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溝山地區是山溪性地域,持續兩天兩夜的暴雨,雨水無處滲透,順著山澗不斷的朝水庫傾瀉。


    上漲的庫水迅速平壩,爬上防浪牆,將防浪牆上的沙殼一塊塊掏空。官兵們還在作著無謂的抵抗,徒勞的用身軀試圖抵擋洪水。


    坍塌房屋的鋼梁,辦公室裏笨重的書櫃,幾乎能找到的工具,都通通運上堤壩,試圖擋住防浪牆上不斷擴大的缺口。


    官兵、工作人員、不分男女,甚至是段守疆,渾身都沾滿了泥漿,在堤壩上忙碌著。


    突然,一道閃電。


    緊接著是一串炸耳的驚雷。萬籟俱寂。


    傾斜的暴雨毫無預兆的驟然停止,這時,就聽一聲聲驚叫響起:“水落了!水落了!”


    剛才還在一寸寸上漲的洪水,在漲至小腿、膝蓋、腹部,甚至向人們的胸部漫淹去時,突然間就“嘩”地迴落下去,速度之迅疾使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洪水的確在眨眼間退去。


    就在那些未曾經曆過洪水的人,正在高聲歡唿:“雨停了,水落了!水落了!”的時候,野溝水庫防汛總指揮段守疆的臉色驟然間變白。


    這不是水落,而是潰壩!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此刻,那座剛才還鼓脹的如同一隻充足氣的巨大氣球的水庫突然間萎癟——近億立方米的庫水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快速的通過堤壩北麵的決口,暴戾的向外傾瀉出去。


    水庫垮壩所致的大水與通常的洪水具有極為不同的特性,這種人為蓄積的勢能在瞬間的突然釋放。具有無法抗禦的巨大的毀滅力量.。


    白花花的大水,蒼茫中猶如一條怒吼的巨龍。而就在這條巨龍的前方,即是數十萬尚未撤離的百姓。


    完了,全完了。


    僅剩下的三分之二左右的堤壩上,每個人都驚恐的望著遠方的決口,濁浪之中,無數的戰士此起彼伏。隨之遠去。


    “首長,撤退吧。大壩保不住了!”


    幾個警衛員連拉帶拽的攜著段守疆。試圖將他帶離大壩。段守疆虎目充血,從拉扯中掙脫出來,大喊道:“人呢,人呢。把吊車、挖掘機、鏟車,都給老子開過來,開過來,給我堵住決口,堵住決口!”


    一輛輛十幾噸重的工程機械,瘋狂的發動著引擎,開上堤壩,駕駛員固定好油門,然後逃離駕駛室。目送著一輛輛的工程機械填入水中。


    決口的趨勢得到暫時的緩解,就在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決口的時候,轟隆一聲巨響。大壩盡頭轟然崩塌,防水帳篷瞬間被洪水淹沒。


    段守疆目呲欲裂,在那個帳篷裏,都是體弱的老學者,老專家,還有許許多多手無傅雞之力的技術人員。


    安靜。也在其中。


    他們這些技術人員,登上大壩是發揮不了作用的。一直都在大壩盡頭的最高處搭建著帳篷,召開緊急的商討會,研究補救的辦法。


    大壩兩頭本應該是受力最小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偏偏一道裂縫洞開,發生大規模的垮塌。這些人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被洪水吞沒,裹挾著奔湧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遠方的一個河道轉彎處,一朵厚重的積雨雲,掛著霹靂閃電,快速的推進過來。


    “首長,首長。”


    那些警衛員不由分說的將段守疆整個的抬起來,順著大壩,一路飛奔。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混球!”


    一抹模糊不清的光影在滔滔濁浪中湧動著,不斷的有落水的人被高高的拋起來,卷向兩邊的山腰處。


    化出龍身的陸錚,在水下的視野,無比的清晰,分辨著每一個人影,不論死活。


    一個白臉胖子在洪水中掙紮著,死死的抱住一個穿著救生衣的戰士,嘴裏喊著:“救我,救我!我是水利局副局長,救我啊!”


    那個戰士被他死死的勒住脖子,臉色已經憋的通紅,嘴裏含混不清的喊著:“放開我,放開我!”


    “我是副局長,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嘭的一聲,兩人中間拍起一道大浪,一抹金色從中穿過,將兩人分開。那位戰士被浪花卷起,拋送著上岸。


    而那位副局長,驚恐望著眼前的一條金色巨蛇,尾巴輕輕一甩,將他整個人都拍進水中,眨眼不見了蹤影。


    有的人應該活著,有些人活著不如死去。


    逐漸靠近堤壩決口的時候,陸錚猛然在濁浪中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安靜。


    她在徒勞的水裏掙紮著,臉色煞白,灌了幾口水之後,雙眼一閉,沉向水底深處。


    在那一刻,她的心裏滿是絕望。


    那一瞬間,無數的場景在她的腦海中快速的閃過,苦難的童年、病榻上的父母、乃至幫助過自己的王叔……


    她正是最美好的時光,卻還沒有享受過哪怕一天的生活,甚至連一場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有談過。


    她的心裏滿是恐懼和不甘。


    可是又能怎樣呢?


    病重的父母聽到她的噩耗,恐怕不可能承受的住如此巨大的打擊,說不定她前一步走,父母後一步就跟來了。


    她的腦海裏亂七八糟的,耳朵裏嗡嗡直響,嚴重的缺氧,導致她的眼前開始出現五光十色的景象。


    一張張熟悉的臉孔驀然出現,驀然消失。


    這些人裏包括陸錚,這個結識時間不算太長,卻給她留下美好印象的小夥子,她私下裏甚至也曾幻想過,幻想過她跟陸錚有沒有可能。


    答案是不確定的,但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對他抱有好感。


    或許魚塘改建,兩個人共同工作,日久生情也說不定呢。


    如果能夠活著,那該多好啊!


    就在混亂的意識都開始支離破碎的時候,她忽然感覺一陣陣溫暖的氣息不斷的向體內灌注,身子似乎輕飄飄的,開始向上升起。


    灌進胸腔的河水,開始往外流動,肺部的積水瞬間排空。渾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她的意識甚至在一瞬間都清醒過來。


    眼前是一片漸漸消散的五光十色,她甚至傻乎乎的想到,這難道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隨著身體的上升,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身子似乎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一樣,下意識的睜開眼睛。


    隻見一條布滿金色鱗片,粗如樹幹的身軀纏繞在她的腰肢上,正迅速的在波濤中左衝右突。


    她看清了,看清了前麵巨大的蛇頭。


    她一瞬間有些發懵,完全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巨蛇將她送到岸上,然後搖頭擺尾的鑽入水中,迴頭看了她一眼,那雙如火燭一般有神的眼睛,似乎帶著人性化的感情,溫柔?抑或是關心?


    跟巨蛇對視了一眼,安靜渾身一麻,如遭電擊,猛地反應過來。


    她是研究水利的,對於各地的水脈十分的清楚,對於各地龍王的傳說也耳熟能詳。巨蛇救人的故事曾在多地的傳說中都出現過。


    據說,那就是河裏的水神龍君。


    她並不相信,她更願意相信,是水裏存在有靈性的水蟒,被人民神化之後,杜撰出來的龍的形象。


    望著眼前這條大的驚人的巨蛇,她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她覺得這條蛇的眼神比人還要更具神彩,甚至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就在那條巨蛇打算翻了個水花,打算離去的時候。


    安靜坐在岸上,大聲喊道:“不要走。”


    巨蛇停了一下,眼裏帶著疑惑的望著渾身泥漿、發鬢散亂的安靜。


    安靜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叫道:“如果你真的是河裏的神靈,就請你救救那些無辜的百姓吧。他們是無辜的。”


    安靜剛才已經瀕臨死亡,就算把她送到岸上,最後的下場照樣是死亡,所以陸錚不得不親自出手,控出她體內的水,用靈氣喚醒她的神智。


    暴露了身軀,他並不是太在意,他就是要所有人的知道,龍是存在的,這樣才能重拾龍王的信仰。


    這不是單純的發慈悲,裝聖母,而是一場大功德,利於積累龍王信仰,水府中的聽雩閣,主管祭祀香火之事,陸錚甚至隱隱的感覺到河伯水府發生了變化,但他暫時還抽不出來時間查看。


    善舉有善報,這對陸錚來說,有著莫大的裨益。


    陸錚並沒有點頭答應安靜,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潛入水中,消失不見。


    安靜站在遠方,眺望著滔滔河麵,緊張的注視著遠方決口的大壩,心中開始祈禱起來,如果真的是河神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陸錚並沒有魯莽的前去封堵決口,因為那根本就不管用,隻能使未坍塌的堤壩承受更大的壓力,豁開更大的決口。


    堵不如疏。


    他在奔流的洪水中遊了兩圈,仔細的將周圍的地形觀察了一遍。


    大壩垮塌之後,洪水經過一裏多長的曲折河道,最終在一個轉彎處改道而行,通向下遊的新福鎮。


    彎道處由四五座小山組成,其中兩座小山呈v字形,正對河流,後麵就是一條寬闊的峽穀,峽穀連通著桐陸山脈的中心,裏麵群山疊嶂,峽穀交錯,屬於典型的無人區。


    陸錚的腦海中,猛然想起三太子傳說中的辦法,將洪水改道,引向無人的山區。


    開山為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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