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陸錚就明白,勞元術肯追隨他,無關個人魅力與追求,而是為先主報仇雪恨,為自己的失職做一個交待。但他本身並沒有這個力量,隻能借助陸錚。


    這個道理,陸錚一開始就明白,別人未必真心,他當然也不會真心相待,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有所保留。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會證明一切。


    圭峰之事成為定局,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老火一路偷偷的躡著怪風,暫時沒有迴來,陸錚沉吟了一會兒道:“想容,瑜兒,你們陪著吉祥去偏房休息休息。黃帆、廖神、苟齊全,你們留在這裏。”


    “是。”


    花想容是老火分身、瑜兒是緋鯉的姐妹,吉祥更不用說了,都是陸錚可以信賴的人。之所以留下黃帆、廖神和苟齊全,隻是為了借勞元術,好好的敲打敲打他們,樹立帝王的權威。


    等吉祥她們離開之後,陸錚才釋放出些許的龍氣,指引著盤旋在上清古鎮的勞元術前來相見。院落外一道白光閃過之後,一身道袍的勞元術急匆匆的跨進門來,甚至連門都忘了敲,急聲道:“陛下,敖擎逃往東南方向,遁入河中了。”


    “知道了。”


    陸錚背對著勞元術,淡淡的迴了一句,再沒有了下文。


    勞元術似乎還沒有察覺異樣,自顧自的說道:““東南為秦嶺,我認為他應當藏身在秦嶺水係之中。敖擎應當是新近出關,手下僚屬不多,是他實力最薄弱的時候。”


    陸錚仍舊麵無表情道:“知道了。”


    “陛下,臣建議立即調集人手,趁其羽翼未豐,快刀斬亂麻,永絕後患。”勞元術抱拳,一臉的痛恨道:“臣願為先鋒。”


    “好啊。”陸錚懶散道:“廖神、苟齊全,你們陪勞道長走一趟吧。務必把敖擎的腦袋給朕提迴來。”


    廖神和苟齊全麵麵相覷,他們兩個歪瓜裂棗,去了不是當炮灰麽?可這是陸錚的命令,如何敢違抗,隻得硬著頭皮道:“是,祖師爺。”


    勞元術愣了一下,下意識道:“陛下,敖擎實力強悍,不可小覷啊。”


    陸錚霍然轉身,眼中滿是冷然,喝道:“勞元術,你不領命?”


    “啊,這……”勞元術表情有些發懵,隻覺得一股龐大的威壓撲麵而來,心髒莫名的一顫,吃吃道:“臣覺得未必是敖擎對手。”


    “未必?”陸錚嘴角噙著一絲嘲笑道:“勞道長修行千年,閱曆廣博,朕還當你智珠在握呢。”


    勞元術隻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並不是愚笨,從進門開始陸錚就始終不陰不陽,似有怒氣,直到最後一句奚落,他才陡然反應過來。當時在客棧之時,他本有機會跟瑜兒一起聯手纏住敖擎,又或者隨黃帆護衛吉祥,可他卻選擇了靜待時機,以期望出手偷襲。


    後果他沒有想過,殺了敖擎是他唯一的念頭。


    可他不知道,親人和朋友是陸錚的逆鱗,一旦受到傷害,無論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陛下,臣有罪……”


    “罷了。”陸錚寒著臉,拂袖道:“勞元術,以往在三殿下手下做事,抗令不尊,如何處置?”


    “這,鐵鞭三千,禁閉十年。”勞元術的後脊梁骨上滲出一層冷汗來。


    “黃帆,你曾是滹沱河水軍統領,抗令不尊,又如何處置?”


    黃帆恭敬抱拳,斬釘截鐵道:“輕者鐵鞭三千,禁閉十年,重者剝去軍籍,永不錄用。”


    “好。”


    陸錚昂然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朕之前沒說過,那是朕的疏忽,可現在,朕要立下規矩來,抗令不尊者,輕者鐵鞭六千,重者一律開革。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龍睛掃視一周,鋒利如刀,廖神和苟齊全齊齊打了個冷戰,渾身發冷。黃帆軍伍出身,早就習以為常,臉上神情自若。


    勞元術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陸錚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勞元術,你犯錯在前,軍法就免了。但是,朕的龍宮之中,不養奸佞之徒,不養忤逆之輩,不養無用之人。朕給你一夜的時間,好好想想清楚。若是要走,朕也絕不為難。你走你的陽關道,朕過朕的獨木橋,從此兩不相幹。要是日後犯了衝突,你也別怪朕不念往日情分。”


    “陛下……”


    勞元術臉上一陣火辣辣的,陸錚的仁德、武勇,他都親眼目睹,的確有真龍之風,是個值得追隨的君主。現在仙道衰微,單憑他自己的力量,恐怕這一輩子都沒辦法複仇。


    龍為天下至尊,威嚴不可冒犯。他確確實實為了私心貽誤戰機,就是擱在以前,也是軍法處置。


    “朕累了。”陸錚一擺手,沒有聽他繼續說話,徑直走過他的身邊,揚長而去。臨到門口,腳步頓了一頓,淡淡道:“黃帆,水軍軍法,你都記得麽?”


    “是!”黃帆恭聲道:“我滹沱河水軍總計有十八禁令六十四斬。”見陸錚在側耳傾聽,朗聲誦道:“其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其二:唿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其三:夜傳刁鬥,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洋洋灑灑一大篇,黃帆記得清清楚楚,陸錚耐心聽完,欣然道:“很好,你如果想留下,就把軍令謄抄一份,嗯,就先在軍中當個健卒,以後要是立了軍功,在行晉升。”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在外流浪,朝不保夕,陸錚明確表態願意收留,對於黃帆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幸事。這可是真龍,身份比一河水君高到不知哪裏去,前途簡直一片光明,隻要努力,以後說不定能混個鎮海將軍。


    他的心裏瞬間就被狂喜填滿了,毫不猶豫的叩頭,高唿道:“小的,不,小臣願意為陛下效死。”


    “很好。”


    陸錚點點頭,揚長而去。


    “恭送陛下,恭送祖師爺。”


    勞元術怔怔的跪在地上,不發一言。黃帆、廖神、苟齊全恭敬行禮,目送陸錚的背影離開,沒來由的同時鬆了口氣,渾身大汗淋漓,仿佛剛洗了個澡一樣。


    他們每個人的心裏都清楚,陸錚那番話不僅僅是針對勞元術,也是給他們每個人提個醒。


    龍王一生氣,後果很嚴重……


    廖神、苟齊全對視一眼,退出了正堂,黃帆跟勞元術沒什麽交情,也跟了出來。他的心情很好,一出來嘴角就忍不住的笑,低聲說道:“廖道友,苟道友,以後大家都是一殿之臣,王師袍澤,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好好的親近親近。”


    “應該的,應該的。”廖神笑道。


    黃帆暢快的笑了一聲,眨眨眼睛道:“不過,軍中有令,酒可不能多喝,以免誤事。”


    就連苟齊全這憊懶家夥,都小雞啄米般點頭道:“那是,那是。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咱們小酌幾杯,小酌幾杯。”


    讓住在隔壁的東家簡單的炮製了幾樣小菜,黃帆和廖神、苟齊全,就盤膝坐在床上,擺上個小方桌,把酒言歡起來。期間說的大部分都是陸錚近半年的驚人事跡,黃帆聽的連連歎服,愈發的對陸錚敬畏起來。


    直到半夜時分,酒已經不再喝了,三個人就聚在一起說話。廖神撚著花生米,一臉的自豪道:“黃哥,你們當時那滹沱河水君,在水族中算是什麽級別?”


    黃帆砸吧砸吧嘴,曬然道:“這滹沱河地處中原,源自西山地界,匯入渤海。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擱在以往的話,半天功夫能打個來迴。”


    “比之長江呢?”


    “差的遠了……”黃帆哈哈笑道:“長江水君、黃河河伯,四瀆水君,那可是有資格去龍宮賀壽的人。我們那水君,最多送個賀禮,連龍宮的門兒都摸不著。”


    苟齊全笑道:“估計就相當於********。”


    黃帆點頭道:“差不多,差不多。”


    “那你幹的這水君統領,就是縣武裝部部長吧。”苟齊全好奇問道:“手底下有多少蝦兵蟹將?”


    “百十來個吧。”


    苟齊全了然道:“那也不少了。”


    黃帆失笑道:“狗哥說笑了,就我手下這小魚小蝦,旁的不說,連是給龍宮把門的資格都沒有啊。這次能得陛下賞識。”說道陛下兩個字,他抱拳朝東方拜了拜,才接著道:“雖然隻是個小卒子,這也算是高升了,比我之前強的沒影了。”


    “那倒是。”廖神嗬嗬笑道:“陛下麾下何止千萬,將來必定一統四海,天下水族臣服。黃哥見多識廣,修為高深,將來高升是肯定的,說不定還能混個封疆大吏當當,以後可多照顧照顧我們兄弟倆。”


    黃帆眉飛色舞道:“好說,好說。”停頓了一下,又笑道:“兩位兄弟別見怪,咱醜話說在前頭,觸發軍法,逾矩違規的事情,可別找我。陛下要是怪罪下來,我有九條命也擔待不起。除此之外,什麽事情,盡管說,能辦的給辦,辦不好的使勁兒辦。”


    苟齊全拍著胸脯道:“這你放心,別的不說,咱們要是有誰幹出對不起祖師爺,對不起龍宮的事兒來。我苟齊全第一個饒不了他。尤其是貪官汙吏,我見一個舉報一個,見一個弄死一個。”


    黃帆正色道:“狗兄說的是,舉頭三尺有神明,陛下乃是水族共主,世間真龍。就算咱們膽子大,也絕瞞不過他老人家的眼睛。日後咱們兄弟三人,須得互相督促,互相扶持,一起為陛下出力。”


    “我讚同。”廖神舉杯道:“以茶代酒,幹一個。”


    三人脾氣頗為投機,現在有了共同的目標,更是言談甚歡,齊齊舉杯道:“好,幹!”


    酒杯剛剛落下,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勞元術站在門外,一把撕開道袍,露出筋肉交虯的胸膛,擲地有聲道:“黃道友,請你為勞某執行軍法!”


    “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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