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遠很快就和他的妻子崔玉,還有王思薇的兩個哥哥王明哲、王明毅過來了。


    伊芙親自出去接的他們。


    考慮到屍體的慘狀,她並沒有領著他們到驗屍間去,而是把他們帶到了接待室。


    秦晉輝倒了幾杯茶過來,隻是接待室裏誰都沒有動。


    王威遠雙目赤紅,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拳,他不發一語地看著伊芙,沒有說話。崔玉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微張的雙唇顫抖著,同樣看著伊芙欲言又止。


    王明哲王明毅兄弟倆雙眼和王威遠一樣,猩紅一片,喉結上下滑動著,似在壓抑著隨時迸發的悲痛,好像這樣就能阻止那即將到來的噩耗般。


    沉默在屋裏蔓延,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悲涼的氣氛。


    良久,王威遠才聲音顫抖地開口問道:「伊芙,你告訴王叔叔,那……真的是薇薇嗎?」


    伊芙抿緊唇,深吸了一口氣,點頭:「死者的頭骨碎裂,我還沒有完成麵部復原,不過,按照滑翔教練提供的供詞,還有屍體的年齡、性別,基本可以確定,那是薇薇。」


    崔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突然伸手抓著伊芙放在茶幾上的手,哽咽著問道:「她的臉沒辦法看出來,也就是說,那不一定就是薇薇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別人,隻不過,隻不過她剛好也是個12歲的女孩,是不是?」


    「崔姨……」伊芙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喉間哽住,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好好地對家屬說出死者的死因還有屍體的狀況。


    看到她這個樣子,王威遠一家人也都明白,即使麵容無法辨別,那具屍體是其他人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崔玉瞬間像是失了魂般鬆開伊芙的手,雙眼無神地目視著前方。


    王威遠重重閉上眼睛,微微仰頭,眼角有淚水滑過,從他顫抖著的身體能看出,他正在極力地壓抑著內心巨大的悲痛。


    「妹妹……」王明哲王明毅兄弟倆忍不住嗚咽出聲,抱著自己的腦袋埋在雙膝中,壓抑的哭聲不時傳出。


    「你們節哀吧,」伊芙捏緊拳頭,安慰著四人,「我一定會盡快抓到兇手,以慰薇薇在天之靈的。」


    崔玉卻仿佛沒有聽到伊芙的安慰,淚水自空洞的雙眼滑下,她喃喃自語著:「薇薇……我的寶貝兒啊!你怎麽就這麽去了……你讓媽媽怎麽活啊……」


    說到後麵,聲音漸漸變大變成野獸般的嘶鳴,她一手撫上心口死命揪著衣襟,一手用力捶著自己的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王威遠一把摟住她,把她的腦袋按向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頓沉聲說道:「玉兒,別哭!我們現在不能倒下,薇薇還等著我們幫她報仇,你要撐著!」


    崔玉聽了他的話,哭聲一頓,咬著牙忍住悲傷,隻是那雙肩還不斷地一聳一聳的,讓人擔心她會受不住隨時暈過去。


    伊芙也有些無法壓抑自己內心中的傷感,眼眶微微泛紅。


    過了一會,等崔玉平靜了一些,王威遠這才看向伊芙,聲音微啞地問道:「我們可以去看看她嗎?」


    伊芙實在是不忍心告訴他們,王思薇現在已經隻剩下一副遺骸了,就算是在還沒清理前,那慘狀也不是家屬所能承受的。


    看到伊芙欲言又止的樣子,王威遠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他的嘴唇抖動一下,「薇薇她……她是怎麽死的?」


    伊芙閉著眼睛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艱難地說道:「她是被人從飛機上推下來的,高度大概在三百六十米左右,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摔得……看不清原來的麵目了。」


    屋裏瞬間沒有了任何聲音,連唿吸聲都停止了。


    「我可憐的女兒啊……」好半晌,崔玉再次痛哭出聲,「到底是誰這麽忍心……我的薇薇才12歲,死了竟然連具全屍都沒有……」


    王威遠喉結微微滾動著,眼眸酸澀得幾乎睜不開,半晌,猛地握緊雙拳,看著伊芙,幽深猩紅的眼眸裏好像有暗光攢動,「伊芙,王叔叔求你,請你一定要抓到害死薇薇的兇手……我們王家永遠都會記得你的這份恩情,以後但凡有你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叔叔您快別這麽說,查找兇手是我的職責,再說了,雖然我和薇薇認識的時間不長,但薇薇就像我的妹妹一樣,就算您不說,我也一定會盡自己所能,盡快抓到兇手,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伊芙目光堅定地說道。


    「如此,就麻煩你了。」王威遠扶著崔玉起身,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般,哀嘆了口氣,「玉兒,我們先迴去吧,不要打擾伊芙他們工作,我相信她一定會找到兇手的。」


    送走了王威遠一家人,伊芙迴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看著快要拚接好的頭骨,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從什麽時候起,她竟變得這般脆弱了?


    若是以前,她一定可以不帶任何感情地完成工作,可現在,她的心被悲痛牽引著,讓她感覺到憤怒、焦躁,甚至是恐懼。


    王思薇的死突然讓她意識到,現在在她身邊的每一個親人、朋友都會有突然死亡的可能。


    當你以為時間還很多的時候,說不定噩耗什麽時候就來了,你甚至都來不及說一聲再見,他就徹底從你的身邊消失掉,那些來不及做的,來不及說的,就再也沒機會去做,去說。


    意識到這一點,伊芙突然就感覺到了害怕。


    她好怕有一天又會像上一輩子那樣,突然就聽到了蔣煦瀚的死訊。


    再來一次,她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想到這裏,她拿出手機,給蔣煦瀚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每一聲都好像一把刀一樣紮在伊芙的心上,每一聲都讓她心底的恐慌加深一分。


    終於,電話被接起,耳邊響起蔣煦瀚低沉愉悅的聲音,「怎麽這個時候打給我,想我了?」


    聽到他的聲音,伊芙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於爆發出來,她嗚咽一聲,說道:「蔣煦瀚,薇薇她……薇薇她死了……」


    電話那頭,蔣煦瀚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動,沉默了好半晌,「這是怎麽迴事?」


    伊芙深吸口氣,將事情又說了一遍,「……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全身沒有一處好的地方,血肉模糊的,就連頭骨都碎成了十幾塊……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就是薇薇……蔣煦瀚,怎麽辦?我好難過……我沒辦法相信,昨晚她還拉著我,跟我說要像我一樣……我沒辦法相信她就這麽死了……」


    蔣煦瀚一直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伊芙哭著說著。


    「蔣煦瀚,你答應我好不好?絕對不可以讓自己出事,我無法想像,如果你死了,我還能不能活下去……你答應我好不好?」


    「丫頭,」電話那頭蔣煦瀚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分外低沉,「你現在是在事務所嗎?」


    伊芙「嗯」了一聲。


    「我現在過去找你,你先放下手裏的工作,乖乖等我過去。」


    伊芙愣了一下,聽著那頭傳來的低沉又溫柔的聲音,一時間反倒有點過意不去了。


    「不用了,你還在上班,我也有工作……」她聽見自己說。


    她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上一世,她這次不會離開,她會好好保護他,不會讓他再次遇到危險。


    沒有必要杯弓蛇影的,蔣煦瀚不是普通人,他的能耐她很清楚,而且,又有徐博宇他們在,她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他們已經快要訂婚了,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伊芙緩緩吐出一口氣,用很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沒事兒,就是被薇薇的死刺激到了,有些胡思亂想。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去忙吧。我這邊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忙完了我迴去找你的。」


    蔣煦瀚靜了兩秒,也沒有堅持,「那好吧,你自己注意身體,該吃吃,該休息休息。」


    「我知道。」


    「別再胡思亂想了。」


    「嗯。」


    掛斷電話,伊芙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擦幹淚水,繼續拚接頭骨。


    一個小時後,伊芙終於將死者的麵容復原出來,毫無意外的,就是王思薇。


    她看著屏幕上的圖像,在心裏默默念著:薇薇,你放心吧,伊芙姐姐一定會抓住兇手,將他繩之於法的。


    與此同時,陳警官和劉警官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已經找到了傅明慎的那架渦輪螺槳飛機了,就在燕城機場裏停著。


    伊芙得到消息立馬趕往機場,到的時候,看到傅明慎已經到了,正在接受陳力的詢問。


    「你昨晚一點到三點這段時間人在哪裏?」


    傅明慎臉色不太好,似在隱忍著怒氣,但仍配合地迴答道:「我在酒店裏睡覺。」


    「有人可以證明嗎?」


    「沒有,但你們可以查一下酒店的監控,我昨晚十一點迴去後就沒有在出去過。」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們也會去做。」陳力麵容嚴肅,看起來一絲不苟,「這架飛機是你的吧?除了你,還有誰能夠開這架飛機?」


    傅明慎咬著牙,「飛機是我的沒錯,但它一直就停在機場,我怎麽知道它是被誰開出去的!說到這一點,我也是受害者,我的飛機隨隨便便就被人開出去了,難道你們不該去查一下到底是誰開走了我的飛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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