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鞭響。


    站在隊末的黑鰭鮫人衛士,魚眼外翻,鬢邊魚鰓豁著扭曲的傷痕,高高的抬起鞭子,朝著隊伍中一個身材羸弱的雪白鱗片的鮫人背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一聲痛叫響起,僅能遮擋半個脊背的鬥篷被打穿,露出翻卷斷裂的白色鱗片。


    “再磨蹭,把你的鱗都剮了!”那衛士用鮫人語惡狠狠的罵著。


    被打的白鰭鮫人,麵孔還帶著稚氣,如同十七八歲的少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滿是傷痕,那雙澄澈的眸子中,淚珠翻滾,卻倔強的抿著嘴巴,努力不讓它留下來。


    “黑鰭英,他還隻是個孩子,你想抽死他嗎?”


    俘虜隊伍中響起冷冷的聲音,一個身材挺拔的藍鰭鮫人,英挺的眉毛下一雙虎目,滿是怒火。他的麵容方正,棱角分明,若非臉上有傷痕的話,可以看出來,這是一位極其英俊的鮫人。


    他穿的衣衫雖破爛,但往哪裏一戰,卻有一種凜然不可冒犯的氣勢。


    “喲,淳元公子。”


    作為黑鰭衛隊的百夫長,黑鰭英向來飛揚跋扈,尤其是黑鰭鮫人一家獨大,其餘鮫人都變成了階下囚,他就更加的蠻橫起來。


    他拿著鞭子,遊走過去,眯縫著三角魚眼,冷笑道:“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敢替別人出頭。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哼……”


    替那位鮫人少年抱打不平的,正是藍鰭妙真的夫君,藍鰭一族首席鑄劍師的長子藍鰭淳元,他輕蔑的掃了黑鰭英一眼,不屑道:“小人得誌。”


    “嘿。”黑鰭英握著鞭子,嘲笑道:“您是大人物,要擱在以前,我哪兒敢造次?可現在嗎……哼哼,風水輪流轉,你這個大人物,現在也隻不過是我這個小人物手下的一條狗。老子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他嘴裏說著,好像要立即顯示他的地位一般,撩起鞭子,狠狠的抽在藍鰭淳元的背上。


    隻是預想之中的慘叫並沒有,藍鰭淳元咬緊了牙關,反嘲道:“狗就算戴上王冠,照樣是條狗。”


    “嘿,看老子今天怎麽打的你哭爹喊娘。”


    黑鰭英擼起袖子,那黑鐵鑄就的鞭子上泛起一層黑光,顯然是要來真格的了。


    “淳元哥……”


    那挨打的白鰭少年,猛地撲過去,攔在藍鰭淳元的身前,目呲欲裂道:“黑鰭英,你狗仗人勢,不得好死。”


    “老子連你一塊兒收拾。”


    “大人!大人,不可呀。”


    眼見鞭子揚起來,鮫人衛士中一位什長衝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勸道:“重漣大人有令,讓咱們少生事端。要是真給打殘了,那鍛爐的事兒就耽擱了,我們如何向大人,向王上交待?”


    “你算那根兒蔥,給老子閃開!”


    黑鰭英跋扈慣了,小小什長,他並不放在眼裏,手腕一抖,鞭子就重重的抽了下去。


    白鰭少年雖然勇敢,卻也嚇的閉上眼睛。隻是等了半天,並沒有痛感傳來,他睜眼一看,隻見藍鰭淳元不知何時,挪到了他的旁邊,用手臂替他接下了鞭子,那象征著氏族身份的肩肘魚鰭,登時被抽的支離破碎,皮開肉綻。


    藍鰭淳元仍舊咬著牙關,目中怒火洶洶,好不畏懼的與之對視。


    “好,老子看你有幾雙手!”


    “黑鰭英,你欺人太甚!”


    那些一直沉默的鮫人俘虜中,終於有人站了出來。其餘的鮫人,那木然的臉上,終於泛起了表情,對著黑鰭英怒目而視。


    眼見場麵有些失控,那什長再次苦口勸道:“大人,別衝動。正事要緊,以後有的是時間消遣他們。”


    見引起了眾怒,黑鰭英還真不敢再繼續動手,悻悻的收起鞭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惡狠狠道:“好啊你們,這是要造...反啊。看老子迴去稟告重漣大人,好好的消遣消遣你們的家眷。”


    藍鰭淳元冷笑道:“你也就隻剩這點兒本事了。”


    黑鰭英陰測測的盯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走在隊伍前麵,招唿道:“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要是耽擱了時辰,軍法處置。”


    短暫的騷亂之後,隊伍再次緩緩前行。遠處即是聳入雲端的華納達爾斯赫努克火山,這座火山的最後一次噴發在是1972年,山體表麵覆蓋著灰棕色的火山岩,偶爾還能看見火山灰堆疊的土丘。


    夜色深沉,隊伍無聲無息的穿行在冰原上,一路來到火山腳下。一座巨大的火山岩構成的原形拱門中,忽然亮起兩排昏黃的鹵素射燈。射燈的亮光下,露出兩輛硬派越野車的輪廓。


    越野車的前麵站著幾位穿著黑西裝的白人壯漢,個個神情彪悍,宛如來自wwe擂台一般。中間恭維這一個穿著長袍的白人老者,頭發花白,穿著一身藍色的長袍,有點兒像是牧師的祭袍,但是胸前卻繪著個圓形標識——一條頭銜尾的綠色巨蟒。


    見到黑鰭鮫人從暮色中走出來,那個白人老者連忙迎了兩步,來到黑鰭英的麵前,謙卑的彎下腰,操著一口英語道:“尊敬的神使大人,歡迎您的到來。”


    黑鰭英微微的點頭,向身邊那位剛才勸過他的什長揮了揮手,那什長會意,清了清嗓子,居然也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道:“皮爾遜特使,神在凡人中的代言人,偉大的耶夢加得,會使你免於兇惡,永葆青春。”


    “感謝耶夢加得。”


    “神使閣下,裏麵請。”


    鹵素射燈照亮的道路盡頭,隱蔽在火山岩中,走進深處,岩壁上開鑿出一座神殿的大門,支撐神殿的廊柱上,雕刻著巨蛇的圖案。三角型殿穹上,一個巨大的岩石徽標,和皮爾遜特使胸前的徽標一樣,一條頭銜尾的巨蟒。


    神殿無門,裏麵是開鑿出的通道,兩側都掛著鹵素射燈,昏黃幽暗的光芒,一直延伸進火山腹中。


    皮爾遜特使帶路,黑鰭鮫人押著俘虜緊隨其後,魚貫而行。通道斜向下延伸,期間幾度盤旋迴轉,通向地下深處。


    “神使閣下,升降梯馬上就用完工了。我們就不必走這樣遠的路了。”


    路程的確漫長,皮爾遜特使指著通道內壁上正在施工的大型升降梯,微微垂著頭,走在黑鰭英的身邊。


    什長轉達之後,黑鰭英點點頭道:“告訴他,幹的不錯。王上重重有賞。”


    “皮爾遜特使,耶夢加得不會忘記你的功勳,會賜予你無上榮光。”那什長十分伶俐,這番話說的似模似樣,跟神父的語氣差不多。


    果然,皮爾遜特使大喜,搓著手道:“偉大的耶夢加得。還有一個好消息,火山地熱再次活躍起來,達到了您所要求的溫度。”


    “很好。”


    一直深入地下,大約有一千米左右,能夠感覺到空間的憋悶,還有大量無法散發出去的地熱存在。皮爾遜特使早已滿頭大汗,步履蹣跚。


    黑鰭英衝著什長使了個眼色,那什長道:“皮爾遜,你的任務完成了。”


    “是,是。那我就先走了,這裏實在是……實在是太熱了。”


    皮爾遜離開之後,又走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通道拐角處霍然開朗,沿著閃避開鑿出數十個隔間,有鐵門封閉。


    “去,將他們都壓進去。”


    “是!”


    那些鮫人俘虜被打散,兩人一組關進隔間之中。黑鰭英掃視了一圈,才吩咐道:“黑鰭章,檢查一下他們的縛法枷。其餘人,隨我去鍛爐。”


    “是,標下遵命。”


    黑鰭英的副官黑鰭章,點頭答應。


    “大人……”那什長忽然湊到黑鰭英的身邊,諂媚道:“標下體質虛弱,又是第一次來這裏。實在……實在是耐不住了……您看。”


    黑鰭英笑罵道:“就你鬼心思多,想偷懶吧?哼哼……”他的眼珠子一轉,嘿然道:“行,那就和黑鰭章一起留下。”


    “謝大人,謝大人。”


    目送黑鰭英遠去之後,那什長熱絡的湊到黑鰭章麵前,點頭哈腰的從懷裏掏出個錦囊,從裏麵導出兩塊糕點,擠眉弄眼道:“大人,您嚐嚐?”


    黑鰭章是個胖乎乎的黑鰭鮫人,長的十分雄壯,滿臉的絡腮胡子,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倒是有心。先拿著,等本官檢查完再來享用吧……”


    “哎喲,我的大人誒。這種小事,還用你親自動手?”那什長拍著胸脯,主動請纓道:“標下給您代勞了,您就在這兒好生瞧著。就您這神通,他們這些病秧子,誰敢造次?”


    黑鰭章大大咧咧的接過點心,擺擺手道:“你小子好好幹,下次哥哥我替你美言幾句,升你個官兒。”


    “謝大人,謝大人。那標下去了。”


    什長眉飛色舞,連聲道謝。他大模大樣的走進隔間,衝著窩在牆角的兩隻斑鱗鮫人,唿喝道:“你,還有你,都特麽的滾過來!”


    剛開始那黑鰭章還一邊吃東西一邊用餘光盯著他,見他耀武揚威的,忍不住哈哈大笑。後來見他倒是認認真真,也就不再理會,專心致誌的享用美味。


    什長檢查了五六個隔間之後,飛快的掃了眼黑鰭章,來到了關押藍鰭淳元的隔間裏,吆喝道:“別愣著了,趕緊過來。老子還趕著吃東西呢。”


    “呸!狗腿子!”


    和藍鰭淳元關在一起的正是白鰭少年,他一臉義憤,藍鰭淳元適時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在自討苦吃。


    兩人站在什長麵前,伸出雙手,露出手腕上的銀色鐐銬。這就是束縛他們法力的縛法枷,九頭蟲親自打造,就算是黑鰭爭流都未必能打得開。


    什長扯過藍鰭淳元的手腕,罵罵咧咧道:“他媽的,這裏光線這麽暗?能看清麽?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然後他飛快的朝藍鰭淳元眨眨眼睛,又接著道:“給老子爬過來。”說著,走到隔間一側,正好避開黑鰭章的視線。


    藍鰭淳元緊皺眉頭,察覺出了一絲異樣。那白鰭少年還倒是故意折騰他們,剛想大聲嗬斥,那什長忽然壓低聲音道:“淳元大人,是彩兒讓卑職來的。”


    “彩兒?”


    “正是。”那什長飛快點頭,道:“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妙真殿下讓彩兒托我給您傳訊——”


    藍鰭淳元警惕的看著那什長,冷笑一聲,沒有做聲。


    什長焦急道:“大人,我沒時間解釋。這是妙真殿下親筆書信。”他袖口一抖,拿出一卷水帛塞進黑鰭淳元的手中。


    “你小子居然敢咬我?”塞完書信,什長大聲罵了一句,雙手飛快的在空中擊掌,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一轉身走出去,衝著抬頭來看的黑鰭章,罵道:“那白鰭小子忒不知好歹,非得吃個大耳刮子才肯老實。”


    黑鰭章哈哈一笑道:“人家好歹也是白鰭族玉鼎公的小公子,你這一巴掌,可別把那俊臉都打爛了。”


    “爛就爛吧,興許大人一高興,就升了我的官兒呢。”


    “哎,大人,給小的留點兒。”


    什長湊到黑鰭章麵前,搓著手接過一塊兒點心,大快朵頤起來。黑鰭章懶洋洋的往牆上一靠,嘬著牙花子,過來一會兒,忽然問道:“哎,你叫啥?啥時候學會這鳥語的?”


    “小的是黑鰭族白螺校尉的兒子,叫黑鰭豐,這鳥語啊,小的也不想學。可小的從小體弱,比不上各位大人的武勇。可又想著家父為王上效力的榮光,所以啊,就隻能另辟蹊徑,硬著頭皮學了。”


    “哦,你倒還勤奮。”黑鰭章咂咂嘴,好奇道:“那你給我說說,你剛才嘰裏呱啦的跟那個白毛老妖,說的啥?”


    黑鰭豐解釋一番,黑鰭章好奇道:“耶夢加得,究竟是啥玩意兒?”


    “這耶夢加得啊……”黑鰭豐莞爾一笑道:“是這群外國佬編的北歐神話中的一條怪蛇,叫啥塵世巨蟒。頭尾相連,吹的倒是挺大,說什麽環繞世界啥的。純屬一偽神,嚇唬那群外國佬用得。”


    “原來是條蟒蛇精啊。”鮫人向來效忠真龍,對這蟒蛇精,當然不屑一顧。


    “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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