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叫我小叔叔,感覺特刺激


    爸爸是舍不得離開她和媽媽的,當時爸爸一個勁地讓人把她帶出去,不讓她看到他最後的一刻。


    陸漫漫一輩子都會記得爸爸當時的那眼神,絕望的、痛苦的、悲傷的、不舍的、不甘的……那些情緒都化成了滾滾熱淚,順著他削瘦的臉頰往下淌。


    但他連顫抖的力氣也沒有了……


    當一個人知道即將離開自己親的人的時候,當他知道他即將死去,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心情到底會是怎麽樣的?


    陸漫漫後來一直不願意去迴憶那一幕,那一幕太痛苦了,她隻要一想到,心就痛得要碎掉,仿佛有萬把在鋼錐狠狠地鑿泗。


    “他為什麽要試藥?”她眼眶一紅,喃喃地問道:“不要鑽戒,我要爸爸……”


    “你爸也不知道那藥有問題。而且不止你爸,那一批試藥的一共有二十個人,都出了問題。你爸爸和另一個人的症狀最嚴重。藥廠動危急公關,那是個引進項目,所以出動了好多人來說情,不讓你爸把事說出去。後來你爸堅持要說出真相,那邊就變臉了,說是你爸自己錯誤服用……這事是說不清的。人家一手遮天,我一個小警察,削尖腦袋也查不出有利於你爸的證據。我這一悶,就悶了十多年,心裏始終有個負擔……覺得挺對不起你爸爸的。他當時那麽信任我,把真相告訴我,我卻始終沒能查清楚這件事。唐”


    陸漫漫還記得老家那個藥廠,占了很大一塊地,建著白牆藍瓦的廠房,頭風很足。後來,藥廠搬走了,改成了食品廠。再後來,又聽說是那藥廠的人本來就是詐|騙犯……


    十歲的她,哪裏會懂得這些事呢?她隻記得大伯母在飯桌上絮叨這些事的時候,總是加幾句“那馬蚤女人跑了,丟這麽個破爛孩子給我們,真是煩人”。大伯一麵喝酒,一麵裝聾子。陸漫漫的堂哥倒還好,悶著不出聲,堂妹就會學大伯母的話,一遍遍地說給她聽。


    她呢?她也漸漸學會了裝聾作啞,察顏觀色,主動去洗衣服洗碗筷拖地板,搶著幹家務,希望大伯能幫她去找迴媽媽,希望大伯母能少罵媽媽幾句,希望她冬天能多點熱水燙腳……


    那些年,真的過得很難,現在迴想起來,她都佩服自己,怎麽過來的……


    “你媽一失蹤也是這麽多年……”劉健雄繼續說道。


    陸漫漫擰了擰眉,看樣子劉健雄還不知道林惠就在這裏。


    “她一直沒有找過你嗎?”劉健雄小聲問道。


    “嗯。”陸漫漫點頭。


    “你媽媽走之前還找我借了兩千塊錢,說給你轉學用的,就那麽走掉了。”劉健雄擰擰眉,合上了筆錄本,小聲說道:“真是苦了你了,你大伯母那個女人,太潑了。你劉嬸後來聽人說她總餓你,不給你飯吃,動不動就打得你月退上全是竹簽印子,衝過去和她打了一架。我後來罵了你劉嬸,這越打,你大伯母不是越會虐待你嗎?哎……你大伯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隻知道喝酒。”


    “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工作也好,工資挺高的。”陸漫漫紅著眼睛,拍了拍劉健雄的肩:“錢我還給您,您稍等一下。”


    “哎,我可不是找你要錢的……看你這孩子!”劉健雄趕緊攔住了她,連聲說道:“你要真給我,我以後可再也不見你了。以後你就隻能叫我劉警官。”


    “行啊,劉警官。”陸漫漫抿唇一笑,把錢包放了迴去。


    “我先走了,反正我也是走程序。”劉健雄笑著拍拍她的肩,欣慰地說道:“漫漫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有男朋友了嗎?我們警局裏有很多優秀的男青年啊,如果沒有的話,我給你介紹!隻要你不嫌我們警察工資低……”


    “不嫌,有好的就給我介紹吧。”陸漫漫忍著眼淚,笑著說道。


    “行,我先走了。這是我們一家人的聯係方式。”劉健雄快速在紙上寫下三個號碼和聯係方式,樂嗬嗬地說:“我迴去告訴你劉嬸,她一準跳起來,馬上就會來看你。所以,明天就去我家吃飯。”


    “好啊。”陸漫漫笑著點頭,送劉健雄和他同事到了辦公室門口。


    “別送了,你忙吧。”劉健雄攔住她,和同事快步走向公司大門。


    陸漫漫往門框上一靠,眼淚嘩地就落下來了。


    這一哭就有些收不住,越抹,眼淚越多。


    “喏。”一直站在門口的湛昱梵遞了張紙巾給她。


    不僅他聽到了,一直在辦公室的於湛年也聽清楚了,兩個大男人站在一邊看著陸漫漫哭,平常兩個特能說的人,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誰知道成天笑嘻嘻的陸漫漫,以前過的是那樣的日子呢?


    悶悶地落了十來分鍾的眼淚,陸漫漫用力抹了把臉,迴到了辦公桌前,開始收拾東西。


    若不是劉警官來,她還不知道當時爸爸去世的真相,現在心裏特別堵,流眼淚都沒辦法緩解這種痛苦。


    這一晃,就過了十二年了。


    她是在十一歲生日的那天知


    道了媽媽再也不會迴來的消息,她站在家門口,看著門外的追著狗媽媽玩的小狗哭得撕心裂肺。她感覺自己連小狗也不如,小狗還有人喂飯吃,還有狗媽媽帶著,她除了空蕩蕩的房子,什麽也沒有。


    她記得那天的大雨,砸得人眼睛全是水,什麽也看不清。


    她還記得,從那一天起,她再沒有爸爸媽媽了,再也沒有人會在學校門口接她放學,媽媽遞給她一個剛烤出來的麵包,爸爸把她抱到電動車前麵,然後三個人騎著電動車,一路歡笑迴家。


    那一晚她的幸福戛然而止,人生也斷成了兩截。前十年是完美,從那一年到現在,都是孤獨。


    “漫漫,去哪裏?”湛昱梵跟出來,拉住了她的手腕。


    “湛律師,讓我靜會兒。”陸漫漫拂開他的手,快步走出公司大門。


    林萊和斯佳妮正好下電梯,看到她眼睛紅通通的出去,剛準備開口嘲諷她,陸漫漫先轉身看著她們,兇狠地說道:“你們兩個今天敢惹我,我撕碎你們。”


    她這氣勢足的,不比紀深爵淺半分!


    那兩個女人被震住了,一直等她走出大門,才氣得破口大罵。


    “什麽東西,真以為自己爬上龍床成皇後了?”


    “把你們丟進冷宮。”陸漫漫的聲音傳了迴來。


    “你……”她們兩個快步往外走,想攔住陸漫漫理論,但陸漫漫更快,已經鑽上了計程車,揚長而去了。


    不痛快的時候,在惡人身上撒點氣,挺痛快的!


    她直接趕到了羅素公司,她要去問問清楚當年的事。當年不懂事,現在不同了,她一定要知道爸爸生病的真相!


    現在才四點多鍾,羅素前坪停滿了車。不時有人進出羅素造型古怪的大門。


    羅素大樓是請國際上一位著名設計師設計的,當年想建成黎水的地標性建築,結果中途差錢,就偷工減料了,把幾何圖案硬生生建成了蓮花形狀,現在那位設計師都不願意朝這邊看上一眼。


    陸漫漫徑直到了前台,報上大名,要求見林惠。


    “對不起,太太不在公司。”前台搖頭,客套地打發她走。


    “請告訴我她的聯係方式,我是她的親戚,不然你幫我打給她,說我重要的事和她說。”陸漫漫不甘心,繼續求她們幫忙。


    “對不起,不可以。”前台還是搖頭,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了。


    “漫漫,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傅燁的手從她身後勾了過來,把她往懷裏一攬,“來找我啊?”


    “我找林總。”陸漫漫拍開他的手,嚴肅地說道。


    傅燁眉眼一彎,俯到她耳邊輕聲說:“我帶你去。”


    陸漫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來吧,她不在公司,我知道她在哪裏。”傅燁拋了拋車鑰匙,衝著前台嗬斥,“你們記著,以後陸小姐過來,直接帶我辦公室去。”


    “是。”前台趕緊點頭。


    二人出了門,傅燁拉開了跑車車門,殷勤地護著她的頭頂,笑嘻嘻地說道:“漫漫,我這位置隻有你能坐哦。”


    “行了,我有急事找她。”陸漫漫麵無表情地說道。


    “遵命,為漫漫服務……”傅燁一揮手,鑽上了車,但他沒老實幾分鍾,突然又笑著說:“漫漫,你得叫我小叔叔啊……這叫起來,我怎麽感覺熱血亂竄的?”


    “正經點!”陸漫漫哪有心情和他調侃,三個字一擠出來,眼淚又開始往下落。


    她天生招渣男嗎?怎麽一個個的對她就這麽不正經?


    “遵命!”傅燁這迴徹底老實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紅眼睛,小聲說:“到底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給你收拾他。我跟你說,就在我們黎水,就沒有我收拾不了的人。”


    “嗬……”陸漫漫冷笑,轉頭看向車窗外,嘲諷道:“你的肩膀呢?打紀深爵都打不過。”


    “我是讓著他。”傅燁有些尷尬,隨即笑道:“陸漫漫,我聽說……窒”


    “聽說什麽?”陸漫漫立刻對他怒目以視。一個大男人,如果也和別人一樣八卦她和紀深爵的事,說些難聽的話,她保證馬上就朝他扔鞋子。


    “這麽兇!我聽說你們大學要辦百年慶,我也是你校友……”傅燁眉梢一挑,笑出了聲,“你說你,跟個刺蝟一樣,我怎麽著你了?我是親你了抱你了還是非|禮你了?我現在可是給你當車夫,帶你去找我大嫂。戛”


    陸漫漫抿抿唇,把車窗放下來透氣。校慶的事,她昨晚接到了係主任發來的郵件,但她沒7;150838099433546準備去。人多的地方,嘴雜,流言多,若來幾個愛生事的,她又得受閑氣。


    “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你別把我想得有多壞,我這人不占女人便宜。我對你熱情一點,那全是因為我大嫂。”傅燁小聲說道。


    “為她?在她眼裏,我就是隻毒蛤蟆,隻怕她在這世上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我。”陸漫漫吸了吸鼻子,又憤怒又心酸地說道。


    傅燁沉默了會兒,低聲說:“不過,她確實和大哥說沒有孩子。”


    陸漫漫咬緊牙,手在裙子上用力抓緊。


    車停在一家咖啡廳前麵,傅燁往外麵看了一眼,小聲說:“她每周三下午三點半,準時會在這裏喝一杯咖啡。除非她是去了外地,或者病到爬不起來,不然絕對會在這裏出現。”


    陸漫漫下了車,抬頭看咖啡廳上麵蔥翠的植物招牌,“童年”兩個字,讓她的心又被紮了一下。


    “來,”傅燁拋了拋車鑰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朗聲說道:“跟我進去。”


    陸漫漫掩了掩砰砰亂跳的心,努力讓自己鎮定,不要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開始哭。她是來問真相的,不是來哭訴,祈求林惠的可憐的!她覺得她和林惠的母女緣已經盡了,沒必要再以過去的事來怨恨已走開的林惠。


    咖啡廳裏的人不多,林惠和另兩名年輕女人坐在窗口的位置,正在細聲細語的交談。


    她和以前變得太多了,年輕的時候雖然漂亮,但畢竟隻是小家碧玉、家庭主婦。現在的她舉手投足都透著優雅和貴氣,拿咖啡勺的動作也極為標準。陸漫漫去年也去學過這些禮儀,想必林惠也曾經認真學過。


    “大嫂,漫漫找你有事。”傅燁直接走去,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


    正投入聊天的林惠怔了一下,飛快地轉頭看向陸漫漫,神情微變,柔和的笑容完全都消失了。


    “傅太太,我有點事想了解一下。”陸漫漫走過去,語氣生硬地說道。


    林惠猶豫了一下,合上了手邊的文件夾,朝坐在對麵的兩個女人笑了笑,“就這麽辦吧,我會為商會成員做到這些的,你們告訴她們,我答應的事一定辦到,她們盡管放心,把票投給我。”


    “好的。”兩名女子起身,向傅燁問了好,匆匆離開。


    傅燁剛想坐下,陸漫漫立刻指著另一邊的椅子說:“傅總麻煩去那邊坐一會兒。”


    傅燁隻好抬起屁|股,往一邊走。


    “傅燁是好脾氣。”林惠端起咖啡杯,柔柔地說了句,“但我不希望你們交往。”


    陸漫漫死死握了一下拳,重重地坐下來,紅通通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我給你準備好了,這裏麵有五十萬。離開黎水吧。不管是傅燁,還是紀深爵,與你都不合適。”林惠從包裏拿出一張卡,往她麵前推,輕聲說:“密碼是你的生日,若你想要出國,我也能安排……”


    “為什麽不合適?”陸漫漫的眼淚還是沒忍住,這就是她的媽媽嗎?這就是媽媽開口後和她說的第一句話?一句思念也沒有!隻有冷漠無情地趕她離開。


    “要珍重自己的名聲。”林惠又抿了口咖啡,轉頭看向窗外,輕聲說:“你長大了,要懂得這些……”


    “是啊,我長大了!我一個人就過了十二年。”陸漫漫抓起了卡,用力往她臉上丟過去。


    林惠垂著眼睛,不出聲。


    “你看著我啊!”陸漫漫再也忍不住了,她爆發了,又抓起了那兩個女人沒喝完的咖啡,好想朝她潑過去。但她抓著杯子舉起來,又放了迴去,哽咽著問:“我是毒藥還是老鼠,你怎麽都不肯看我一眼?”


    林惠的腦袋扭得更開了,小聲說:“迴去吧,你要不拿卡,我讓傅燁把錢提現,給你送過去。”


    陸漫漫突然笑了,滿唇惡意


    地說道:“傅燁說讓我給他當助手呢,我覺得這樣很好,最好當你弟媳婦,不如我們以後做妯娌怎麽樣?”


    林惠猛地一顫,飛快地轉頭看向她,驚恐地說道:“你別胡來啊!”


    “傅太太是我什麽人,是傅燁什麽人?你憑什麽阻止我?”陸漫漫眼淚不停地淌,厲聲質問她。


    “漫漫……聽話。”林惠站起來,顫抖著雙手去拉她。


    “別碰我,我是來問你爸爸的事的。”陸漫漫躲開她的手,用力抹了把眼淚,“我見到劉健雄了,他告訴了我爸爸的事。”


    林惠一個激靈,跌坐迴去,痛苦地說道:“那些事都過去了,我不想迴憶,也不想管。漫漫,我們就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好不好?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你是人嗎?爸爸是為了給你買戒指……我現在隻想知道真相……”陸漫漫雙手緊緊地扳著桌子,哭著說道:“媽……媽……難道你一直就當我死了嗎?大伯母打我的時候,不給我飯吃的時候,我多想你迴來……街頭的小痞子要撕我的裙子,要糟踐我的時候……我多想你和爸爸在……你怎麽能對我說這樣冷漠的話?我是你生的,我的名字是你取的,你怎麽能當我不存在?”


    “漫漫……”林惠欠了欠身子,又跌坐迴去,眼淚滾了下來,“漫漫,媽媽沒辦法……媽媽有苦衷,我不想要戒指,我想你爸爸還在……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已經走到了現在,我們往前走,不可以往迴看……媽媽給你錢,去哪裏都行啊。”


    “我沒有錢嗎?我想要多少都有!”陸漫漫出離了憤怒,她受不了林惠如此無視她,如此冷落她。這是她的媽媽啊,媽媽不應該是最疼愛女兒的嗎?她怎麽就不肯拉拉她的手,抱抱她,親親她,告訴她,這些年她有多想她……


    “我要知道爸爸的事。”她抓起紙巾,往臉上一揉,顫聲說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天天去你的公司。”


    “劉健雄跟你說了什麽,那就是什麽。我不會知道的比你多,但我經受過一切,我不想再迴憶。漫漫,那太痛苦了,不要逼我……”林惠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小聲說:“你好好的,讓傅燁送你迴去。”


    傅燁已經過來了,扶了她一把,低聲說:“大嫂,讓漫漫住家裏來吧,大哥那裏我去說。”


    “不要……”林惠立刻搖頭,小聲說:“讓她過自己的生活。”


    “是啊,我過自己的生活,我不稀罕你。”陸漫漫一聲尖叫,眼前一陣發黑,一頭栽了下去。


    “漫漫。”林惠連忙撲過來,用力抱住了她,一聲聲地喚她,“漫漫你怎麽了。”


    “她被你氣死了,你也是,你和她說幾句好話不行嗎?”傅燁把陸漫漫抱起來,放到了身邊的軟沙發上,不滿地責備道。


    林惠慢慢蹲下去,撫著她的小臉說:“你知道什麽?她離我越遠越好。我小時候,算命的就跟我說,我克父克母克夫克女,我的親人都會因為我而不得善終……”


    “迷|信,我和我哥不是活得好好的。”傅燁擰眉。


    “傅燁,你不懂……她是我女兒啊。”林惠拉住陸漫漫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哽咽著說:“你哥哥和我鬧翻了,如果知道她的存在,拿她報複我怎麽辦?你哥哥那人,心有多狠,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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