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屬下撈了條大魚,差點讓他渾水摸魚溜了!”兩個人押解著一個俘虜走到了習鋒的馬前,一個人迫不及待述說著自己的功勞。


    “哦,抬起他的臉!”他知道漏網的魚都是大魚,這一戰,自己的運氣好得真是可以!


    “是,將軍。”


    兩個人扳住峻熙的兩臂,疼痛讓俘虜隻能揚起頭來,淩亂的長發遮住了他的眉眼。一個士兵掏出匕首,輕輕一揮就將那一綹峻熙照平日裏拂有加的劉海給齊根割了個幹淨。


    “他就是國王年輕的私生子?看這裝束不就是個親兵近衛嘛。”


    “這家夥想逃,不過有好幾個人都暗中指認過,他就是領軍的將軍,名叫峻熙!”最後一句話親兵特意壓低了聲音。


    習鋒在馬上屁股離了離馬鞍,剛坐到馬鞍上就覺得後肩膀突然癢了起來,他用手中的馬鞭敲了敲後肩。他的功勞憑空又大了幾分,生擒活捉敵人的主將,讓這次結束的戰鬥變得異常完美。


    “我不是什麽峻熙,你們認錯人了!”俘虜試圖狡辯著,這是他僅有的手段。


    “你失敗了,甚至不敢承認自己的名字。”勝利者永遠會讓自己的說辭冠冕堂皇。


    習鋒不再理會峻熙的狡辯,一點馬刺就躍馬向前,他沒有必要和一個俘虜多費口舌。


    “不許跟任何人再提及此事,否則小心你的腦袋!此等要犯,我要親自押解他迴京。先將他送到我大營的偏帳,給他上下衝刷幹淨,再弄口吃食,待我親自提審。”


    “是,將軍。”


    臨行前,習鋒最後隨口道出了峻熙的命運安排。


    ……


    裏斯從過道裏走出,他雖臃腫肥胖,踏起步來卻意外地輕盈優雅。隨著腳步,他那一身肥肉在寬鬆的火紅絲衣下不住地晃動。他的到來讓奴隸市場的商人看到了商機,一個個紛紛推銷自己的貨物。


    “這批奴隸既強壯又順從。您挑幾個吧,價格你來說。”


    “順從?我買他們又不是讓他們去種地!去給我**趾!”裏斯翻了個白眼。他不喜歡“順從”這個字眼,順從往往意味著懦弱、怕死,沒有“高貴”的血性。


    “這幾匹馬可是戰爭中繳獲的,牙口小,又高又大。”另一個販子繼續推銷著。


    “上次你賣我的兩頭駱駝,它們隻是走來走去吃個不停,可從不交配!”裏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他對於花費了自己的錢財卻不能為自己帶來財富的東西恨之入骨。


    “我這批新進的貨一定能讓您滿意,他們可是真正的戰俘,而不是老家夥下的小崽子!”


    “哦?”這話引起了裏斯的注意,他停下了腳步。戰俘裏不乏出現不錯的格鬥士,隻要他們沒被戰爭嚇破了膽,通常都會悍不畏死。


    他開始注視這些“新進的貨”,他要從貨物的眼神裏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一些小動作裏發現一些端倪。


    ……


    莫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己。


    一幅幅破碎的場景電光火石向自己的腦中襲來,夾雜著無邊的黑暗和冰冷的氣息。


    他看到自己在森林裏逡巡,利爪刺入獵物的皮膚,咬合有力的裂齒撕碎獵物,獵物的皮毛血肉在自己眼前翻騰,一汩汩的熱血順著喉嚨流向空癟的胃部,鮮血的味道真是美妙!


    存續瞬間的場景破碎了,莫平又看到自己在叢林裏奔襲,所有的障礙都顯得微不足道,哪怕隻是延緩自己分毫,那如風的速度讓人陶醉!


    戰鬥!戰鬥!又一副青灰色的場景在腦海中跳個不停。一個人衝在最前麵,帶著自己的部屬擊垮任何膽敢阻攔的敵人!


    撕裂敵人,那漫天的血雨是自己最為榮耀的時光。前進,前進!哪怕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哪怕手無寸鐵,隻要這偉岸的身軀佇立在戰場,就會讓任何敵手膽寒!


    這青色的背景被一股黑氣籠罩,化作一團烏雲卷向莫平。他的四肢都被禁錮住了,他想要逃離,躲開這烏雲,但一切掙紮都是徒勞的。莫平感受到粘稠的黑雲將自己緊緊包裹,最後的一絲清明是無邊黑暗中一束耀眼的紅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平感到了顛簸,無休止地顛簸。他頭痛欲裂,不知身在何處。他睜不開眼,眼皮怎麽會如此地沉重?隻能隔著眼皮感受到熾熱耀眼的光照向自己。


    他終於感覺到了汗水的流淌,順著兩鬢和額頭一直蜿蜒著。唯一能動的隻有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不出是什麽味道,是鹹?是苦?


    “看!他嘴在動了,快給他喂點水!”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高叫著。


    清水順著喉嚨流進莫平的身體,雖然大多數的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自己的下巴和前胸,但這僅有的一口水也讓他慢慢恢複了知覺。他眯著眼睛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自己應該是在一個大鐵籠子裏,周圍有三個人都帶著明晃晃的手銬腳鐐,一樣的憔悴,一樣的衣衫襤褸,一樣的傷痕累累。


    這時有一人挪到莫平的麵前,搖了搖他的肩膀,大聲說道: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來人擋住了刺眼的陽光,讓莫平看清了來人是誰,這是左欽!是他!


    莫平迴到了現實,迴想起自己昏厥前的一幕幕。那亡命的戰鬥,浴血的衝殺,“我還沒有死,那現在是——俘虜!”碩大的兩個字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莫平不知道一件事,他現在的身份早已不是俘虜。俘虜這個身份隻存續在戰鬥結束的瞬間,然後自然而然就成為習鋒的私人財產了。


    左欽雖然身負手鐐腳銬,但仍是霸道非常,看得出來關在一起的另外兩個人一定吃了他不少的苦頭。他雙腳雖然不能分開,但仍是朝臨近莫平的一人雙腿踹去,口中喝道:“滾一邊去!”


    那人眼中閃現怨毒之色,但之前遭受的拳打腳踢讓他也不敢出言反駁,隻好挪動身體坐向自己同伴一邊。


    左欽挪到莫平身側,又喂了他幾口水,見莫平精神又恢複了一些,不禁唉聲歎道:“沒想到我們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莫平聽著心裏隻是覺得有些痛楚,頭轉向一旁,望向滿眼的黃土飛揚。


    “我們被俘後就被正始的兵給賣給奴隸販子,本來準備把你賣個好價錢。沒想到你一直昏迷不醒,到最後隻能算是買我的添頭,白送人了!”說到這裏左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莫平沒有細問具體的細節,這種屈辱的曆程他不想再次提及,“我昏迷了多久?”他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整整十七天啊!沒有吃一點東西,我就是每天喂你幾口水,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挺過來的?”


    莫平沒有想到自己會昏迷這麽久,碧睛戰熊的魔核不僅讓自己神智皆無,而且讓他現在渾身也沒有半點力氣。


    “你小子這迴可是沾了我的光,要不那些歹毒的家夥早給你扔到路邊喂狗了!”


    左欽所言不虛,由於莫平一直昏迷根本沒有醒轉的跡象,當初奴隸販子就想直接把莫平扔了了事,正是左欽誓死保護莫平的周全。直到最近被賣到羅姆尼城也是左欽非要帶著莫平一起,才屈從服軟的。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羅姆尼城,那裏有個格鬥場,買我們去那裏就是與別人玩命,讓有錢人看熱鬧!”說到這裏這個粗魯的漢子歎了口氣,然後濃眉一挑,瞪大眼珠說道:“反正我也不想這麽窩囊地活著,和別人拚命死了也是個痛快!”


    莫平沒有想到自己會走上這麽一條路,他這時才真正有些後悔,在帝國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應該迴家看一下自己的母親和弟弟的。


    左欽沒有理會正在沉思的莫平,繼續說道:“峻熙他也被生擒了,聽說正始皇朝要向帝國要一大筆贖金,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怎麽樣了?我們可都是跟著他才走上了這條死路的!”


    “峻熙……”莫平搖了搖頭,他已經忘記了這個人。


    “這兩個是死囚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被人掉包替人抵命也是去格鬥場玩命的。”左欽向莫平介紹對麵的兩個人。


    莫平重又打量了兩人一眼,雖然兩人頭發蓬亂,渾身血汙,但狠厲的眼神和寬大結實的骨節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他抬起無力的右臂用手指拭了拭額頭的汗水,心裏暗想:


    一定要活下去,隻要活下去!這是他僅有的一絲執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方驚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茶一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茶一斬並收藏十方驚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