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二白在院子裏溜達消食,九娘進了後院,將一件織錦披風披在她身上,淡聲道,“什麽時候迴君府?沈趙兩府的事你有什麽打算?”


    二白坐在木欄上,晃著兩條腿,紅色的燈影照在她如玉的麵龐上,俊顏輕靈,熠熠生輝,


    “月娘,你說我娘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周公子,為了他背井離鄉,連家都不要了。”


    九娘淡淡的看著二白,默了一瞬,轉頭歎道,“大概是吧!”


    “他們現在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裏逍遙快活,也或者,她被那個周公子騙了,沒有盤纏迴家,正在那等著我去救她!”二白認真的思忖道。


    九娘輕笑一聲,搖頭道,“你娘和周公子其實是舊識。”


    “嗯?不是一見鍾情嗎?”二白訝異的問。


    “不是。”九娘倚著木欄,目光悠遠,緩緩道,“你娘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和周公子是指腹為婚,兩人小時便認得,還在一起讀過書。後來月娘家裏生意衰敗,父母相繼死去,周家嫌貧愛富,毀了親事,你娘無路可走,才做紅娘營生。”


    “誰知那周公子也是個癡情種,放不下月娘,到了二十有七還不肯成親,周家父母知道他心事,便故意讓月娘給周公子做媒,斷了兩人的念想,不曾想,周公子被逼之下竟帶著你娘遠走高飛了。”


    “周家父母又疼又氣,大概也有惱怒和悔恨吧,才上門鬧的那樣厲害。”


    “二白”,九娘轉頭看著她,目光溫和,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光芒,“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無需束縛,你娘沒有錯,你若如此,也無需有任何顧慮。”


    二白目光閃爍,低頭訥訥道,“九娘說的什麽,二白不懂。”


    “不懂?”九娘勾唇淺笑,“好,不懂就不說了,不過你真的還要為沈趙兩家說媒?”


    “當然要!”二白臉色微紅,語氣卻堅決,胸有成竹的道,“君燁其實也不是個柳下惠,他不接受沈趙兩家的小姐不過是沒見過罷了,明日我就安排他們見麵,到時候,美人在懷,我看他還能不能裝君子?”


    “行,隨你折騰!”九娘歎了一聲,“我隻怕你最後人財兩空,又要哭鼻子!”


    二白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抬頭輕笑,“九娘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便好!”九娘拂了拂身上的薄霜,仰頭看看天上的月色,淡笑道,“夜深了,迴去睡吧!”


    “嗯,九娘晚安!”二白從木欄上跳下來。


    九娘走了兩步,突然轉身,笑容清淺藏著不易察覺的戲謔,“掌櫃的怎知那君公子不是柳下惠?”


    “啊?”二白應了一聲,騰的紅了臉。


    九娘卻沒等她迴答,唇角的笑容深了深,已經轉身去了。


    二白又在迴廊坐了一會,才起身迴房,中途想起那鳥還掛在廊下,又反身迴去。


    阿鸞白日裏被果子一頓折騰,累的一早便睡著了,身上本是雪白的長羽此刻汙黑亂雜,還沾著幾根枯草,趴在籠子裏,睡的正香,嘴裏還發出輕微的憨聲。


    二白提著鳥籠迴屋,放在外室的桌子上,想了想,又拿了個茶杯倒滿水放進籠子裏。


    洗完澡躺在床上,二白四肢平展,舒服的閉上眼睛,也許是今日事太多了,躺下不過片刻便入了睡眠。


    月影西斜,夜色漸濃,眾人都已經入睡,後院一片沉靜。


    籠子裏的阿鸞突然搖了搖頭站起來,漆黑的眼珠在黑暗中轉了轉,長嘴伸出籠子,輕輕一勾便將鉤鎖打開,推開鐵門,緩緩邁了出去。


    站在桌案上,昂頭挺胸,頭冠筆直,驕傲的似個鳥王。


    輕蔑的一瞥內室,阿鸞展翅而起,順著窗子的縫隙一閃而過,滑過夜空,迅速消失。


    君府內,君燁穿著玄色睡袍,長腿伸著,姿態慵懶的靠在矮塌裏,緩慢的翻著手中的古書。


    昏黃燈火下,公子如玉!


    窗子輕微一響,阿鸞飛進來落在桌案上。


    君燁抬眸,隨即噗嗤一笑,“她帶著你穿越了雞窩嗎?”


    阿鸞沮喪的用爪子撓著羽毛,情緒有些暴躁,“洗澡、爺要洗澡!”


    “先說正事!”君燁看著手中的古書,清清淡淡的道了一句。


    阿鸞飛過來,在君燁一尺外停下,學話學的惟妙惟肖。


    片刻後,君燁眸子越來越冷,清俊的長指緊緊的捏著手中的書本,薄唇緊抿,渾身氣息清寒。


    屋子裏燈火幽暗,一片沉寂,阿鸞轉著眼珠,知道君燁不高興了,也不敢再呱躁。


    “本尊知道了,你迴去吧!”良久,君燁沉淡的說了一聲。


    阿鸞頓時向後一跳,“不去、爺不去!”


    “嗯?不如本尊就把你送給她,讓她做你的主子!”君燁斜眸過來,聲音頗冷。


    阿鸞驚恐的瞪大了眼珠,頹唐的低下頭去,慢慢往窗子那挪步,“阿鸞聽話,主子惱羞成怒,遷怒阿鸞,阿鸞命苦!”


    君燁勾唇輕聲一笑,指風談過去,“再亂用成語你就不必迴來了!”


    阿鸞撲著翅膀在半空中旋飛了一圈,不敢再廢話,極快的飛進夜色中。


    屋子裏再次恢複安靜,君燁隨手將書卷一扔,身體向後倚去,抬頭揉著額心,低低道,“錦二白,你若真敢將本尊隨便推給別人,本尊一定、”


    他話音一頓,沒再說下去,似乎自己也不清楚能把那個女人怎樣,隻是昏暗的燭火下,半垂的眸子越發寒涼。


    二白睡的正香,突然床帳一掀,一道欣長的身影站在床前。


    二白猛然睜開眼睛,看著男人清俊的容顏,驚愕的喊道,“君燁,你、你怎麽來了?”


    君燁俯身,將二白困在雙臂和床之間,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著她,“本尊聽聞,你要安排本尊和那兩個女人見麵,二白,你對本尊果真一點真心都不曾有?”


    二白心虛的吞了吞口水,身體緩緩向後靠,循循勸誘,“君燁,你我難有正果,還是早些放下為妙,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酒量再深,難保不暈。”


    君燁托著她的腰身微一用力抱在懷裏,一手勾住她的下巴,微涼的唇瓣在她臉上輕吻,聲音低沉,“二白,本尊放不下,管它明日如何,今時且放縱!”


    說罷含住她的唇舌吻下去。


    溫柔輾轉,幾番糾纏


    混沌不明的光隔在兩人中間,男人俊美深邃的麵孔模糊不清,隻聞冷香漂浮。


    房中極靜,一聲聲暗啞的低吟溢出無限曖昧,二白在男人唇下忍不住戰栗暈眩,閉上眼睛,深深歎氣,好吧,去他娘的沈趙兩府,這個男人,她自己收了吧。


    想明白,二白也不再矜持,緊緊的抱著君燁的肩膀,熱烈迴應。


    “爺餓了、爺餓了!”


    粗嘎的叫喊聲傳來,正張著嘴做深吻狀的二白猛然睜開眼睛,愣愣的看著懷裏緊抱的枕頭,和枕頭上那一片濕痕,雙眸大睜,驚恐的向後一躍。


    “砰”的一聲頭磕在床柱上,一陣劇痛,二白徹底清醒過來。


    清晨的房間裏清冷靜謐,曦光浮動,哪有君燁的半個身影。


    我艸,什麽玩意?


    她竟然做這種夢!


    二白臉色慘白,心有餘悸的撫著胸口,不斷勸慰自己,夢都是反的,都是反的,她怎麽會不要銀子而要男人?


    對,是反的,銀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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