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陳慧蘭的屍檢報告交給了晏雲影後,伊芙帶著滿身的疲倦迴到家。蔣煦瀚已經去公司了,實在是太累,她連早飯都沒有吃就到頭大睡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小女孩,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臉,小女孩是和一群小孩一起被關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裏的,搖搖晃晃的感覺告訴她,這是在一艘船上。


    在她的旁邊,是一個少年。


    同樣的看不清臉,隻知,那應該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哥哥。


    兩人蹲坐在角落裏,少年問道:「你害怕嗎?」


    小女孩仰頭看他,看見一雙很漂亮很特別的眸子,竟是一藍一綠的,可她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用很平靜的聲音反問道:「為什麽要害怕?」


    船艙外麵傳來一陣一陣海浪拍打的聲音,將他們的對話聲掩蓋。


    少年說:「因為外麵都是壞人。」


    女孩說:「有你和我在一起,我不害怕。」


    「我也是壞人。」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得很認真,就好像他的雙手上有什麽東西似的,「我這雙手,染了很多很多血。」


    「你不是,」女孩握住他的一隻手,稚嫩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們都是壞人,他們想要殺你,你這麽做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我。」


    少年抬眸,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輕輕撫摸女孩的臉,「你不怕我?」


    「不怕。」


    「可我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帶著黑色的翅膀,會吃人的。」少年看著她,隔得很近很近。


    女孩抬手握住臉上的那隻手,有些涼,她一字一頓,「那我就把你的翅膀折斷。」


    少年輕笑出聲,「你把我的翅膀折斷了是要負責的。」


    「我再給你一雙潔白的翅膀,那你就是善良的天使了。」


    「我不要翅膀,我隻要你。」


    「我?」女孩皺了皺眉,「可是,我是誰?」


    少年靠近她,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清潤又溫柔,「你是我的小芙。」


    「那你呢?你是誰?」


    「我是天使。」


    天使?不是壞人了嗎?


    小女孩似懂非懂,還想要再問些什麽,突然,毫無預兆的,眼前的畫麵一變,周圍突然被灼熱的大火包圍,四處都是悽厲的慘叫聲。


    她抬頭環顧四周,不見少年蹤影,隻有一具具被火燒著的屍體,有些還沒死的倒在滿是血腥的地上痛苦地打著滾,一聲聲慘叫撞擊進女孩耳中。她下意識地想去救人,可是,一隻手從火光中伸了出來,抓住了她。


    「小芙……」


    「好好活下去!等你醒來,你便會忘記這一切,重新開始。」


    是少年的聲音,穿透烈焰,和那些慘叫聲一起傳入她耳中。


    她拚命搖頭,想要將少年拽出來,可是,無論她怎麽用力,少年就像是腳下生根似的怎麽都拉不出來,漸漸的,她開始覺得很困很困,眼前一黑睡了過去。


    「不!」


    伊芙大喊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滑落。


    心髒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著,頭很痛,她揉揉眉心,迴憶著,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剛剛是做夢了?


    「醒了?」門口突然響起蔣煦瀚的聲音,他走了進來,看到伊芙的臉時麵色一變,緊張地問道,「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伊芙抬手摸了摸臉,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夢裏哭了,臉上布滿了冰冷的淚水。


    她搖搖頭,「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蔣煦瀚聞言鬆了口氣,坐在床邊將她摟入懷中,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夢見什麽了?打雷?」


    他家小姑娘沒什麽怕的,唯一怕的就是雷雨天。


    不過話又說迴來,記憶中,她在七歲之前並不怕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在一次隨同伊萊恩去了一次國外迴來後就變得很怕打雷,而且,隻要一打雷就會將自己躲進衣櫃裏,誰喊都沒用,隻有他出馬才能安撫她。


    關於這件事,方璀兒也問過她,可是她也說不出來原因。


    因為這事,方璀兒還狠狠罵了伊萊恩一頓,認為他到了國外光顧著工作了,沒照顧好女兒。


    伊萊恩也自知理虧,不敢反駁,因為他後來承認,那是一起重大滅門案,死亡人數多達幾十人,他害怕伊芙太小會嚇到,就沒有帶她去現場,而是留在了酒店讓助手照顧。


    誰知道那一忙就忙了幾天,期間他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幾乎沒有,更別提迴酒店去了。


    等他忙完迴去,女兒還在,助手卻不知所蹤了,他放在酒店保險櫃的錢也不翼而飛,問伊芙,她也說不知道。伊萊恩報了警,警方調查過後以盜竊攜款潛逃立案,但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人。


    錢財伊萊恩不在乎,女兒沒事就好,所以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案子一結就帶著伊芙迴國了。


    也是在迴國後的一個雷雨夜,才發現伊芙多了這麽一個毛病。


    但這些都不重要,是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方璀兒反而認為,這樣的伊芙才更正常一點,起碼像個人類了。


    伊芙窩在蔣煦瀚懷裏,好半晌,才總算平復了下來。


    她長長舒出一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醒過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可是,應該是個很悲傷的夢,因為醒了以後,我的心還很痛很痛,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哭的吧。」


    蔣煦瀚微微蹙眉,「可能是最近太投入進季袁沖的郭怡的案子裏了,所以才做這樣的夢,等案子結了,我們去殷萊轉轉,就當休假,好好放鬆一下。」


    「好。」伊芙乖巧地應了一聲。


    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太陽已經照進房間了,她愣了一下,「我睡了一天一夜了?」


    「嗯,我看你累壞了,也就沒有叫你。」蔣煦瀚期間進來看過她好幾迴,見她睡得沉,就沒吵她,還把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拿走了,幫她接了好幾個電話。


    有晏雲影的,有劉警官的,有秦晉輝的,還有王微雨和蔣煦辰的。


    都是些匯報進展的電話,他一一記下就掛了。


    伊芙下意識地就要去拿自己的手機,側眸看過去,這才發現手機沒了。


    蔣煦瀚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摸了摸鼻子,「你都忙一天一夜了,陳慧蘭的死因和死亡間隔時間都查清了,接下來的偵查就該交給警方,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伊芙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也沒有生氣,抓了一下頭髮,問道:「有誰給我打過電話嗎?」


    「晏雲影查問過那一帶的環衛工人,都說那個垃圾桶不是他們這區的,垃圾車每天都會固定在早上六點和晚上七點去收垃圾,昨天晚上,垃圾車開到巷子口時是七點二十多分,那時候巷子裏還沒有那個垃圾桶。」


    伊芙皺了皺眉,「也就是說那個垃圾桶是在七點半後才被人丟棄在那裏的……附近的監控有拍到是什麽人做的嗎?」


    「沒有,應該是有人做了手腳,那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都沒拍到。」


    「不是被損壞而是沒拍到?」


    「嗯,估計是知道你能修復,所以幹脆破壞了攝像頭。」


    「手腳還真幹淨,」伊芙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些什麽,又問,「不過,昨晚的屍體是晏雲影發現的,她大晚上的怎麽會跑到那裏去。」


    說起這個,蔣煦瀚就有些好笑,勾了勾唇角將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現在網上都還有不同角度的那一段視頻,點擊率還很高,晏家的人怎麽刪都刪不完。」


    伊芙:「……」


    去酒吧喝個酒也能遇到這種事?


    被幾十隻狗追了幾條街,這是何等的空前壯觀?


    不過,伊芙關心的不是這個,比起倒黴,她更願意相信晏雲影是被人惡整了,不然那些狗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又緊追著她不放呢?


    「她事後有沒有去做過檢測?」伊芙抓住重點問道。


    她能想到的,蔣煦瀚當然也能想到,隻是他對此沒有什麽看法,反而覺得挺解氣的。


    蔣煦瀚聳了聳肩,「去了,可是沒檢測到什麽藥物之類的東西,她當時撞翻了幾個垃圾桶,垃圾全灑她身上了,估計是掩蓋了吧。」


    伊芙沉吟片刻,又問:「你不覺得很巧合嗎?當時那麽多的路可以走,為什麽她偏偏選了那麽一條路,還剛好就撞到了垃圾桶,然後裝著屍體的垃圾桶就倒了讓她發現了屍體?」


    如果說季袁沖的屍體被發現是碰巧,那麽郭怡的屍體就幾乎是被那個巫術牽引著找到的。


    一開始她並沒有多想,隻是覺得一個花季少女為了愛情可以狠到這種程度,有些無法理解。巫術這種東西,擺下了陣就必須保留,可能郭怡沒想到會有人能發現那個地窖,所以才放心地把陣法留下。


    可是,等到發現郭怡的屍體,再到昨天查明了陳慧蘭的死亡間隔時間後,她就意識到不對了。


    如果那個陣法不是陳慧蘭設下的,那麽,陣法的目的就不是詛咒季袁沖,也不是因為對女兒愧疚而做出的補償,而是牽引著她去找到郭怡的屍體。


    同理的,陳慧蘭的屍體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裏,被晏雲影以那樣的一種方式找到,目的也是她。


    韓星宇,他到底留下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在燕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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