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珂雪的小姑娘眼見這兇狠少年臉上滿是驚異之色,一副被自己嚇到的樣子,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沒錯,我爹他是個大惡人,害死過很多的好人,就算你們殺了他那也是為民除害的義舉!”


    “隻是人人都會犯錯,最重要的是改過自新!我爹經曆過這一次劫難一定也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世界若能多出一個好人,豈不是比殺掉一個壞人更為難得!你們是俠義中人,便給我爹一次機會吧!”


    這一番話說來本是平常,但卻是出自一個四五歲小孩之口,這便不由得徐刑父子不驚詫!


    旁邊趙海更是一臉驚異,顯然就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自己這個女兒的不同尋常!


    老者目露奇光,對著小珂雪上下打量了一翻,又轉頭看向徐刑,半晌道:“這女娃跟你一樣都是早慧!我看你們兩個很是般配,不如便把她帶迴去給你做個童養媳!”


    “老頭,咱能不胡鬧嗎……”


    徐刑無奈的攤開雙手正要再說,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山穀上空傳來:“破天,多年不見,你做事還是這麽混賬!”


    徐刑循聲望去,腦海中卻轟的一聲響,竟然有人從空中飛了過來!


    半空之中一個青衣儒生腳踩飛劍,衣袂飛舞,猶如遺世之仙人,乘風而來,倏然落地。腳下飛劍一個盤旋,如鳥入歸林化成三尺青鋒自動落入了儒生背著的劍鞘之中。


    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讓徐刑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


    在過去的十二年間,他一度認為今世所處,是一個遊俠遍地,武人橫行的世界,仙劍奇俠那隻是存在於前世影視作品之中的東西,直至此刻,這仿若神跡的情境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心靈衝擊,讓他方才明白過來,自己對這個未知的世界還有太多不了解!


    “大俠……神仙……小民被這兩個山中悍匪打劫,如今危在旦夕,還望您老人家大發慈悲,救我們父女一命……小人以後一定日夜焚香供奉,絕不怠慢半分……”趙海本已萬念俱灰,如今乍見超越他認知的一幕出現,在莫名的震撼中不由得升起求生欲望。在他看來,徐刑父子雖然強橫,卻也難敵這神仙中人。


    儒生看都不看趙海一眼,徑直走到神色複雜的老者麵前道:“昔年無影樓的第一殺手‘玉麵血煞’如今怎麽成了這副模樣?大哥,這幾年你過得可好?”


    這一聲大哥出口,讓趙海頓時麵無人色,仿佛被抽空了渾身力氣,站都站不穩了。


    老者盯著儒生半晌,許久才道:“二弟,當年的事……”


    “今日我們兄弟相逢,過去的舊事先不要提!”儒生出聲打斷了老者的話,笑吟吟的轉頭看向徐刑道:“這是你兒子吧?儀表堂堂,氣勢不凡,跟你年少時期果然一般無二!更難得小小年紀已經是二流高手了,我在上麵看的清楚,這小子將你的那套《無蹤逍遙步》發揮的淋漓盡致,武道天資遠在你我之上!”


    徐刑心中一驚,原來這人早就來了,自己父子二人竟沒有半分察覺!


    雖說老者和儒生稱兄道弟,但徐刑在一旁察言觀色,總覺的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老者臉顯出的又是愧疚又是悲戚的神態,便是局外人看來都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是有多麽不平靜。


    徐刑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老者連自己的表情都無法控製。


    “要是我家孩兒還活在世上,現在想來也不會比你兒子差上幾分……”儒生忽然神色一哀,仿佛低聲自語,一抬頭,轉瞬間卻又換了一副神情,對著徐刑道:“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我是你爹的結拜兄弟齊泰,叫聲二叔來聽聽!”


    徐刑轉頭看向老者,卻見他神情恍惚,呆呆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不由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當下存了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對著齊泰行了一禮,道:“徐刑見過齊二叔!”


    “好好好!”齊泰哈哈一笑,連道三個“好”字,忽然臉色一變,道:“情誼也論完了,該說說正事了!”


    “你剛才求我救你?”齊泰看向趙海。


    趙海精神恍惚,停了一瞬才知道這儒生是在問自己話,心中也不明白這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又怕像先前一樣弄巧成拙,當下小心翼翼的道:“您……您老人家莫怪,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我問你是不是求我救你?”齊泰打斷了趙海,冷然出聲。


    趙海被齊泰氣勢所懾,不敢多想,支吾道:“小人是想……”


    “這個人,你們不能殺!我要保他的命!”齊泰似笑非笑,看向徐刑父子二人。


    趙海聞言不敢相信,一時隻以為自己聽差了。


    徐刑眉毛一挑,看向老者,卻見他仿佛神遊太虛,似乎根本不曾聽到儒生所言,當即開口道:“二叔,這個人奸猾兇狠,實在不能留他!”


    齊泰指著小珂雪道:“你們不但要當著這稚子幼童的麵殺人生父,還要強行霸占,讓她當你們家的童養媳,這份狠毒無恥的行徑,還真是一脈相承!”


    “你嘴上放幹淨些!”今世,徐刑早已認定了這份父子之情,自然不能容忍人汙蔑褻瀆。


    他看得明白,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二叔明顯不懷好意,犯不上對他以禮相待。


    “徐破天,你這兒子倒是有些孝心,我隻不過罵你兩句,他就不樂意了,看來你倒是沒有把自己成了這副鬼樣子的原因告訴他,不然他非得跟我搏命不可!”


    徐刑聞言,心中一滯,他明白齊泰話中的意思,眼前看起來垂垂暮年的徐破天此時其實不過三十來歲。


    徐破天曾在徐刑年幼時提及,他自己之所以會衰老的如此之快,是因為被人用秘法傷了本源真氣。


    十二年來,徐刑每長大一歲,徐破天便衰老五六年。


    這期間,徐刑幾次追問傷他的仇人是誰,徐破天卻始終不曾吐露半句,時至今日……


    “是你傷了我爹?”徐刑從齊泰的話中聽出了端倪,渾身上下殺氣凜然。


    “不錯,他正是被我從背後偷偷打了一掌,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小侄兒,你想殺我報仇嗎?”齊泰一臉玩味。


    徐刑怒氣衝冠,便要縱身上前,卻隻覺手臂一緊,被徐破天從後麵拉住。


    “二弟,當年那件事本就是個誤會!”徐破天啞著嗓子開口,話語間滿是滄桑無奈。


    “誤會?”齊泰神色扭曲,顯出無盡恨意:“當年你不顧兄弟情義,要取我一家三口的性命,我妻我兒慘死你手,要不是我見機的快,趁你分心時偷襲,恐怕早就死在你的劍下了,哪來的什麽誤會?要說誤會,那也是我曾經瞎了眼,把你這樣人麵獸心的東西引為至交……”


    徐破天臉上肌肉抖動,頹然道:“二弟,當年我們俱受命於無影樓,此事全因……”


    “夠了,你不要再巧言令色,我不是你二弟,你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齊泰麵色猙獰,雙目赤紅,道:“當年我技不如人,殺不了你,隻能像狗一樣落荒而逃,然而今日你父子倆必死無疑!”


    徐破天麵色一變,道:“老二,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跟我家小子沒有關係,看在他叫你一聲二叔的份上,希望你能給他一條生路!”


    “那我那兩歲半的孩兒又有什麽錯?你這個做大伯的怎麽不給他生路?”齊泰慘笑一聲,隨即提高聲音絕然道:“你不必多說,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便先讓你們父子見見我的手段!”


    話音未落,齊泰打個手訣,低聲道出一個“去”字。


    隻聽“鏘”的一聲,齊泰背上的寶劍自動出鞘,在空中一個盤旋,忽然奇快無比的直飛而出,向著想趁亂拉著女兒逃離的趙海奔去,隻一晃間便從趙海喉嚨橫穿而過,複又飛迴劍鞘。


    趙海手捂著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響,滿臉不可置信的軟倒在地,氣絕身亡。


    徐刑心中冰冷,這飛劍速度之快,他自問根本躲閃不開,便是徐破天本人恐怕也難避其鋒。


    “二弟,你這是修仙者才有的手段吧?”


    “你竟然也知道修者秘辛?!”齊泰麵上驚疑不定。


    徐破天皺眉道:“隻是據我所知,要駕馭此等神物,本身修為最次也要達到傳說中的先天境界,我看你目前同我一樣都是後天中期的武者,但卻能夠將飛劍用使的圓轉如意,一定是用了什麽不尋常的法門,付出了極大代價,這可大為不妙,你日後還是少用此劍為好!”


    齊泰麵色大變,強笑道:“你不過懼我飛劍之術,又知道什麽,少在那裏胡言亂語。”


    徐刑眉毛一挑道:“吹了半天大氣,我以為有什麽了不起的,原來不過是假借外物!”


    “你想激我不用此劍?!”齊泰似笑非笑:“便是不用劍,我也照樣殺的了你們父子!”


    言罷,齊泰上前一步,隔空拍出一掌。


    徐家兩父子凝神而待,卻見這一掌輕飄飄的竟是揮向趙海女兒的方向,這才明白齊泰這一下也是像方才殺趙海一樣,要給他們先“看一看”自己手段的意思。


    眼見那小女孩孤零零的杵在當地,絲毫不覺已然到了生死關頭,危急時刻,徐刑不暇多想,提氣躍出直奔女童而去。


    徐破天和他心意相通,不知何時,手上已多出一把劍來,隨手刺出,直奔齊泰而去。


    齊泰因此手上略微一緩,被徐刑於刻不容緩之際瞅準空隙一把將小女孩搶在懷中,一個轉身脫開了齊泰的掌力範圍。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齊泰擊出的一掌落在地麵引得沙石亂飛。塵土落盡,腥風散去,地上一片青黑,仿佛染上了一層濃濃的黑墨。


    徐破天見此麵色大變:“這是禮門的《五毒摧心掌》,非門中核心弟子不傳!二弟,你竟然拜入了那等魔門?!”


    “論心性,便是魔門中人也不及你萬一!”齊泰雙目微眯:“話已說盡,今日讓你也嚐嚐痛失愛子的滋味!”言罷身影一晃,竟當先攻向徐刑。


    “你若殺我,我絕不還手,但你要動我家小子卻是不行!”


    徐破天大喝一聲,舉劍迎向齊泰,兩人當即戰作一團。徐刑見此,毫不猶疑,縱身一躍,加入了戰場之中。


    徐刑明白自己同後天中期境界武者的差距。他曾聽徐破天仔細說過這個世界嚴格的武者層級。


    武功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算是“入流”。最低一級是三流高手,接著往上便是二流高手、一流高手、後天初期、後天中期、後天後期以及最後一個屬於武者的境界後天巔峰。


    他一個二流高手對上修出後天真氣的後天中期境界武者,正常情況下連一招都走不過。是以即便在徐破天承擔了主要攻勢的情形下,徐刑也隻能從旁偷襲掠陣,一擊即走。


    好在徐破天教給他的《無蹤逍遙步》神妙非常,幾番有驚無險的襲擾為徐破天打開了不少局麵,氣的齊泰吼叫連連。


    父子二人多年來並肩作戰,配合默契,當即趁機反撲,一時之間反逼得齊泰處於下風。


    齊泰越打越是束手束腳,久戰之下不由大是心浮氣躁,到了後來再也不管不顧,當下大吼道:“既然你們急著找死,我便成全你們!”


    話音未落,齊泰左手在胸前畫了個圈,接著一掌揮出擊向徐破天。


    徐刑站的較遠,卻也隻覺一股腥風迎麵撲來,令他心中煩惡,幾欲嘔吐,這才明白齊泰之前擊向趙海之女的一掌尚還留著幾分餘力,不由急聲示警:“老頭小心!”


    徐破天自然識得厲害,當下身形變換,快速向後退去。


    齊泰得空,一掐手訣,急喝一聲:“去”!


    背上飛劍再度應聲而出,直奔徐刑而去。


    徐破天後退之中見此情形,頓時心神皆失,奮力一個轉身,便想前去救援,卻被齊泰瞅準時機一掌印在胸口之上,整個人橫飛出數丈之遠。


    與此同時,徐刑根本未及閃避,隻覺光芒一閃,胸口一痛,飛劍已經刺入體內。


    齊泰仰天大笑,片刻之間,形式逆轉,徐家父子俱敗於他手,大仇得報在即。


    他雙眼赤紅,走到倒地昏迷的徐破天麵前,微一遲疑,便要一掌拍下去了結這一段多年的恩怨。


    正在此時,旁邊突然光芒大作,天地之間一時仿佛隻剩下刺眼的光亮。


    齊泰下意識的閉上雙眼,下一瞬間卻隻覺全身一空,驚愕之中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悲唿:“怎麽可能?”隨即轟然倒地。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刹那,齊泰睜開眼看到了那個始終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半點恐慌的小女孩,在她的身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麵色蒼白,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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