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顏儀和楚風雲匆匆趕到太後寢宮之時,很多官員已經靜候殿外,人人神色凝重,靜默不語。


    一太監見到楚風雲前來,立刻過去說道:“左相大人,右相大人,你們可來了。陛下要您一來就進太後寢宮內覲見。”


    楚風雲深吸一口氣,踏入已經擠滿太醫和皇子皇孫的太後寢宮,就看到那張大大的床榻之上,雙目緊閉的老人,唿吸淺薄,幾乎快沒有了。


    這生命即將消失,令人壓抑。


    顏儀來到床邊,看著太後迷蒙的眼睛,幹枯的嘴唇,深邃眼神有著隱隱痛楚。


    素來冷漠的顏儀有這等神色,看得出來這太後已到天命之時了。


    顏閑庭坐在輪椅上,遞給楚風雲一個眼神,小心行事。


    “母後,左相和右相來了。”慕振被太監扶起,湊到太後身邊,小聲說道。


    良久良久之後,太後這才緩緩睜開雙眼,朦朧之中就看到站在床前的楚風雲和顏儀。


    “太後,下官來了。”楚風雲低頭說道。


    “儀兒婚事……”太後聲音幾不可聞,但是楚風雲知道她想要問什麽。


    原來太後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最多可以撐五天,所以那天定要將顏儀婚事定於五天之後,讓自己走前了卻心事。


    楚風雲抬眼看了看顏儀,沉思片刻,說道:“已經辦妥。”


    就算顏儀沒有成功迎娶冀雪,但是在太後彌留之際給她一個答案,也好讓這老人走得安心。


    一旁的顏振也欣慰點頭,表示讚同楚風雲的迴答。


    太後聽後,想要笑笑,但是豈料已經沒有力氣,隻能緩緩閉上眼睛。


    顏儀雙拳緊握,眼中一片掙紮,最後他踏出一步,跪在太後之前,說道:“皇祖母,恕孫兒不從。”


    所有人都看著跪在地上的顏儀,心想這右相也真是鐵石心腸,在最疼愛她的太後麵前也不願意安慰老人。


    “儀兒,你胡說什麽?你就不能……”慕振有些氣憤,沉聲喝道。


    在母後彌留之際,你就不能讓她走得安心些嗎?這話慕振沒有說出口,但是誰都明了。


    “儀兒不會娶冀雪。”顏儀繼續說道。


    太後掙紮著再次睜開眼睛,看著顏儀,靜靜的,默默的。


    “儀兒知道如果應下會讓皇祖母安心,可是倘若騙了您,這更會讓皇祖母不安心。皇祖母之所以憂慮我的婚事,就是擔心我以後沒人陪伴,不能獲得世人所說的幸福。可是皇祖母,倘若我與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人成婚,這又如何能夠獲得真心的陪伴,獲得我所要的幸福。所以皇祖母,我要等,等到那個真正的人出現。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個能與我共度此人的人是否能夠出現,但是我希望能夠像您和先皇一樣,一生一世一雙,否則今生我不會婚娶!”顏儀跪在皇太後身前,身體筆直,眼神卻是清明亮眼的。


    所有人都在為顏儀這番話所震撼,如此耿直的不願假意附和的右相,實在讓人佩服。


    慕振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想要出聲,但是卻發現沒有言語來勸。


    顏閑庭靜默思考,楚風雲負手而立,看著顏儀筆直的背影,也不知該說他是傻還是……哎!


    一生一世一雙人,以他的地位,在這個時代,簡直扯淡!


    整個太後寢室一片靜謐,無人出聲。


    “好……這樣的性子,真像先帝。很好……好……”太後說完最後一個好字後,雙目閉上,再也沒有睜開,嘴角留有一絲微笑。


    大淩王朝孝德皇太後薨。


    頓時整個皇宮響起了慘烈的哭聲,皇城西角鍾樓響起了二十七下悠遠鍾聲,整個帝都都知道,這天,皇太後仙逝了。


    顏儀直直的跪在太後床邊一直未起,周圍人來人往,哭喊抽泣,他仿若與世隔絕,仿若天涯海角那具雕像,麵無表情,卻心如刀割。


    這個從小將他撫養長大的人,這個小時候經常依偎在她身邊的人,這個對他慈愛有加,彌補早年喪母缺失的親情的人,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皇帝顏振低頭垂淚,被太監扶著緩緩走出了太後寢宮,身心俱疲。


    太醫們再次確認太後已經沒有唿吸後,宮女們開始執行皇家喪事,穿梭忙碌。


    直到楚風雲離開太後寢宮,直到大多數官員遺憾垂目而走,顏儀還是跪在太後床邊,久久不起。


    一隻雄鷹旋盤在一處山峰之上,最後俯衝而下,落到一處窗邊。一人的清瘦手指取下雄鷹腿部信軸,展開,上麵赫然寫著太後薨三個字,那人見字笑了,背對著身後一眾長老說道:“牽絆少主的人終於去了,諸位,不久之後,我們就可以迎接少主的迴歸了!”說完,那人將信軸握於手中,再次張開,那信已經化為粉末,飄出窗外,散落在這天地之間。


    千裏之外的古堡之內,一盞昏幽燭光之下,一人低頭沉思,手中拿著大淩太後薨的紙條,沉聲問暗處之人:“大淩孝德皇太後可透露了乾坤圖的下落?”


    “隻字未提。”


    “老東西,竟然將那個秘密帶到了地獄!”那人手中突然冒出火焰,將那紙條瞬間焚毀!


    東陽皇宮城門之上,晉賢斜靠在柱子之上,看著這夕陽中的天地,說道:“老一輩的人都去了,新一輩的人都在蠢蠢欲動。朕感覺,這天下要變了。”


    當天深夜,楚風雲調配著各大官員,協助禮部操辦皇家喪事,太後出殯,萬事不能含糊。


    正當她坐在議政大殿桌前揉著額,想要驅趕困意的時候,一位禮部郎中來帶楚風雲前麵,有些低聲下氣的懇求說道:“左相大人,可否幫個忙?”


    楚風雲抬頭看著,疑惑這禮部是顏儀黨羽,什麽時候會這般低聲下氣的要她楚風雲幫忙?


    “什麽忙?”


    “右相大人已經在問天樓上站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任何人勸都不理,就連陛下派人去請也沒有辦法。聽聞,聽聞昨天左相大人與右相大人在大街上有過親密接觸,可否懇求左相大人前去勸一勸,這深夜露重,要右相大人趕緊下了樓。”那官員一邊說還一邊偷瞄楚風雲的臉,臉色也有些微紅。要不是實在沒有了辦法,他們王爺黨這派官員才不會想到要楚風雲出去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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