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問她:“是怎樣的情形?”

    “今兒中午我見二房的丫鬟靈兒送這個月的月銀來的時候,找了個機會和秋蘭悄悄說了幾句話,之後秋蘭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猜一定是有什麽事情。”青柳道。

    “靈兒?”秦天心一沉,腦海中浮現出靈兒看向自己的那種怨毒的眼神,那模樣就好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秦天心中有些不舒服,下意識裏覺得此事不簡單。

    “還不知道是什麽事,也不好稟告太太。暫時先盯緊了秋蘭,我想,如果真的有事,她們一定還會再聯係!”秦天對青柳說。

    “好的,有什麽事,我再來告訴你。”

    當晚,秦天睡下後,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有人敲窗子。

    秦天一下子驚醒過來,“誰?”

    窗外傳來青柳的聲音:“秦天,是我,快點出來,秋蘭剛剛出去。”

    秦天迴頭看了莊信彥一眼,見他睡的很沉,便下了榻,迅速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現在是什麽時辰?”秦天出去後問迎上來的青柳。

    “現在是子時三刻,我們邊走邊說,要不然就找不到秋蘭了。”青柳拉著秦天就向外走。

    “你一直盯到現在?”

    “當然,我看她那個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今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果不其然。”青柳看著秦天笑了笑。

    “辛苦你了。”秦天真心實意地說。子時三刻差不多快淩晨一點,她一直盯到現在,還要不被秋蘭發現,不是不辛苦。

    青柳迴過頭看著她笑了笑,“秦天,你這人就是讓人舒服。”

    說話時,兩人已經出了院子,遠遠地看見秋蘭鬼祟閃躲的身影,青柳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放輕了腳步,遠遠地跟在了秋蘭的身後。

    現在是月初,月色晦暗,星光黯淡。放眼望去,漆黑一片,隱隱約約地能看到秋蘭移動的身影。

    秋蘭左彎右拐,不時地迴頭望,動作間透出緊張。可因為夜色深沉,秦天青柳又離得較遠,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

    不一會,她來到府中最為偏僻的一角,秦天很熟悉的地方,洗衣房附近的一片小竹林旁。

    秋蘭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小聲地叫著:“靈兒,靈兒。”

    一道窈窕的身影從竹林後走出來,“我在這裏。”

    秋蘭轉身向著她靠近。

    秦天和青柳也悄悄地走近,躲在一座假石的後麵。兩人怕被發現,不敢張望,隻是豎起耳光聽她們的談話。

    緊張急促的聲音屬於秋蘭:“你找我出來什麽事?”說著又冷哼了一聲,“自從我從大少爺身邊離開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過我,我之前想讓你們想辦法將我調走,你們也置之不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不再理會我這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了!”

    纖細綿軟的聲音屬於靈兒:“瞧你這話說的,我們還不是為你著想?你怎麽就這麽好欺負,你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這麽久,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人家一來就搶走了你的一切,你竟想著避開,太沒出息!“

    秋蘭低聲說:“你不知道,秦天是個厲害的,又有大太太撐腰,我在她手上討不了好。”

    “那是之前,現在可不一樣了。”靈兒冷笑兩聲。

    “怎麽不一樣?”

    “秋蘭,你不是吧,連我們這些人都知道秦天失寵了,你身在青鬆院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這可是你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失寵?秦天笑了笑,自己被莊信彥晾在了一邊,難怪大家都以為她失寵。

    隻是她之前“得寵”的時候,也不見得有什麽好。“失寵”也沒有什麽不好。

    這時,青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

    秦天看著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可是她還在少爺房中一天,就說明她還是得大太太的信任,我又哪來的機會?”秋蘭哼了一聲。

    “那如果我有辦法讓她失了大太太的信任呢?”靈兒拉長了聲音,神秘莫測的感覺。

    “你想怎樣?”

    “秋蘭,你還記得以前的綠萍嗎?”

    “我知道,就是第一個貼身伺候少爺的丫鬟。”

    “不錯,她之前既得大少爺的寵愛,又得大少爺的信任,可是後來還不是被大太太賣了出去?還不知道賣到什麽地方去了!”靈兒冷笑:“大太太最恨的是什麽?隻要我們有辦法讓秦天做出大太太最恨的事,綠萍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

    “你到底想做什麽?”秋蘭的聲音又緊張起來。

    靈兒的聲音陰冷狠絕,“我要你配合我,將秦天引入一個局,演一場好戲給大太太看。”

    秋蘭的聲音有些猶豫:“你要我害秦天?”

    “隻要她一走,你這個

    曾經伺候大少爺時間最長的人才有機會,二少爺那裏你也不要想了,二少奶奶看得他多緊你是知道的,你想要出人頭地隻要大少爺這一條路,你知道的,你年紀不小了,是配給下等人做奴才,還是呆在大少爺身邊當上等人,你不會不知道該怎麽選吧?”

    “那你要我怎麽配合你?”秋蘭又問。

    靈兒笑了笑,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秋蘭幾乎叫起來,“這樣一來,大太太就要恨死秦天了!”

    秦天在旁邊聽著,背上也不知不覺地滲出了汗,好毒的心思,要不是青柳細心,她們有心算無心,自己說不定真會上當!

    靈兒聲音中透出一股恨意:“就是要讓大太太恨死她,我倒要看這個小騷*貨是個什麽下場!”

    秋蘭忽然沉默下來,半晌都沒有出聲

    “做還是不做,你好歹出個聲。”靈兒有些不耐煩

    秋蘭瑟縮著說:“這可不是小事,我有些害怕,一時拿不定主意……”

    “真是膽小鬼,怕了你了,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一天後,你再給我答複。你可要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狠不下心來,倒黴的就是你!”靈兒停頓了一會,又道:“我先走了,可不要走漏風聲,你知道的,你有很多把柄在我手上!”

    接著便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應該是靈兒走了。外麵死寂一片,靜得讓秦天以為秋蘭已經離去了,青柳悄悄探出頭去看,卻聽到秋蘭一聲長長地歎息,青柳嚇得縮迴了頭。

    接著便是秋蘭離去的腳步聲。

    到確定兩人都走遠了,秦天和青柳才放鬆下來。

    “這個秋蘭,真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吃裏扒外,但好歹沒有做什麽壞事,可現在竟然想害人!”青柳轉頭看向秦天,很是氣憤:“虧你之前待她那麽寬厚,她衝撞你你也不跟她計較,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想害你!走……”青柳拉過她的手:“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置她,還有那個狠毒的靈兒!”

    秦天輕輕掙脫她的手,“她不是還沒做出決定嗎?我看她這人,脾氣是有一些,可是說她有多大的壞心倒也沒有,她不一定會答應靈兒的。”

    “也對……”青柳的聲音低下來,太太最討厭下人暗地裏搞鬼,一旦告訴太太,秋蘭可沒有好下場。

    “我們也迴去吧,時候不早了。”秦天拉著青柳的手往迴走。

    一路上黑影重重,

    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唿吸聲。

    秦天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隻覺不可理解。

    她壓低了聲音對青柳說:“其實少爺的貼身丫鬟也隻是比二等丫環多五百個錢,但是二等丫鬟可比貼身丫鬟輕鬆多了,我就不明白,有必要為了這五百個錢害人嗎?”

    如果換作是二少爺還好理解,成為那種人的貼身丫鬟,差不多就是他的床上人了,以後說不定就是個妾室,可是莊信彥性子如此冷淡,也不可能對丫鬟做什麽。年紀大了還不是要配人?圖什麽呢?

    聽了她的話,青柳忽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驚詫神色就算是如此深沉的黑夜也能看得清楚。

    她捂住了嘴,像是怕自己叫出聲來,過了半晌才吸著氣,說:“秦天,難道你還不知道?貼身丫鬟就是通房丫鬟啊!就等於是大少爺的人了,以後隻要得了大少爺的寵,有了身子,就可以抬房的,就算沒有這個運道,這一輩子也是大少爺的侍妾,隻要規規矩矩的,在莊家總有一口輕鬆飯吃。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了歸宿了!”

    “通……通……通房!!”秦天連退兩步,麵上的神情就好像是見到了鬼。

    迴到青鬆院,青柳迴了房,秦天磨磨蹭蹭來到了莊信彥的院子,剛一進去就看到他房間的窗口透出的燈光。

    秦天看著白紙窗上跳躍的光影,心中亂成一團,

    自己怎麽不明不白的就成了人家的小老婆了?不對,還不夠資格成為小老婆,隻是一個暖床丫頭。

    老天,要不要這麽狗血啊……

    自己該怎麽辦?難道就這麽認命?命運一輩子和莊信彥這個人牽扯在一起,等到他娶了老婆迴來再伺候他們夫婦兩個人,如果能被莊信彥要了身子,懷上他的孩子,便是她運道好,自己一輩子規規矩矩地看正室的臉色,便是幸福美滿的一生了。別人說起來還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秦天忍不住在心中罵娘。

    不,她不想配給奴才當一輩子的下人,更不想當別人的小老婆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這麽難伺候的莊信彥,她簡直可以預感到未來一輩子的淒慘。

    他長得再漂亮再賞心悅目,也成不了她理想中的丈夫。她理想中的丈夫,絕對不是這種動不動就發脾氣,性子陰沉不定,難以溝通,難以交流的男子。

    何況還不是丈夫了……

    得想辦法贖身,一定得想辦法贖身……

    秦天的心中既煩躁又憤怒,可想來想去又不知道該怪誰,大太太?說不定她還是一番好意了,莊信彥?從他一直都這麽排斥她來看,也不見得就是心甘情願的。

    怪誰呢,怪誰呢?沒有人能恨,這口氣就隻能憋在心裏。

    她站在外邊猶豫了半晌,還是勉強平定了自己的情緒進了屋子。

    之前見屋子裏亮著燈,以為是莊信彥起夜,進去後,卻見莊信彥沉著一張臉坐在床上。

    此時秦天的心情也不好,因為靈兒和秋蘭,也因為自己是莊信彥通房的事實。

    見她進來,莊信彥站起身,走到桌旁,在小本子上寫道:“你到哪裏去了!”

    每一個字都似乎透著冷漠。

    寫完後,莊信彥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有些嚇人,那種神情像是在強製克製著什麽。

    “我出去小解。”

    秋蘭的事情現在還做不得準,秦天覺得暫時還是不說的好,而且這麽複雜的事,用寫的,要寫到什麽時候去?而且她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想應付過去。

    誰知莊信彥看到這四個字,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拿著炭筆的手都在顫抖,

    “我叫人去看過,你沒有在那裏”他寫這幾個字的時候,仿佛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氣,筆尖啪的一聲折斷,字跡又粗又重,黑得嚇人,那來不及寫完的筆畫像是隱藏著什麽可怕的力量,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

    他將折斷的炭筆緊握在手中,抬起頭看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釋。

    秦天有些被他這種神情嚇到,手中拿著炭筆,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可這麽一猶疑間,莊信彥忽然將手中的炭筆往地上一砸,衝到榻前,將她的鋪蓋一把抱起,大步衝到外間,扔在外間的長椅上,

    動作就像是狂風刮過,又像是電閃雷鳴,震得秦天發懵。

    秦天跟了出去,正好撞見他迴過身來,他盯了她好一陣,雙眼就像是燃燒了兩簇火苗,可慢慢的,又歸於一片冷淡,他從她身邊越過去,徑直進了屋子,頭也不迴。

    秦天看著長椅上自己散亂的鋪蓋,愣了好一會,心中有種無法描述的荒謬感,又有些憤怒,又覺得可笑。

    到最後又想到一件事,現在他把她趕出來,就等於是不要她了吧,那她這個通房還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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