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宇不知這其中緣故,隻以為李蒼鎮貌似弱不禁風,實則膂力過人。雖然好奇這劍是什麽材料,也不敢把玩許久,見父親麵色不悅便趕緊歸還,道:“多謝大哥了,讓我開了眼界。隻是看不出大哥力氣不小啊。”

    李蒼鎮笑道:“是啊,平輩裏還算勉強。”

    “隻是這力氣大有甚麽用,在家裏連一桶水也不願去挑。”唐不阿道。

    兩人不知鄭仁弘父子曉不曉得這‘內勁’一說,索性順著迴答。

    “兩位衣著不似我們山裏人,肯定是不需要自己操勞。”鄭仁弘笑道。

    “你還敢說我來著?要說起遊手好閑,你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李蒼鎮道。

    唐不阿反駁:“我還就可以說了。隻要有冰冰做門主一日,我便要被唿來喚去,比起挑水劈柴不遑多讓。”

    “怪哉怪哉,這兩年周遊四海,看你是不亦樂乎啊。”

    “非也非也,倒是你李大少爺休養生息,頗為安逸。”

    “瞧你像隻猴子似的亂竄,莫要忘了我家妹子。什麽時候見你領著八人紅花大轎,把我家月仙接去?”

    “你不也跟王八似的縮在山莊裏,我家門主可念叨你許久了。”

    兩人一前一後盡說對方不是,起初還有些咬文嚼字,愈到後頭便愈不羈。引得鄭仁弘父子拍腹大笑,險些起不來身子。若不是鄭仁弘的妻子來添置蠟燭,幾人還不知時間已晚,隻怕還要說上半宿方才停止。

    李蒼鎮與唐不阿住了一間偏房。雖說是偏房,不過也是臨時騰出的小屋,之前許是放置農具的地方,牆邊還擺著草叉、鋤頭之類物件。再將一張較大的桌子鋪上被褥,就成了兩人此時的‘床’。

    白日裏走了不少路途,李蒼鎮平時耐不住寒冷氣息,這些日子好了不少,但鼻頭還是時不時作疼。今日也無甚感覺,一躺下便睡熟。唐不阿畢竟出身唐門,隨身暗器不少。金屬遇寒則寒,遇熱則熱,將暗器從身上解下也費了一番功夫。

    這一覺頗為踏實。不待鄭仁弘來喊,兩人已洗漱一番開始調息。說是調息,也不過就是靜坐沉思,讓內勁緩緩疏通一陣。至少李蒼鎮的法門是這般路子,唐不阿的內勁相比較為陰寒,又是另一類方法。

    幾人草草吃了早飯,便拾起包袱上路。鄭仁宇軟磨硬泡,始終沒能說服父親將其帶上,而是和母親一起往反向離去。畢竟鄭仁弘還是擔心家人,萬一兒子出了意外,妻子想必也要傷心欲絕。

    鄭仁宇尚不死心,李蒼鎮與唐不阿也稍作勸說,隻得作罷。待人物全部聚集起來,領上各自的行裝往平壤方向行進。除了李蒼鎮、唐不阿提著兵刃,村民手中均是農具。李蒼鎮心下毫無嘲笑之意,反倒是滿心敬佩。對比如此廣博的大明,這提著草叉迎敵的農民較腐朽的官兵更隻得敬仰。

    眾人行了兩日,沿途陸續見了或多或少的義勇,漸漸匯聚成了二百餘人,想必還有眾多這般的義勇隊伍朝東麵奔去。李蒼鎮與唐不阿雖礙於語言,未能完全融入,但已被當成是一份子看待。唐不阿勉強可與諸人交流。借著鄭仁弘,向李蒼鎮詢問大明景色的也不在少數。

    還未到平壤,眾人已知倭寇比料想中更要兇悍。由逃難的人口中得知,平壤已在數日前被攻下,如今城內已狼藉一片,八道各主也隨著宣祖李昖出奔義州,倒是明朝軍士已赴前線,似是朝鮮使節百般勸說才使得神宗發兵。不論這兵士有多少,於朝鮮百姓心中都似天兵一般。

    數日來漸漸變暖,冰霜漸融,為了避免倭寇耳目而行的山間小道頗為泥濘,影響了相當的腳力。李蒼鎮反有些高興,不需再忍受寒冷氣息,身手活動也更加敏捷。有時甚至像是擺脫了束縛的孩童一般。

    待到行至一處高地時,終於可遙見平壤城,但並不如聽來那般破落。自遠處看,房屋、城牆尚且完好,也並未有縱火痕跡。倭寇必是將此處作為據點,平壤糧草充足,城牆堅厚,若非朝鮮將領無能,即便倭寇精兵盡出,要想下了這城池也要費些時間。但可見倭寇入城確實時日不久,城門還未修繕完畢。

    李蒼鎮正試著辨別城內工事,一人站在另一側唿喝眾人。李蒼鎮趕忙問鄭仁弘道:“他說些什麽。”

    “是明朝的軍隊來了,看樣子是想幫我們奪迴平壤。”鄭仁弘答道,神色間顯得頗為興奮。

    果不其然,約兩千餘人的騎兵隊伍整齊劃一,分了前後,前軍又分了三路,均成方陣。將旗於後軍中央,上書“祖”字。李蒼鎮心道:莫非是邊關副總兵祖承訓?素聞此人稱得上良將,就此看來軍容也威風凜凜,眼下且看他如何攻城。但由這高處看來,城內倭寇的人數隻怕不少。

    身旁眾人均麵色歡喜,獨李蒼鎮較凝重。甚至由凝重轉為不安,突然喝道:“這祖承訓不曉得用兵,要讓將士們去送死麽!”旋即抄了小道向明軍一行奔去。

    眾人不明就裏,呆立一陣,待得鄭仁弘反應過來便趕緊唿喊眾人跟上。隻是李蒼鎮修習武藝,腳步輕快,也唯有唐不阿跟得寸步不離,其餘諸人已被拋至身後。唐不阿亦是不明,一邊追趕一邊迴氣問道:“你剛才……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天氣迴暖,冰雪融化,明軍僅是馬軍,馬蹄哪有不受傷的道理。而且祖承訓並非命馬軍衝上,也並無遣人進城查探,反而徐徐進入。一旦進入就白白丟去了馬軍的優勢,將軍士性命置之一旁嗎!”李蒼鎮愈說愈氣,神色較之之前又更加難看。

    無奈兩人腳程再快,也趕不及大軍入城的步伐。待得兩人清晰望見城門之際,明軍已盡數進入城內,倭寇鳥銃聲、喊殺聲亦紛紛響起。兩人即不放心身後一眾義勇,亦擔憂城內軍士。雖知力量微薄,但盼救出一個便是一個。稍加思索之際一眾義勇也已追上,但均已上氣不接下氣。李蒼鎮低聲對鄭仁弘耳語道:“如您所見,內裏已經開始交戰,想必是明軍遭到伏擊,聽這聲音倭寇必是帶了鳥銃……”

    “我們今日來便是要殺倭寇,多謝兄弟的好意。”鄭仁弘朗聲道,隨即又用朝鮮語說了些話,身後眾人紛紛響應。李蒼鎮略呆了一下,道:“在下明白了,但隻望諸位一同進入,莫要私自離開失了照應。”

    許是倭寇都被明軍引去,進了城門一陣未曾遇見敵人。眾人便隱匿在民舍中緩緩前行,愈前行腳下屍首便愈多,看的眾人眼角心下盡是酸疼。李蒼鎮強忍憤恨,低聲對眾人道:“將手中的農具扔去,換了這兵刃吧。”時不時見了尚未氣絕的明軍,便騰出兩名義勇將其救出城,若是倭寇便補上一刀。李蒼鎮本擬將其一同救出,無奈眾人早已眼紅,且即便救出,這‘武士道’精神也會趨勢其自裁,不如此時來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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