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與凱瑟琳一路向東北飛行,穿過了一片山林、沿著那滾滾流淌的河流,飛向了海岸線的方向。


    天色漸晚,夕陽西下。


    深紅色的火燒雲,染紅了遙遠的天邊,給這美麗的半島風景增添了一絲特殊的韻味。


    就是在這樣的時間點上,江曉和凱瑟琳,看到了一座佇立在海崖之上的小木屋。


    木屋麵朝大海,木屋的後院中,更是一片花海。


    陣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中,江曉的凱瑟琳前行的身影緩緩停在半空,向下方看去。


    視線中,那稍顯破舊的小木屋後,是一片唯美到極致的花朵海洋。


    花叢中,有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正低著頭、負手而立。


    她的衣著很普通,也有些男性化。


    那淺色的格子襯衫,像是男士款的,應該已經穿了很多年了,雖然顯得有些破舊,但卻洗得很幹淨。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這老者,對她的第一印象,應該就是:幹瘦。


    簡直太瘦了,就像是一個竹竿,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微風陣陣、空氣中彌漫著花朵的香氛,海浪起起伏伏、也送來了大海那鹹濕的氣息,與花香混在一起,構成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這樣的畫麵,已經足夠唯美了。


    更讓這一幕顯得有些淒涼的是,那低著頭、負手而立的老婆婆麵前,是一座墓碑。


    而在這墓碑旁邊,還有一個特殊的墳墓,這座墳墓似乎是剛挖出來不久,旁邊還有一堆泥土,其中空空如也。


    老婆婆轉過身,微微仰起頭,看向了天空中佇立的江曉和凱瑟琳,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迴打量了片刻,她便將視線鎖定在了江曉的身上,道:“來了。”


    “嗯,來了。”江曉輕輕點頭,徐徐降落在這片花海庭院之中。


    老婆婆卻是轉過頭,再次看向了身前的墓碑,道:“你是來索我性命的。”


    江曉也看向了那墓碑,道:“你呢?霍普金斯是否答應了你,隻要殺了我,就給你自由。”


    老婆婆搖了搖頭,道:“我不需要那個。”


    江曉微微皺眉,經過了剛才特洛伊的欺詐行為,江曉當然知道這群人的目標是什麽。


    老婆婆開口道:“從你飛行的方向來看,你像是從斯巴達、特洛伊那邊來的。”


    江曉看不懂墓碑上的文字,隻是發出了一道鼻音:“嗯。”


    老婆婆:“他們都已經死了麽?”


    江曉:“嗯。”


    “哎......”老婆婆微微搖頭,臉上泛起了苦澀的笑容,道,“也是時候該去陪他了。”


    說著,老婆婆轉過身來,正麵江曉,那充滿褶皺的老臉,印刻著歲月的痕跡。


    她突然開口道:“我能請你幫我個忙麽?”


    江曉微微挑眉,沒有迴應。


    她指向了一旁的空墳,道:“你完成了任務之後,可以把我葬在這裏麽?”


    江曉的心中依舊警惕,沉聲道:“霍普金斯怎麽和你說的。”


    老婆婆笑了笑,眉宇之間、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屑:“他說,他找到了一個同類。


    新神,總是要踩著舊神的屍骨登基的。”


    江曉默默的搖了搖頭,道:“我和他不是一類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隨便吧。”老婆婆不置可否,隻是笑了笑,走到了空墳前,默默的閉上了雙眼,道,“你可以動手了。”


    夕陽的餘暉灑在老婆婆的身上,給她那幹瘦的身形塗抹了一層橘紅。


    江曉看向了那墓碑,道:“他是誰?”


    她迴應道:“我的愛人。”


    江曉:“發生了什麽?”


    老婆婆再次睜開眼,看向了一旁的墓碑,道:“他老了,到時候了,不願讓我再為他續命了。


    我和他度過了整整一生,我一向都很尊重他。


    事實上,我一直在後悔,也許,那最後一次,我應該任性一些。”


    江曉抿了抿嘴唇,默默的開口道:“當我見到斯巴達的時候,他說,要用我的血肉灑滿他的庭院。


    當我見到特洛伊的時候,他邀請我參加了一次牌局,試圖控製住我,用我的生命換取他的自由。


    而你,卻是給自己挖好了墳墓。”


    老婆婆看著江曉那年輕的麵容,淡淡的開口道:“我不需要自由,事實上,我對這世界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好留戀的。


    我隻是答應了他,要活下去。否則,你在這裏看到的,應該是兩座墓碑。


    現在,你來了,帶著盾戰與法係的勝績來到了我的麵前。


    顯然...我是無法活下去的,我隻是個醫療係罷了。”


    江曉卻是笑了,道:“巧了,我也是。”


    老婆婆的麵色微微詫異,半晌過後,卻是搖頭笑了笑,道:“好吧,一切都無所謂了,動手吧。”


    江曉沉默了幾秒鍾,開口說道:“抱歉,女士,我恐怕很難滿足你的心願。”


    “哦?”老婆婆明顯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望著江曉,道,“你要考慮好後果,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幾何,但忤逆霍普金斯的意願,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江曉搖頭道:“你理解錯了,我不是他的信徒,也不是他的弟子,更不是他的下屬。”


    聽到這裏,老婆婆的眼眸微微瞪大,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如果你不是來殺我的,那請你現在離開這裏,他喜歡安靜。”


    江曉卻是開口道:“願意和我聊聊霍普金斯麽?”


    說著,江曉轉頭看向了遠處的凱瑟琳,道:“聽說你有熱茶,還有糕點。”


    “是,先生。”凱瑟琳當即明白了江曉的意思,急忙開啟了空間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老婆婆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麵色猶豫之中,江曉卻是已經走到了老婆婆亡夫的墓前,隨手一招,一個空間大門開啟。


    江曉一手探了進去,似乎抓住了什麽,再次拿出來的時候,卻是一束出產自花海牧場的百合花。


    江曉微微俯身,將潔白的花朵放在了墓碑前,輕聲道:“抱歉,先生,打擾了。”


    一旁,老婆婆怔怔的看著這一幕,也看到了江曉直起身體,轉頭望來的眼神。


    那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給了她滿滿的尊重。


    老婆婆沉默半晌,微微佝僂著身軀,轉身走出了庭院。


    ......


    海崖之上,一個小桌,兩把木椅。


    凱瑟琳端來了一盤精致的糕點,也拿來了一壺熱氣騰騰的花茶。


    江曉看著凱瑟琳,道:“去把衣服換了吧,我看你都難受。”


    “好的,先生。”凱瑟琳沒有絲毫猶豫,在小先知的麵前,似乎已經把老先知的一切要求都拋在了腦後,開啟傳送門,便走了進去。


    江曉看向了老婆婆,道:“江小皮。”


    她迴應道:“阿克索。”


    阿克索?


    好像是古希臘神話中的藥神?


    江曉笑著說道:“你們小隊的代號都很有趣,好像在故事書中都能找到蛛絲馬跡,這阿克索...似乎是個女神的名字?”


    阿克索點了點頭,卻是轉移了話題,開口詢問道:“你和霍普金斯的關係是怎樣的?”


    江曉隨手拾起了一塊糕點,扔進了嘴裏:“有些複雜,但總的來說,是敵非友。”


    阿克索稍顯疑惑,開口詢問道:“既然你們是敵人,那你為什麽按照他的要求,來這裏?是被他威脅了麽?”


    江曉道:“我和你們一樣,我也應該算是被他囚禁了。


    扔我進來的時候,霍普金斯給了我一張地圖,我在這裏閑著也是閑著,就挨個來看看。


    隻不過,斯巴達很不友好,特洛伊很陰險狡詐。他們想要我的性命,所以,我殺了他們。”


    “嗬嗬。”阿克索啞然失笑,道,“一大把年紀了,他們還被蒙蔽著雙眼,竟然還認為能重獲自由。”


    江曉好奇的詢問道:“你們...作為霍普金斯南征北戰的親密戰友,為什麽會被囚禁在這裏?”


    阿克索:“在你心中,霍普金斯是一個怎樣的人?”


    江曉想了想,道:“表麵儒雅隨和,實則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阿克索輕輕的歎了口氣,渾濁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迴憶的神采:“最開始,他是一個真誠的、善良的、有著宏偉目標的年輕人。


    我們跟隨著這樣一名領袖,南征北戰,最終來到了異球。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的變了,他不再對生命敬重,可能...手中的鮮血染得多了,也就不再在乎了吧。


    他不再聽取人們的意見,隊伍中也隻能有他一個聲音,他變得高傲、自負,直至最後,他建立了一個帝國,統治了整個歐洲大陸......”


    阿克索看向了江曉,道:“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江曉:“怎麽?”


    阿克索:“也許他認為這個世界,無法再給他帶來任何挑戰了吧。


    他的性格愈發的古怪、也變得喜怒無常。


    直至帝國建立的第三個月,因為一件小事,他對金羽一族亮起了屠刀。”


    金羽一族?


    蘭西國的金羽行者?


    阿克索:“在我們出手阻止、勸說之下,他並未將金羽一族亡族滅種,但金羽一族也僅剩下那麽一小部分了,也被他扔進了這個海嶺空間,當做囚犯。


    同樣,我們這些出手相勸的人,也被他扔進了這裏。


    金羽行者,可是帝國建立的元老級星獸種群,霍普金斯突然兇性大發,殺戮這一種族......如此一來,這剛剛建立的帝國,便走向了分崩離析的路。”


    說到這裏,阿克索卻是笑了,道:“你知道,斯巴達、特洛伊和波塞冬,都是堅定的追隨領袖的小隊成員。


    他們沒有參與勸說和阻止,但卻和我們其他幾個隊員一樣,被扔進了這裏,命運相同。”


    “50年?60年?”阿克索輕聲歎息道,“我不知道,我已經被囚禁在這裏很久了,已經不知道外麵變成什麽樣子了。”


    江曉抿了抿嘴,道:“不出意外的話,他將你們扔進來之後,就親手將帝國覆滅了,不過大多數的種族還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金羽行者一族......


    好像,還有一些神秘的海底巨人?


    就是在祭壇的壁畫上,跟著霍普金斯飛升的那些星獸?”


    阿克索道:“亡海之臣?


    你再繼續向前走,會見到它們的,這麽多年了,昔日裏險些被霍普金斯亡族滅種的亡海一族,此時也慢慢的恢複了往日的族群數量。”


    江曉默默的點了點頭,道:“霍普金斯為什麽兇性大發?”


    阿克索搖了搖頭,道:“據說...金羽行者一族的長老,想要擴大帝國的疆土,沿著東歐的方向,向亞洲推進。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請求和交涉,霍普金斯突然暴起,做出了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舉動,在他屠戮金羽一族的時候,嘴裏還重複著一句話。”


    江曉心中一動:“什麽?”


    阿克索:“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江曉:“......”


    身後,一座空間大門開啟,凱瑟琳長發披肩,穿著一件黑色的連衣裙,邁步走了出來。


    雖然看起來依舊是盛裝打扮,但相比於之前那名貴的晚禮裙來說,也算是降低了一個規格。


    阿克索看了凱瑟琳一眼,道:“她是你的仆人。”


    江曉搖了搖頭,道:“她是霍普金斯的仆人,派過來我身邊,監視我的。”


    阿克索微微挑眉,看著江曉那一臉泰然的模樣,不由得搖頭笑了笑,道:“你是個有趣的人。”


    凱瑟琳拿起茶壺,給江曉添茶,卻並沒有反駁,她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話,又該做什麽事。


    阿克索道:“按照你目前的路線行進,你還會有一個敵人。”


    “嗯?”江曉對著凱瑟琳勾了勾手。


    凱瑟琳拿出了地圖,遞給了江曉。


    江曉展開地圖看了看,六個地點,如果算上阿克索夫婦的話,江曉已經拜訪了四位“舊神”。


    怎麽算...也還剩下兩個?為什麽隻有一個敵人?


    難道那兩個地點,也有死去的人?


    阿克索探身看了看江曉手中的地圖,道:“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按照上麵標注的地點,我和我的丈夫,還沒有確立關係,還沒有搬到這裏一起居住。”


    江曉:???


    這地圖...竟然是60年前的地圖?


    阿克索仔細看了看,沿著海岸線,一路上移,點在了阿爾卑斯山上的紅x,道:“你也許應該去終點,先去拜訪她。”


    江曉:“她是誰?”


    阿克索:“她曾經是霍普金斯的戀人,現在是霍普金斯的囚徒,也是反目成仇的敵人。


    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更了解霍普金斯。


    如果,霍普金斯也是你的敵人,她會很願意幫助你,我的意思是,任何方麵。”


    江曉:“她叫什麽?”


    阿克索:“蓋亞。”


    江曉忍不住咧了咧嘴,道:“你們是真敢起名啊!?”


    阿克索一臉認真的看著江曉,道:“相信我,她配得上這個代號。


    雖然同樣是這支小隊的成員,但是其他人與她的實力差距,大到令人難以想象。


    關於霍普金斯的實力,你是怎樣定義的?”


    江曉想了想,道:“很棘手,甚至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阿克索點了點頭,點了點阿爾卑斯山上的紅色x,開口道:“在她的身上,你會找到相同的感覺。”


    江曉點了點頭,拾起桌上的茶杯,將花茶一飲而盡,道:“你可以去我的空間中生存,有一天,當我離開這海嶺世界,會把你放出來。”


    出乎江曉的意料,阿克索搖頭拒絕了,而且還是非常果斷的搖頭拒絕了。


    “嗯......”江曉想了想,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擾了。”


    “準你好運。”阿克索隻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走。”江曉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凱瑟琳,一個閃爍,直接去往了阿爾卑斯山。


    而阿克索,默默的坐在椅子上,聽著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仿佛化作了一尊望夫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拾起了桌上的茶杯,將那已經涼了的花茶一飲而盡。


    她站起身來,瘦如竹竿的身體,讓人擔心會不會被海風吹倒。


    她離開了山崖,走迴了自己的木屋庭院。


    在這片花海之中,她再次站到了丈夫的墓前,輕聲道:“我曾給你承諾,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而他要來的消息,讓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卻是不想...我苦苦等了多日,卻沒有能等來想要的結局。


    抱歉,也許...我要食言了。


    你知道,我已經在腦海中反複排練了許久,想象著與你再次重逢的畫麵。


    但他並不是來殺我的,你能感受到我內心的失望吧,你一定能......”


    阿克索說著,走到了那座空墳前,竟然轉過身,仰躺了下去。


    “呯!”


    一片塵土四溢。


    空墳中,探出來一隻幹枯的手掌,一陣風吹過,地麵上的土堆,不斷的向墳中湧去。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該任性一次......”


    土壤不斷的湧入墳中,掩埋、填平......


    夕陽的餘暉下,伴隨著陣陣海浪敲擊礁石的聲音,海風吹來。


    海風掠過了海崖,掠過那桌上的冰涼茶水,吹散著糕點的碎屑......


    陣陣海風穿過木屋,吹進了庭院,混合著院中花海的芳香,圍繞著兩座墳墓。


    兩座安安靜靜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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