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早已按耐不住,一個躥身,拎著斧子就朝獸人堆裏衝了進去。墩身,橫砍,立時就在眼前的獸人肚子上開了道口子,鮮血即刻就噴了他一身。那獸人痛哼一聲,竟是棄了手中的大棒,張開雙臂就想勒住他。雖說維克托力能縛蟒,但獸人是人數眾多,隻要被勒住一小會兒,下場就鐵定好不了。


    維克托雖是莽漢,但戰鬥經驗豐富。眼見的躲不過了,左手一揚,一把斧子帶著旋兒被扔過去直接砍中了這獸人的麵門,血水帶著一些血肉碎片飛濺出來,卻是一斧子把這獸人一隻眼睛給砍爆了。


    任是那獸人如何驍勇,這一刻也是疼痛難當,忍不住拿手去捂眼睛。維克托趁機身形滴溜溜一轉,就擺脫了獸人的死亡擒抱。


    可還未等他得意,腦後一陣風撲來。維克托下意識地縮緊了脖子一低身,一根大棒子就從他腦袋上唿嘯而過,連帶著吹起了幾根頭發。即使是維克托這樣打老了仗的人,也不禁一身的冷汗。


    旁邊的獸人卻不準備放過他,又是一陣厲嘯,至少三把武器朝維克托身上招唿而來,看那架勢,哪怕維克托這樣的大漢,也要幾棒子打爛。


    原來是維克托這莽夫一興奮,直接就躥進了好幾個獸人中間,他身材又高,步子又大,其他人哪跟的上他的步伐。一時間維克托孤立無援,竟是被困住了。


    維克托手裏隻有一把斧子,哪裏招架得過來,隻得又把手中的斧子朝旁邊的獸人一扔,逼的那獸人迴轉了兵器擋了一下。接著猛地往地上一撲,使出了懶驢打滾這樣的老賴招式,就朝獸人圈外滾過去。


    維克托兩米多高的身體在地上翻滾,看起來就像是個大狗熊在雪地裏撲騰一樣,可笑極了。可是姿勢是難看,效果卻不錯,愣是把好幾根砸向他的棒子躲了過去。


    隻是他身材如此雄壯,想起身卻是不容易。那些獸人又逼得緊,武器直往他身上招唿。維克托一時間竟起不來。隻得不斷滾著,卻又哪裏逃得過,一根大骨棒瞄準了他狠狠地砸向他高大的身體。眼瞅著維克托再也躲不過去,就要命喪當場。


    一把大劍及時趕到,穩穩地架住了骨棒。原來是蒙塞終於趕到,他看到維克托一人陷入包圍,就意識到不妙,連忙趕來。俗話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正正好好救了維克托一命。


    一把雙手劍卻被單手握住,進退左右之間遊刃有餘。雙手劍往外劃了個半圓,或點或敲,或架或撥,連消帶打間把砸過來的大棒子全都防禦住。


    維克托趁機從地上爬起來,大喊一聲:“痛快!”。一起身也不幹別的,不知從哪裏又找出了把大斧子,和手中的湊成一對。用手一掂,覺得還合手,心裏高興咧著大嘴返身又要朝獸人衝過去。


    蒙塞在旁瞧著不放心,極少說話的他不由地叮囑:“你剛才太大意了,對付這些獸人一開始就要用全力。”


    “曉得了!”,維克托一錘胸口,身體很快就變得一片赤紅,使出了元素外放。整塊整塊的土片覆蓋住了全身。又怒吼一聲,又不管不顧地朝獸人砍殺過去。


    深知維克托秉性的蒙塞也沒有多說什麽。一抖手中的雙手劍,劍刃上浮現出一層冰霜。緊跟在維克托身後,為他察漏補防。


    同屬步兵序列的兩人在軍中搭檔多年,配合默契。兩人就如同一把利劍,橫著就在獸人中間斬開了道血肉橫飛的通路,竟然不大一會在獸人中殺了個對穿。可惜獸人實在太多,而能跟的上他們的人類士兵又太少,片刻功夫這點空隙又被獸人戰士填滿。


    在維克托衝出去的時候,艾爾也出動了。他可沒有躲在後麵冷眼旁觀的意思。隻是在這血腥殺戮的氣氛中艾爾仍然保留著理智。在戰鬥中舍生忘死地戰鬥固然重要,但真正讓一個戰士活下去的還是一顆冷靜,甚至冷酷的心。


    艾爾沒有急於衝入膠著的的戰場中央,在那裏刀光劍影,肢體橫飛,人類士兵們和獸人戰士堆在一起,就像絞肉場般,戰況極其慘烈。像艾爾這樣放不了幾個魔法精神力就不夠,不會元素入體身體條件也不行的半吊子進去,水花都冒不出來就會被淹沒。艾爾並不畏懼死亡,但他不想死得如此輕易,如此沒有價值。


    一段城牆上,上百名普通戰士們被數十個獸人擠在一起,他們中還混合了許多新兵。戰場像是一鍋粥似的,混亂不堪。


    當頭的幾個獸人狂嚎著舉起鐵棒之類的武器朝人堆裏砸去,立刻一片人倒在地上。普通人類士兵哪是這些兇惡獸人的對手。隻聽見不停地慘叫聲傳來,地上躺著許多血肉模糊的屍體,鮮血、腸子流了一地,還混著一些骨頭渣子,將地麵變得濕膩不堪。


    隻是這些普通士兵們也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戰友們死得如此慘烈卻也死戰不退。他們用盡一切手段給獸人士兵們造成傷害,實在不行就硬是用自己的性命來消耗這些獸人的體力,為其他戰友創造機會。


    戰場上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錯在一起。艾爾無法使用“致命深寒”這樣的大規模限製魔法,甚至連會引起大規模爆炸的火球術都不能釋放。他一手握著劍,一邊利用自己的矮個子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給獸人下黑手,使絆子。


    在一個牆垛口,一個獸人揮舞著骨錘獰笑著朝幾個普通士兵們撲去,士兵們像驚弓之鳥一樣迅速四散開,但麵對臂展驚人的獸人,總有些倒黴蛋是避不開的。其中一個大漢實在是避無可避,咬著牙拿盾往前一頂。隻聽啪嗒一聲響,這人就像紙鳶一樣飛了出去,胳膊隻剩下了一層皮,血淋淋的和扁進去的肋部貼在一起,畸形得讓人不忍直視。


    可這人不愧是西境的好漢,這樣沉重的傷勢竟然擊不倒他,他吼叫著朝獸人衝去,幾乎是將整個身子貼在了這獸人的胳膊上,一隻手死死摟住。“你們快殺了他。”他叫道。


    許是真的被這人鼓舞,其他人類士兵們鼓足勇氣,朝這個獸人士兵發起攻擊,有人彎著腰,專攻這獸人的下三路,有人生猛得多,拿著刀就朝獸人腰間捅去,也不管自己是否會被獸人打到,更有人效仿那個大漢,舍身朝那個獸人另一條胳膊抱去,想要把這獸人壓製得動彈不得。


    隻是這獸人實在兇悍至極,他一隻胳膊上掛著一個人,可還是將骨錘揮舞得虎虎生風,一時間人類士兵們竟然奈何不得他。


    正在這焦灼之際,一個黑影猛地躥過來,瞅準空擋,避過了獸人揮舞得骨錘,鑽進了獸人的懷裏,正是艾爾。一把鐵劍直直地刺進了獸人的腰眼裏。但這獸人實在健壯至極,那鐵劍刺進一半就被肌肉牢牢卡住,不得寸進。


    這獸人痛哼一聲,空出來的大手就朝艾爾抓去,想要把這泥不溜秋的猴子抓住。艾爾借著鐵劍,猛地躍起,在這獸人身上一蹬,借力就跳了起來。一發火彈從指尖飛出,直接在獸人麵門上爆炸開來。


    這獸人或許受得住火彈爆炸的灼燒和疼痛,但刹那間極度的亮光還是閃傷了他的眼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獸人隻覺得兩眼一涼,然後一陣劇痛傳來,兩眼就再也睜不開了。原來是艾爾乘獸人閉眼的時機,兩枚冰錐直接刺瞎了獸人的雙眼。


    艾爾耳邊傳來一聲怒喝,跳在空中的身體再也避不開,竟然就被這獸人的大手抓住。大手死死捏住,艾爾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碎掉一樣,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臉先是紅得像是要滴血,然後又憋得紫得發青,眼看艾爾要麽就要被捏死,要麽就要活活憋死時。那幾個人類士兵發狂似的砍著獸人的這隻手,不知是哪一刀砍到了筋腱,艾爾隻覺得大手一鬆,跌了下去,總算是命不該絕,死裏逃生。


    雙目失明的獸人發狂地揮舞著手臂,抱著他手臂那個西境士兵早已意識模糊,卻怎麽也不肯放手。哪怕他被摔得身體變形,全身的骨頭茬子都突了出來。一直等到這個獸人被亂刀砍死,這位西境士兵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就這樣,人類普通士兵們憑借著勇氣、配合、犧牲、意誌頑強地消耗著獸人。他們沒有一個當場嚇尿褲子,也沒有一人轉身逃跑,更沒有一人跪地求饒。他們有許多死無全屍,粉身碎骨的樣子再也認不出來人樣,他們中有許多甚至還叫不全戰友的名字,認不全戰友的相貌。他們原本許多隻是安穩生活的普通平民,就這樣走向了最殘酷的戰場。


    這裏隻有死去的戰士,沒有逃避的懦夫。


    他們就這樣並肩作戰,死戰不退。戰時轟轟烈烈,死時默默無聞。


    然而他們真的隻是無名的英雄嗎,至少鮮血染紅的城牆記得他們,保衛著的城市記得他們,拚命守護的人們記得他們。


    也許不能將人名全部記下,但總有個名字會一直流傳著,載入曆史:守衛雪要塞的西境軍。


    西境永不變的飛雪和寒風作為見證。


    戰士們戰鬥在這裏,犧牲在這裏,被銘記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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