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狼籍。窗戶上的喜字的鮮豔顏色還沒完全褪盡。全保蜷縮在被窩裏,不肯見人。

    二人正詫異著,淑芬、淑芸跑了進來。淑芬大聲喊著:哥哥,哥哥,你糊塗啊!說著就大哭起來。

    淑芸趕忙捂住了妹妹的嘴嗬斥說:小聲點兒,讓爸爸聽見!

    淑芬就把哽咽聲強咽了下去。

    到底怎麽迴事?魯山問道。

    哥哥他,吸——,白麵兒那兩個字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但是,一個吸字卻讓魯山與誌宏聽懂了一切,隨即他倆同時張大了嘴巴。

    魯山與誌宏對視了良久,好象也拿不準到底應該怎麽辦。

    他倆退了出來到南房簷底下蹲著商量對策。二人咬了一會兒耳朵,便有了主意。先到西屋裏安慰了嫂子半晌。

    隨後,二人到了鋪麵前,低聲對父親說:全保哥病了。

    父親正在對幾筆大賬對不起來而煩惱著,聽說自己的兒子病了,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說:什麽病?

    可能是結核病犯了。誌宏說。

    父親知道兒子在天津曾經得過結核病。

    得去醫院治療一段時間。魯山說:沒大事,我和誌宏去陪他,不用您老操心。

    老李沉思片刻說:那好吧,拿點錢去。

    不用,先住院再說不遲。

    誌宏在門外攔了兩輛黃包車。由兩個黃包車師傅一起把全保哥架到車上,淑芬先上了車擁著哥哥,並對也想擠上車的姐姐努努嘴說:你去陪嫂子。

    魯山與誌宏上了另一輛黃包車。

    父親滿臉疑惑地站在門口,好久不肯進屋。是姐姐淑芸把他拉進屋去的。

    西郊戒毒所在距門頭溝煤礦不遠的一個山包上。兩座二層小樓,西麵一座是供大夫和管理人員居住,北樓就是戒毒者及其家屬的居住區。據說這個戒毒所從慈禧太後時候就有了。民國時期更重視戒毒,就把原來的平房改建成了兩座樓房。

    全保哥的房間在二樓的233房間。其實這裏與旅館沒有什麽兩樣,每個房間裏兩張床,對著麵。房間裏有沙發、茶幾等生活用品。還有一個簡易的盥洗衛生間。

    魯山與誌宏輪流陪全保。第一天來的時候,淑芬看到了及其恐怖的一幕。開始哥哥滿臉鼻涕眼淚,嘴裏連聲喊著: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接著麵容開始變得猙獰和恐怖。焦黃的額頭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滾下來。淑芬從未看見過哥哥的這種模樣,驚得她渾身發抖,誌宏就用兩隻手扶住淑芬的肩膀,使她的內心裏才覺得有些著落。這一細微的動作被魯山發現了,他看了他們一眼,誌宏的臉就騰地一下紅了。

    真不該讓淑芬跟來。誌宏說。

    明天,不,呆會兒,你就送她迴去。魯山說:不然家裏的人們也不放心。

    淑芬,我們走吧。誌宏說。

    魯山哥他一個人能行?淑芬說:好,我自己迴去。你倆在這裏照顧哥哥。

    不行,得把你送到市區。魯山說。

    淑芬摸了一把將要淌出來的淚水,無奈地看了一眼哥哥,跟著誌宏出了房間。

    在斜斜的山路上,兩個人無聲地走著。突然,淑芬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誌宏一把將她嬌小玲瓏的身子擁入自己的懷中。

    我們兄妹命苦啊。淑芬抽噎著說:起小沒了親娘,都是自各兒曲裏拐彎地生長,沒人疼啊,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染上的毒癮?

    大夫說:起碼也有三年了。誌宏說。

    這麽說,他在天津時就染上了?淑芬說:那還能戒了嗎?

    能,能。誌宏說:但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嗚嗚——

    誌宏緊緊地摟著淑芬,輕聲地唿喚著說:淑芬,淑芬。

    淑芬發現了自己的異樣感覺,從長這麽大,她是第一次接受一個男人的愛戀。她的心撲撲地跳著,她想,這是什麽,難道這就是愛?

    不,她馬上又否定了。他誌宏一定是把自己當做小妹妹一樣地進行嗬護,而姐姐才是真正從心裏愛著擁抱她的這個男人!

    她掙脫了誌宏說:誌宏哥,我姐姐,她愛你!

    啊?誌宏驚得呆在那裏好久。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淑芬已經獨自上了黃包車,朝著市區的大道走去,遠遠地淑芬還朝他擺手呢…..

    淑芬還是每天偷偷地來這裏,在外麵聽動靜。開始幾天,對哥哥來說簡直就是經曆煉獄,他的房間常常傳出死人一樣的嚎叫和頭撞牆的聲音。魯山和誌宏象殺豬一樣地按住他,一任他聲嘶力竭的哀號。

    全保哥,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魯山說。

    再堅持幾天,再堅持幾天,你就完好如初了。

    我不戒了!我不戒了!全保哥大聲唿喊:你們就讓我去死,去死!

    淑芬無論如何忍不住讓哥哥這樣痛苦煎熬,他很想替哥哥去受這種地獄之苦,但是他又多麽無奈,就癱軟下來,就不忍心地堵住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她竟然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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