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家的時候,顧夕顏是很隨和的,三人重逢,大家的情緒有點激動,齊懋生又不在跟前,所以墨菊也好,端娘也好,都沒有太多的講究,顧夕顏略一堅持,兩個人就和顧夕顏一起就圍坐在了炕桌前。


    墨菊端著粥,遲疑道:“姑娘,這,這能吃嗎?”


    顧夕顏笑道:“這是排骨黃豆粥,補氣又養身,味道挺不錯的!”


    墨菊就小心翼翼地嚐了一


    顧夕顏滿臉期待地道:“怎樣?”


    “嗯,”墨菊猶豫了一會,小聲地道:“還可以!”


    顧夕顏就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以墨菊的性格和處事風格,可以解釋為“她很不喜歡”。


    她怏怏然地吩咐翠玉:“你給端姑姑和墨菊都換碗白粥吧!”然後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抱怨道:“就你覺得不好吃,大家都覺得不錯!”


    墨菊就抿嘴一笑。


    端姑姑毫不留情地潑她的冷水:“怕是看你興致高,不好說吧!”


    顧夕顏是被端姑姑訓慣了,又知道她說的八成就是事實,就訕然地低了頭去吃粥。


    翠玉就有些吃驚地望了端娘一眼。


    不過,還真被端姑姑說中了。這段時間,顧夕顏不停地調整著菜肴,有時候是魯菜、有時候是東北菜、有時候是粵菜,大菜係幾乎涉及了個遍。其他菜係的菜還好說,這粵菜,不管是齊懋生還是廚子和紅玉,都很難接受。當有一次顧夕顏問她們有沒有牡蠣的時候。廚子竟然結結巴巴道:“太太。那是髒東西,怎麽能吃!”


    顧夕顏煲的各式粥品就隻有她自己吃。


    端姑姑的心事卻不在這上頭,她狀似無意地道:“爺地早飯誰伺侯著?”


    顧夕顏不以為然地道:“哦,他在傲嘯軒吃,有貼身地小廝伏伺著。”


    “那午飯和晚飯呢?也在傲嘯軒吃?”


    “我們不用管他,”顧夕顏心情大好,三口兩口吃完了粥,把碗遞給翠玉,讓添一碗。他有時候迴來吃,有時候不迴來吃。貼身的小廝會提前來稟告的。”


    端娘就輕輕地點點了頭。


    吃完早飯,翠玉給她們上了茶,又上了幾碟點心,這才領著幾個小丫頭出去了。


    幾個人就坐在炕桌前聊起天來。


    沒等顧夕顏開口,端姑姑就挪了挪身子坐到了她的身邊,低聲地道:“來時齊府的三爺已經把你的情況給我們說了個大概。現在我想聽你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顧夕顏臉色微紅,略略地把這段時間的事給端娘講一遍,當然,她和齊懋生的那些曖曖昧昧的事就給省略了。


    端娘很認真地聽著,問道:“如果國公爺沒有受傷,你會不會不清不楚地跑到洪台來?”


    顧夕顏不想騙端娘,卻又不願意把當時的想法說給端娘聽,怕他對齊懋生產生不好的印象。低聲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嘴裏這麽說,目光中卻有璀璨如寶石般的光芒閃爍著。


    端娘見了,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想當初,可是說的好好了的……”


    顧夕顏就紅著臉低了頭。


    端娘思忖了片刻,湊到她耳邊竊竊地道:“床第之間。他可愛惜你!”


    顧夕顏的臉騰地就紅得可以滴出血來了似地,她有些不安地望了坐在身邊的墨菊一眼,嬌嗔地喊了一聲“姑姑,真是的!”


    望著她眉宇間的那股豔麗,端娘突然間露出釋然的笑容。


    她把顧夕顏抱在懷裏,摩挲著她的頭:“姑娘真是長大了!”


    顧夕顏知道她把自己當孩子似的,就靜靜地伏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再大也是您養大的孩子。等懋生迴來了。我讓他給您敬茶。”


    話一說完,顧夕顏就怔住了。


    她突然意識到。原來,她下意思裏不敢要求齊懋生跪著給端娘倒茶,所以脫口而地是“讓他給您敬茶”。


    端娘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姑娘,哪裏有主子跟奴婢們敬茶的。你過得好,我心裏就比什麽都高興。你以後可再也不能提這事了,爺寵著你,你也不能瞪鼻子上眼的,可要受得住,嗯?”


    顧夕顏就突然間覺得有些對不起端娘。如果當初沒有選擇嫁給齊懋生,說不定就可以招個女婿兒在家裏承歡膝下了……


    她還要說什麽,端娘卻講起她們這一路上的遭遇來。


    原來,端娘怕日子長了生出變故來,雇了馬車日夜兼程地往江南郡趕,八月底就到了常州的柳集,舀到新戶藉和路引後,先是雇了馬車走旱路到越州,然後又在越州地石板鎮上船改走水路到。到了石板鎮的時候,她留了一個心,打心了一下顧夫人的消息,得知“劉家嫁到盛京的姑奶奶帶著小少爺迴娘家來走新戚”的消息,她這才放下心來。十月中旬她就到了富春縣,她怕人認出來,就包著頭打扮成老嫗的模樣在棲霞觀轉了好幾天,看到墨菊深居簡出身邊沒有什麽可疑的人這才出來相認。


    說到這裏,端娘不由頓了頓。


    顧夕顏就想起了剛才墨菊哭訴地內容。她地心又開始不規則地亂跳起來:“可是聽到了關於惠蘭的什麽消息?”


    端娘就望了墨菊一眼。墨菊臉色煞白,雙眼立刻就紅了起來。


    “我換了粗布衣裳散了頭發扮成小媳婦地模樣,住在棲霞觀的桃花源旁邊的息來院的通鋪裏,有一天晚上,就聽到有人說。說禁衛軍副統領。左,左小羽,殺,殺死了新婚地夫人,如今左家裏地人正要鶴鳴殿裏為他們家夫人做道場呢……”


    “哐當”一聲,顧夕顏手裏的茶盅就滾落在了炕上,人也象篩子似的抖起來:“左,左,左小羽。殺,殺了惠,惠蘭?”


    端娘就下炕走出去叫翠玉舀了帕子來。


    墨菊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捂著嘴就哭了起來。


    端娘看著已經呆坐在那裏顧夕顏,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舀了帕子親自給顧夕顏擦了手,吩囑翠玉道:“你們都出去吧。誰來了也不見!”


    翠玉就笑盈盈地低聲道:“要是爺來了……”


    難怪沒有左小羽的消息,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顧夕顏氣血翻騰,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淩厲之色:“沒聽見端姑姑說什麽,就是爺來了,一樣也不見!”


    翠玉大驚失色而去。


    顧夕顏望著翠玉失措的神色,暗暗怪自己遷怒於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靜地道:“墨菊,你講清楚一點,到底是怎麽迴事?”


    墨菊接過端娘遞來的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聽了,就趁著月色悄悄去了鳴鶴殿,鳴鶴殿裏雖然燈火通明,卻門可羅雀。我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鳴鶴殿旁的林子裏轉悠兩三個鍾,眼看著快半夜了。正準備迴去,就看見杏紅帶著一個丫頭走了出來……”說到這裏,她就凝望了顧夕顏一眼,“杏紅梳了頭,那丫頭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嘴裏還道你現在可是雙身子,千萬要小心才是……”


    “雙身子?”顧夕顏張大了嘴巴。


    墨菊就點了點頭。


    “才兩個月。就……”顧夕顏不由又問了一遍。


    “嗯!”墨菊就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就趁著丟了一塊石頭她身上,她一迴頭。就認出了我,她說身子有點冷,讓那丫頭給她去舀件披風……我們兩個人就藏在林子裏哭了一場。”


    “杏紅怎麽說?”


    墨菊臉色一紅,期期艾艾地道:“她說,說左小羽陪著惠蘭迴門後,就,就開始要陪嫁的丫頭們待寢……有身孕地都有兩個了……”


    顧夕顏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惠蘭就和左小羽鬧起來,有一次,左小羽還動了粗,惠蘭就要進宮去告禦狀……”墨菊低下了頭,“說是有一次,兩人又爭了起來,惠蘭就拔左小羽的佩劍要自殺,左小羽就去奪,結果……不知怎地,劍就撞到了脖子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顧夕顏喃喃自語,“她那麽聰明、又漂亮,又有才情,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杏紅不敢和我待太久,我們就約了第二天見麵。”墨菊臉上流露出內疚的表情,“我怕她看出什麽破綻,第二天就沒去,正好中午端姑姑找來了,我們就急匆匆的往棱島趕。”


    “我們是十二月底到的棱島,還沒來得及安定下來,就在客棧裏被人擄了。”端娘苦笑道,“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遇到了人販子,嚇得半死,後來到陵州,遇上了大雪封路,不能露宿了,墨菊當時受了涼,燒得厲害,那擄我們的田頭領就帶著我們住進了客棧,還請了大夫給墨菊瞧病,我們這才知道,這幫人沒有歹意,可那個姓田地口風也緊,死活不說是為什麽擄我們。隻知道說是要趕在二月十四日之前到洪台,後來墨菊這一病,我們就拖到了現在才到。”


    聽端娘這麽一說,墨菊就臉色通紅的低了頭。


    二月十四日之前到!


    顧夕顏知道這是齊懋生想給自己的驚喜,想到這裏,她責怪齊懋生的心就淡了一些。


    再一看墨菊,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她還以為墨菊是在說因為她的病而擔擱了時間,就笑著拉著墨菊的手道:“對不起,讓你們擔驚受怕還要千裏奔波……”


    墨菊就使勁地搖頭:“二姑娘,你別怪我就是!”


    顧夕顏忙笑道:“我們現在都是背井離鄉的,你願意來,在我心裏,就把你當成親姊妹一樣的,以後可不能再說這樣地客氣話了,那大家顯得多生分啊!”


    墨菊就流著眼淚使勁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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