膝下無水而生,方才的墜重感頓去,身體一輕,便站了起來。


    董韋臉色通紅,一拱身,沉著臉迴席去了。


    旬褚跪在那,又說了些謝恩的話,才起身迴去。


    大殿內氣氛剛剛緩和一些,突然就聽殿門那傳來幾個小宮女和太監的急唿,“公主、公主、皇上在宴請使臣,您不能進去!”


    眾人驚愕迴頭,便看到一道明豔的身影闖進來,腳下不停,直接走到玄寧帝跟前,脆聲道,“皇兄,我才不要嫁給那個什麽楚國的太子,你若答應,我現在便死給你看!”


    芙公主?


    眾臣一驚,大殿內頓時又靜了下來,目光閃爍,心思各異。


    當著北楚使臣,玄寧帝自然不能一口迴絕,可碰到芙公主這樣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隻替玄寧帝捏一把汗。


    燕昭宇下意識的掃了右下方一眼,才無奈的輕斥道,“芙兒,百官皆在,北楚使臣也在此,不得無禮,快迴宮裏去!”


    芙公主迴身在大殿中一掃,目光落在旬褚身上,傲嬌道,“你就是那個什麽北楚使臣,迴去告訴你們皇帝,本公主才不要嫁到你們那去,識趣的,趕緊滾迴去!”


    “芙兒!”燕昭宇語氣沉了幾分。


    芙洛一扭頭,直直看向燕昭宇,聲音委屈,“皇兄難道真要我嫁過去,成為兩國聯姻的棋子?”


    眾臣看著這個一向大膽囂張的公主,緩緩搖頭,北楚使臣旬褚更是臉色難看,聲音卻依舊恭敬,起身道,“公主嚴重了,我皇是聽聞公主才德慧敏、”


    “你閉嘴!”芙洛猛然迴頭怒喝一聲,直接將旬褚未說完的話給嗆了迴去,嗆的旬褚滿臉青白,那句“端莊賢淑”再說不出來。


    這位公主,和這個四個字的確沒有任何關係。


    “芙洛!”燕昭宇聲音微冷,“作為大燕皇室,享受百姓供奉天下朝貢,享受錦衣玉食,為大燕做些犧牲,也是應該的!趕快迴去,不許再胡鬧!”


    芙洛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杏眼通紅,“皇兄果然要我嫁過去不成?我偏不聽,大不了,我不做這公主,不要錦衣玉食!”


    說罷,芙洛抬手將頭上的金釵扯下,全部扔在地上,長發散下來,淚流滿麵,狼狽中帶著幾分讓人疼惜的憐愛。


    “芙兒!”燕昭宇微怒,“不許再胡說,馬上迴宮去,不要逼著皇兄將你禁足!”


    見一向脾氣溫和的燕昭宇真發了怒,芙洛越發委屈,又有些惶恐,轉頭看向君燁,低低的喊道,“君燁哥哥!”


    君燁俊顏如玉,一雙漆黑長眸波瀾不驚,淡聲道,“芙公主還是先迴宮吧!”


    芙洛渾身一震,盈盈杏眸中蘊著莫大的失望和傷心,“連你也要我嫁?”


    說罷,退後一步,狠狠一抹臉上的淚珠,扭頭哭著跑出了大殿。


    一直跪在殿門外的宮女和太監忙追了上去。


    滿殿鴉雀無聲,攝政王沉聲道,“芙公主平時也嬌慣了些,竟敢在大殿上喧嘩嘶喊,成何體統!”


    燕昭宇又恢複了之前輕懶的模樣,轉頭看向二白,輕笑道,“二白,芙兒非常喜歡你送她的生辰禮,也一直嚷著要見你,也許現在唯有你能安撫一下她,你能否現在過去幫朕去哄慰一下芙兒!”


    君燁看著玄寧帝,麵色清寂,不待二白迴話,立刻按住她的手道,“微臣也許久不見芙公主,不如由微臣帶著二白一起過去!”


    燕昭宇眯眼輕笑一聲,“大司馬是男子,深夜入後宮,恐怕有些不妥吧!”


    二白知道今天君燁不跟她去,是定不會讓她去見芙洛了,忙道,“迴皇上,民女覺得芙公主興許會更聽大司馬的話,有民女一起跟著,皇上放心便是!”


    燕昭宇毫不避諱的深深看著她,良久,才淡笑一聲,“那勞煩大司馬走一趟了!”


    君燁也不迴禮,起身領著二白的手,在眾人仰頭注目下,穿過長殿,緩緩往殿外走去。


    殿外清輝月寒,夜霧涼薄,君燁拉著二白的手,也不用宮人引路,一路往後宮行去。


    “二白?”君燁放慢了腳步,突然開口。


    “嗯,怎麽了?”二白仰頭,染了月霜的臉蛋清白如玉。


    “你和皇上是什麽關係?”君燁淡聲問道,並不是猜疑的語氣,似隻是極平常的隨口一問。


    誰知道他這句話在胸口已經徘徊了多久,那日將醉酒的二白自宮裏接迴去後,他便想問,隻是無法問出口,似乎一問,便承認了一些不願麵對的事實。


    重重燈影下,二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嚕一轉,“哪裏有什麽關係?若說有關係,大概就是一見如故吧!”


    君燁停下腳步,站在花樹之下,俊顏模糊,唯有一雙長眸漆黑深邃,在暗夜中如深不見底的星河、


    他抬手輕輕捏了捏二白微涼的臉蛋,淡聲道,“二白,皇上並沒有你看到的那般簡單,他也許是把你當成了另外一個人,所以對你百般親近,隻是他性情陰鷙不定,你還是遠離為好,明白嗎?”


    二白似懂未懂的點頭,隨即彎眼一笑,“有你在,我有何擔憂的?”


    這句話似取悅了男人,君燁勾唇低笑,目光幽幽若碧湖中的月影,“是,有我在,二白什麽都不需要煩憂。”


    二白挑了挑眉,挽上君燁的手臂,調笑道,“快點走吧,超級無敵世紀英雄君燁大司馬!”


    君燁看著她寵溺的笑,將她半抱在懷裏,替她擋了大半的風寒,緩步慢行。


    到了芙蓉宮,果然就見殿外跪滿了宮女太監,燈火通明的寢殿內隱隱聽到女子耍嬌似的哭聲。


    小太監見君燁進來,忙躬身上前道,“奴才參見大司馬,大司馬還是進殿去看看我們公主吧!”


    君燁微一頷首,帶著二白大步走進去。


    走到偏殿,聽到那哭聲越來越大,隱隱還有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聲響,二白突然停下腳步,道,“我先進去勸勸芙公主,勸不好你再去,你暫且在這裏等待一下。”


    君燁長眉微皺,“芙洛她性格刁鑽,你未必能說服的了她!”


    他更怕芙洛豎起性子來,傷了他的小女子。


    “我先試試再說,有事,我一定會喊你的!”二白睜著大眼睛道。


    默了一瞬,君燁才點頭,“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事一定喊我,我就在這裏!”


    “嗯!”二白點了點頭,往芙洛的寢殿而去。


    推門進去時,芙洛正趴在紫檀木雕芙蓉花的大床上痛哭,邊哭邊叱罵北楚太子和北楚使臣,聲音已經嘶啞,氣勢卻依舊不減。


    寢殿內摔了滿地的花瓶瓷器,一芙洛的貼身宮女正蹲在地上收拾那些碎瓷片,聽到有人走進來,抬頭皺眉問道,“你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說罷,起身便要喊人。


    二白彎腰拿起一個被摔斷了瓶身的花瓶歎道,“這原本是一對長頸琺琅粉彩瓷瓶,皇上送給公主的來插花的,如此摔了實在可惜!”


    值不少銀子呢!


    本趴在床上痛哭的芙洛猛然起身,哭的通紅的兔子眼疑惑的看著二白,抽泣道,“你怎麽知道?”


    二白拍了拍手起身走過去,坐在床上隨手拿了絹帕去擦她臉上的淚痕,“哭個毛線,醜死了!”


    芙洛瞪大了眼,“你敢說本公主醜?”


    二白不管她的公主威風,隻問道,“你想不想做北楚太子妃?”


    “不想!”芙洛立刻搖頭道,“我要嫁給君燁哥哥!”


    “呃…。”二白滿頭黑線。


    “你君燁哥哥的事先不提,關於和北楚聯姻的事你皇兄不會同意的!”


    “你怎麽知道?”芙洛疑惑的看著她,明顯不信,神色暗淡,淡淡道,“如果我嫁去北楚,以後成了北楚皇後,將來皇兄和攝政王爭權,有北楚幫助,他不是會更有利!”


    二白愣了愣,抬手撫了撫芙洛的頭頂,“你果然長大了!”


    竟然已經明白朝政的事!


    “自然!”芙洛傲嬌的道了一聲,隨即又撇了撇嘴,“可是本公主寧願不懂,否則本公主早就嫁給君燁哥哥了!”


    二白,“……”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總之,你皇兄不會把你嫁到北楚的,不要再哭了,哭醜了,更嫁不出去了!”


    二白給她抹著淚道。


    “哦!”芙洛訥訥點了點頭,驀然又抬頭道,“你什麽意思,本公主之前就嫁不出去嗎?”


    二白憋著笑,“沒,想娶公主的人有的是,比如,慕容世子。”


    芙洛臉上一僵,“他才不會,他喜歡鸞姐姐,本公主看的出來,何況就算他想娶本公主還不想嫁呢,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本公主也不會嫁給他!”


    二白對這對活寶越發的無語。


    見外麵天色已經不早了,二白起身,將一個隻有手指大小的瓷瓶放在芙洛手中,“你皇兄若來,把這個交代他,記住,一定要親自交給他!”


    “這是什麽?”芙洛好奇的問,見那瓶子精致,說著就要打開。


    二白忙按住,壓低聲音神秘的道,“這是藥!你皇兄久無子嗣,大概男人那方麵出了問題,你懂的!”


    芙洛一愣,然後臉上一紅,驚怔道,“他這個都告訴你了?”


    “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嘛!這個藥便是我偷偷讓一個神醫給配的,服用後可保一舉得子,但是不能讓別人知曉,所以隻能讓你轉交,但是你千萬別打開,否則,對女子身體有損!”二白一本正經的說道。


    芙洛出身皇家,自然也明白一個皇帝如果沒有子嗣會引起什麽樣的波瀾,頓時變的小心起來,鄭重的道,“為了大燕皇室的繁榮,我一定會交給皇兄的!”


    二白捏了捏她臉蛋,“乖,記住,你是女子,千萬不要碰!”


    “嗯嗯!”芙洛連連點頭。


    二白笑了笑,擺擺手往外走,“我走了!”


    “錦二白!”


    芙洛突然喊住她,“本公主很喜歡你,你一定要常入宮來!”


    “安!”二白比了個ok的手勢,抬步出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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