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三人一直在教授家裏待到華燈初上,看著老人喝下一大碗粥方才告辭離開。


    教授的情緒稍微振作了一點,但臨別時還是用期盼和不舍的眼神注視著老友,囑咐對方明天一定要過來,讓羅爸爸頗為傷感。


    站在別墅門前的鵝卵石道上,羅爸爸眺望燈光映照下的湖水,搖頭歎息:“人老了可真可怕啊,精神隨著肉體一起衰弱,不管你以前年輕的時候怎樣剛強果敢最終都要繳械投降——老張當年的性格可以算得上是無所畏懼吧,誰能想到今天這副模樣?唉!”


    羅媽媽輕聲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可人哪有不老的。”


    羅傑走到父母親的中間,雙手分左右攬住他們的肩頭,安慰道:“老爸老媽,精神其實和肉體一樣,是需要不斷的錘煉才能做到堅韌不拔的,古今中外,但凡能夠在人類曆史上做出卓越貢獻的人物,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精神上的強者——你們跟張伯比起來,別的方麵不敢說,至少在精神方麵要比他老人家堅韌的多,所以用不著同病相憐。”


    羅媽媽微微一笑,點點頭,“阿傑說的很對,咱們老兩口可能青少年時期的經曆都比較坎坷,算是經受過磨難的考驗吧,老張雖然年長咱們幾歲,小時候也吃過苦頭,可畢竟成年之後的路走得太順暢了。”


    羅爸爸“嗯”了一聲繼續前行,在走到自家門前的時候,看看四下無人,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阿傑,對老爸說實話,老張得的是不是絕症?豪哥跟穀雨幹什麽去了。”


    羅傑沒有正麵迴答問題,而是用目光示意父親進屋再說,兩位老人滿腹狐疑的走進家門。


    “老爸老媽!”


    “叔叔阿姨!”


    出乎意料,羅豪和穀雨竟然已經迴來了,他們從沙發上站起來,表情有些凝重。


    “咦,你們什麽時候迴來的?我怎麽沒聽見跑車響啊!”羅媽媽邊坐邊問。


    “我車停外麵了,坐老姐的車迴來的。”羅豪笑嘻嘻的說,“我怕再開迴來吵到您老人家。”


    羅傑望著穀雨,後者輕輕點頭,“結果已經確認了。”


    迎著父母親滿是疑慮的目光,羅傑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爸,媽,你們先坐下,咱們慢慢說。豪哥,你去外麵看看門關好了沒有。”


    “神神秘秘的,你們幾個搞什麽鬼啊?”羅媽媽嗔怪的看著三個年輕人,帶著些許的興奮和期待催促道:“小傑,快點說啊。”


    羅傑望著門口,直到看到弟弟走迴來向自己點點頭,才壓低聲音說道:“老爸老媽,張伯應該不是得了病,或者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病。”


    “不可能吧?”


    羅媽媽看了看老伴,後者點點頭,“我好像猜到點了,算了,咱們還是聽小傑說吧。”


    羅傑清清嗓子,解釋道:“張伯給我講了他的夢,夢境雖然跟大家的一樣有些荒誕不經,可關於飛翔、愉快的場景出現的過多——以他的年紀,正常情況下應該很少做夢,即便是做夢了,夢境的主要素材應該也是對往事的迴味,偏沉重些的主題,所以我感覺似乎跟癔症有些相似。”


    “可是我不記得張伯有癔症病史,再者,以張伯的年紀和最近的經曆,也完全沒有可能導致病症的因素,那麽是不是另有緣故?”


    “我正在前思後想,無意中看到張伯枕頭下麵有隻死蒼蠅,心想,這劉姐可夠粗心的。我掀起枕頭,想把死蒼蠅撣走,可沒想到枕頭和床頭之間的縫隙裏竟然還有四隻,而且這些蒼蠅軀體完好,不像是被打死的。”


    聽到這,羅爸爸不禁眉頭緊鎖,沉聲說道:“難道是被毒死的?”


    羅傑默默的點頭,“我當時也是這樣猜想的——張伯早上有喝鮮奶的習慣,喝完之後通常奶瓶順手放在窗台上,我在窗台上雖然沒看到奶瓶,但窗戶是開著的,不知怎麽的,再聯想到老人家那些沒來由的怪夢,心裏一陣後怕。”


    “我把那五隻死蒼蠅給了阿雨,讓她送迴局裏做毒性檢測,又叫豪哥去找柏涵扯淡,探探虛實。”


    “什麽?你,你竟然懷疑柏涵?阿傑,你太也過份了!”羅媽媽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柏涵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又跟你們是發小,他為人怎麽樣你應該很清楚啊。不錯,他對他爸是算不上孝順,可,可怎麽也不至於對他親爹下毒手啊!”


    “老婆子你小點聲,孩子不是還在分析討論嘛。”羅爸爸便說便示意門邊的羅豪把客廳的門也給關上。


    “老媽,你不知道吧,張伯的房子有人出價到2000萬了,柏涵這小子他又在外麵欠了不少錢,狗急跳牆,也不是不可能。”豪哥關上門,透過玻璃窗瞟著門前的草坪,冷冷的說道:“下午聊天的那會,他一直在唉聲歎氣,說整天被人追債什麽的,快要被逼瘋了。”


    “蒼蠅是被毒死的,毒物烏頭堿,是摻在牛奶裏麵的。”穀雨補上一句,“詳細報告要兩三天才能出來,目前看起來似乎是想讓被害人慢性中毒而死,以免引起懷疑。我覺得,最大的嫌疑人應該是保姆劉姐——她具備作案的全部要件!至於張柏涵嗎,目前還沒辦法找到直接的聯係。”


    “沒道理啊,害死老張對劉姐沒有什麽好處呢?”羅爸爸搖搖頭,“老張吃住全包之外一個月還給5000塊,比你阿姨的退休金還多,老張又是好脾氣好胃口好伺候,生活基本能自理,她上哪去找這麽好的雇主?”


    “可不是。”羅媽媽補充道:“老張請保姆,主要是太孤單,不單單是為著做事。”


    “我們隻是懷疑加推理,還沒有定論呢。”羅傑解釋道:“小區治安好,都沒有什麽戒備心,所以單純從理論上講,從外麵下毒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做?”羅爸爸眼睛一瞪,“總不能等老張倒下再去抓人吧?那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寧可放跑壞人,也不能讓老張繼續受到傷害。”


    “我們,我們是想在嫌疑人再次實施犯罪時當場抓獲。”見羅爸爸態度如此堅決,穀雨瞟了眼羅傑,吞吞吐吐的迴答道:“我和阿豪剛剛已經在教授家的院牆和客廳裝了針孔攝像機……”


    “具體怎麽做,你們商量著辦,我沒有意見。”羅爸爸用柔和的聲音說道,“但是,一定要有預案,阻止老張把毒藥再喝下去,知道嗎!?”


    羅傑連忙過來解圍,“爸,我安排了一架無人機,可以從窗戶飛進去把牛奶撞翻,實在不行的話,咱們不是還有爬牆高手嘛——是不是,豪哥?”


    “老哥,我能說什麽呢?”羅豪滿臉的無奈,“當年帶頭往張伯家爬的可是你啊,唉!”


    “別扯遠了。”羅爸爸擺擺手,“就這麽定了。今晚到明天早上,咱們全家輪班盯著,絕對不可疏忽大意。”


    三個年輕人當即表示反對,兩位老人則是一再堅持,最後的結果是老人們負責前12點之前,年輕人負責淩晨——淩晨送奶工過來,是下毒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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