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顏派丁翠娘去棲霞觀:“去打聽一下那個叫齊毓之的人,看看他都在棲霞觀幹了些什麽,遇到過些什麽人,那些人都是些什麽背景……”


    丁翠娘點頭而去。


    顧夕顏又叫了墨菊來:“你去田嬤嬤那裏舀了門牌出府一趟,去東市的紅裳看看我們的衣裳做得怎樣了,趁機去威武鏢局那裏走一趟,看看那鏢局有沒有什麽有趣的事!”


    墨菊應聲而去。


    惠蘭卻在一旁探頭探腦的。


    顧夕顏叫了她進來:“有什麽事嗎?”


    惠蘭笑道:“隻是看看姑娘這裏有沒有什麽差遣的。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迴大安坊那邊去了。”


    惠蘭進府的事並沒有完全說定,主要是因為這段時間宗人府對外命婦進宮覲見的事全駁了迴來,顧夫人沒有機會進宮,而惠蘭進府的話,一定是要得到崔寶儀的同意才行。


    如果是平時,顧夕顏無所謂,可是現在……


    她笑了笑,道:“我派人到大安坊那邊去說說吧。你在這裏,我也有個做伴的人。”


    惠蘭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神色間很高興的樣子。


    轉過身,顧夕顏卻囑咐端娘:“讓杏紅和她在一起,我現在請了劉家的人來幫忙,可別讓惠蘭看出什麽來。”


    端娘點頭:“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


    墨菊迴來時,顧夕顏正和惠蘭在玩簸錢。


    杏紅笑道:“墨菊,你去哪裏了,怎麽一天都不見人影!”


    墨菊朝著杏紅笑了笑,徑直給顧夕顏曲膝行禮迴稟道:“姑娘,我去了紅裳舀姑娘訂的裙子,誰知道我一攤開,那條桃紅色的織金花卉綃料八幅裙裙擺上打著的絡子就鬆開了。隻得讓店裏的師傅重新打絡子。我等了好半天都沒有弄好,又怕姑娘掂記。就約了明天再去取。”


    顧夕顏的注意力好象全被小幾上的銅錢吸引了,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那你明天再去一趟吧!”


    墨菊下去了。


    到了晚間,墨菊值夜。兩個人偎在顧夕顏象小屋子似的八步床上講悄悄話:“……我照著姑娘的吩囑去了,卻沒敢進門。”


    “是不是有什麽異樣?”顧夕顏問道。


    “嗯。”墨菊點頭,“進進出出地人很多,可都是年青男子,沒有一個婦人小孩,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隻敢匆匆瞟了一眼就走了。”


    “幹的好。”顧夕顏大加讚賞。“以後你要記住了,再要緊地事,也沒有自己的性命要緊。”


    黑暗中,墨菊黑白分明的眸子象寶石一樣流光溢彩:“我隻好把裙子上地絡子拉鬆了,找個機會再去一趟。首發”


    夜色中。顧夕顏沉默良久,才惘然地道:“看情況再說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休息吧!”


    丁翠娘迴來的時候是半夜,顧夕顏被她搖醒的時候嚇得尖叫了一聲,可那叫聲還沒有溢出喉咽,脖邊就覺得一麻,聲音就被封住了。


    顧夕顏倉皇地望著一身黑衣黑褲俠女打扮似的丁翠娘,過了一小會,丁翠娘又在顧夕顏的脖子邊點了一下。顧夕顏又感覺一麻,然後她趕忙輕輕地咳了一聲。


    還好,聲音又迴來了。


    顧夕顏輕聲地道:“你到床上來說話吧,這樣安全一點。”


    丁翠娘沒有遲疑,脫了鞋就上了顧夕顏的床。


    顧夕顏急切地問:“怎樣了?”


    丁翠娘道:“姑娘說的那個人查到了。他是今年二月十九日進京地。化名薑天寶。在威武鏢局當鏢師,經常去棲霞觀進香。五月間。他曾在三日、九日、十日、十六日、十七日、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二十三日到過棲霞觀,六月間,去的就更頻繁了,幾乎隔個兩、三天就去一趟,最後一次出現在棲霞觀是七月一日,以後就再也沒去過了。威武鏢局的人聲稱薑天寶走鏢去了梁地,我已派人去證實了,最遲三天後就有迴音。“他在威武鏢局的時候都和什麽人來往密切?”


    丁翠娘條理清楚地迴答:“和一個叫錢甲的,這名也是個化名。此人實際上叫周鶴雲,江湖人送其一個雅號叫,這幾個人都化名托身在威武鏢局,我們去查的時候都不在鏢局裏,說是和齊毓之一起去走鏢了。”


    鬼才信!


    丁翠娘也不信,道:“這幾個人有正有邪,互相之間並沒太多的交往,個個都是名震一方人物,能聚在一起我們也覺得十分意外。”


    顧夕顏不由望了丁翠娘一眼,問:“我們,是指劉府還是指你原來所處的地方?”


    丁翠娘沉默不語。


    顧夕顏笑道:“沉默也是一種迴答。你不要誤會,多交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走,說不定哪天我們有緣會你會再幫我一次呢。”


    丁翠娘淺淺地笑道:“姑娘有什麽事,通過七爺找我們就是了!”


    也就是說,拒絕了顧夕顏的橄欖枝。顧夕顏也沒有太在意,本來嘛,第一次合作,劉左誠又是東家……她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齊懋生失蹤的事情上來:“你對燕國公的家事了解嗎?”


    丁翠娘遲疑著。


    顧夕顏笑道:“是不是調查這個還要另付費用?”


    “姑娘說笑了。”丁翠娘聽了嘴角不禁翹了起來,“豪門辛秘,市井中多有流傳,多有不實罷了。”


    顧夕顏非常欣賞丁翠娘這種務實求真地風格:“那就當是隨便聊聊。”


    丁翠娘沉思了一下,理了理思路,道:“齊毓之的父親齊漭是前任燕國公的嫡子,生母是燕國公夫人徐氏,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徐鎮徐大人是他的嫡親舅舅。齊漭十歲的時候被封為燕國公世子。據說此人才高八鬥,文武雙全。他二十歲地時候得病死了。當時齊毓之隻有五歲。徐夫人想立齊毓之為世孫,直接繼承爵位。但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突然立了十四歲地齊灝,他是庶子……”


    他媽的齊懋生,連名字也是編地!


    顧夕顏臉色鐵青。


    不過。徐鎮這個名字卻很熟悉,沒想到齊毓之竟然是徐鎮的親外甥!


    丁翠娘不知道顧夕顏變什麽變了臉,奇怪地望了顧夕顏一眼,繼續道:“齊灝繼承燕國公後,隻生了一個女兒。他有兩個同父異母,同樣是庶出地弟弟,一個叫齊瀚。十年前病逝了,沒有留下子嗣;另一個叫齊瀟,生了兩女一兒,兩個女兒是嫡出的,兒子是庶出的。燕國公府從現在看來。齊毓之地身份地位最高……”


    所以齊懋生,不,齊灝說齊毓之是燕國公的下一任繼承人!


    顧夕顏不禁躇躊。


    齊毓之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盛京,就象齊灝決不會無緣無故受傷一樣。問題是,齊灝的受傷與失蹤與齊毓之有沒有關係呢?


    顧夕顏不由茫然地望了丁翠娘。


    丁翠娘垂下眼瞼迴避了她的目光。


    她是劉左誠請來的,有了消息自然是會先告訴劉左誠,劉左誠同意了,才會說給自己聽吧!


    顧夕顏心如明鏡,問道:“七爺怎麽說?”


    丁翠娘道:“七爺也擔心著。如果齊毓之被那些人救走了還好。如果不是……那劉家就等於是即得罪了朝庭,又得罪了燕國公齊灝。”


    顧夕顏鄂然。


    他們誤會了。


    把齊灝和齊毓之搞顛倒了。


    這個該死的齊灝,不僅騙了她,還騙了劉左誠。


    自己要不要向劉左誠解釋清楚呢?


    顧夕顏猶豫著抬頭,卻看見丁翠娘銳利的眼神。


    她心中一悸。硬生生地把要說出口地話咽了迴去。


    丁翠娘能被劉家請來調查這件事。本身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吧!把這消息傳了去過,齊懋生的處境說不定會更危險。畢竟,燕國公的侄子和燕國公本人之間的重要性是天差地別地……


    顧夕顏不由苦笑道:“虧得大了!”


    丁翠娘忍俊不住地微微一笑。


    顧夕顏歎息,暫時先這樣吧!


    她倚在大迎枕上,無名指輕輕地在薄被上小小地畫著圈兒,丁翠娘靜靜地正襟盤膝坐在她身邊,屋子裏一片沉靜,隻有自鳴鍾滴滴答答地在那裏擺動著。


    良久,顧夕顏歎了一口氣:“您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吧。明天還要煩請您去威武鏢局看看!”


    丁翠娘無聲而去。


    事情的兇險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墨菊不能再插手了。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了,如果齊懋生出了什麽事,已經是來不及了,如果沒有出事,那七月十四日的獻俘他就應該會出現。


    想到這裏,顧夕顏不由地又摸出了那枚私章捏在手裏磨摩。


    這真的僅僅隻是一枚私章嗎?


    她想起那晚月色下齊懋生憂鬱而滄桑的麵容。


    讓她去燕地,真的隻是擔心自己的處境這麽簡直嗎?


    如果齊懋生被齊毓之……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顧夕顏就覺得心底一陣刺痛。


    難道還讓我把這枚私章送給齊毓之,錦上添花似的讓他好順利地繼承爵位?


    認仇者為親,對我有什麽好處?


    火石電光中,顧夕顏如醍醐灌頂。


    對我有什麽好處!


    永遠不知道實情,把齊毓之當成依靠,在他地羽翼下和齊紅鸞懵懵懂懂地生活一輩子……


    不,不,不。不會是這樣的。


    齊懋生不是這麽簡單的人!


    他就沒跟自己說過一句真話,連名字都是假的,怎麽會,怎麽會去為一個萍水相蓬的人費盡心思!


    他一定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把私章交給自己,最後又誘自己去燕地交給齊毓之……


    不,不,不。當時自己說在棲霞觀看見了齊毓之地時候,齊懋生臉上地表情是驚詫而凝重的。他是個很內斂地人,如果不是太吃驚,肯定不會在臉上流露出來的……


    不,不,不。他第一次遇見自己的時候還把劍擱在脖子上威脅自己,明知道有危險還逼著自己去送信,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腦的混蛋,徹頭徹腦的騙子……


    一時間,酸甜苦酸紛至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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