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安樂王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的桃花眸:“你說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從我認識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沒有目的的,你騙我與你好、騙我迴辰國、喂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說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奪我性命,你以為今生……我還會信你嗎?不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些與你計較,隻是你不該為奪小白而傷我師傅……來時,若非師傅千萬叮嚀,不讓我傷你性命,今日我絕非如此簡單地放過你……當然,我也不想因為傷了你而讓小白傷心,所以……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安樂王緊緊地緊緊地閉上雙眸,努力壓抑著胸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狠狠地咬住口中的肉,才未讓自己痛叫出聲。良久,胸口的翻湧稍稍減弱之時,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眸,死死地盯著訾槿的雙眸,低低地問道:“你便……如此的容不下我嗎?”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濃重的譏笑:“我容不下你?……王爺說話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我怎敢容不下王爺,王爺好好想想……是不是從來都是王爺容不下我呢?是不是王爺對我從來都是欲除而後快呢?”

    “欲除……而,後快……”鮮紅的血液從安樂王的嘴角一點點地滲出。

    訾槿心中微微一動,眯著眼看著從安樂王口中滲出的鮮血。

    安樂王看了訾槿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從口中了流出的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鮮血,血液順著指縫一點點地落在前襟上。

    訾槿嘴角的譏笑更加的深重,那笑容深深地深深地刺痛著安樂王,他單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努力壓抑著胸口那翻騰的灼燙之氣,但那氣息卻翻騰得越加的厲害。奔騰的鮮血仿佛找到出口一般,不斷從口中溢出。

    一旁的錦禦心焦如焚,幾次欲上前都生生地退了下來。他在等,他在等著自家王爺身上的傷能喚起訾槿的憐惜與不忍。

    訾槿輕蔑地看著口吐鮮血的安樂王:“王爺的手段真真是用之不盡啊,隻可惜……恕訾槿沒時間看戲了。”

    安樂王聽罷此話,眸中閃過急切的光芒,急忙轉過身去,努力地擦拭著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怎知越急切越是擦不幹淨。他不想讓訾槿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不願看見訾槿那滿是譏諷的笑意,更不願聽見訾槿那滿是調侃和諷刺的話語,越急切胸口越是疼得厲害。一口氣沒提上來,安樂王不斷地咳起來,鮮血越咳越多。

    錦禦連忙

    奔上前去,連連點住了安樂王幾個穴位。安樂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翻湧平複了不少,連忙轉身,身後卻早已經空無一人,他急切地朝四周張望著。

    錦禦虛扶住安樂王:“王爺別找了,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安樂王一點點地垂下眼眸,周身的光芒與淩厲一點點地散去,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生機的垂死之人。他一步步地走到水邊蹲下身去,凝視著溪水良久,開始細細地洗著手上的鮮血。

    “王爺莫要難過,姑娘她隻是一時未想清楚了,才會說出如此的氣話。”

    安樂王仿若沒聽到錦禦的話一般,一點點地、細細地洗去手上臉上的血跡,臉色蒼白得厲害。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解去身上的外袍和裏衣。

    “王爺身子尚未大好,溪水濕冷還是莫要下水了。”錦禦急聲道。

    安樂王連眼都未抬一下,緩緩地走下水中,一點點地極為仔細地洗著全身和長發,待到一切弄好,上了岸換上了嶄新的衣袍。

    錦禦拿著早已備好的幹布巾,細細地擦拭著安樂王的長發。安樂王毫無血色的臉上無喜無悲極為安詳,那清冷的模樣仿佛不再是這世上的人。待擦幹了長發,錦禦熟練地給安樂王綰著平日裏的發髻。

    “雲騰髻。”

    錦禦稍微愣了一下,雲騰髻隻有在最隆重的祭祖大典的時候才會用,手法相當複雜,錦禦雖不是不會但也是煞費時間:“主子換個簡單的發髻,如今時候不早了,若再不迴去,主上定該著急了。”

    “雲騰髻。”安樂王並未睜眼,繼續說道。

    錦禦眉宇之間說不出的憂色,卻不再勸阻安樂王。他手法熟練地綰著發髻,在即將上簪的時候,安樂王卻將一個做工極為粗糙的柳木簪遞了上去。錦禦微愣了下,隨即接過安樂王手中的木簪,將它牢牢地固定好。

    安樂王緩緩睜開眼眸,踱步走到溪水邊,這廉價又粗糙的柳木簪與安樂王一絲不苟的雲騰髻和一身的錦繡雪袍異樣的不相襯,但,安樂王似乎不以為然。他將柳木簪扶了又扶,漸漸地他毫無波瀾的眸中閃過一絲柔軟,生硬的臉色也逐漸地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對這簪子比這發髻還要滿意。

    見安樂王恢複了笑臉,錦禦懸在半空的心,終是落了迴去。這麽多年了,對於安樂王各種古怪的脾氣錦禦從來都是麵不改色,隻是不知為何,此次的麵無表情卻讓錦禦異常的惶惶不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安樂王緩緩地站起身來,錦禦連忙上前將安樂王身上的衣袍整了又整。一直到連一個皺褶都沒有了,安樂王的嘴角再次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

    安樂王對著溪水摸了摸因消瘦已變得削尖的下巴,撫了撫無比蒼白的臉:“是不是很難看?”

    “主子多想了,主子如今的模樣姑娘定是更加的喜歡,當初君氏三子也是因為如此的消瘦和蒼白才博得姑娘的愛憐。”錦禦垂著眼眸,低聲說道。

    “嗬嗬……”安樂王似乎對這樣的迴答頗為滿意,低低地笑出了聲音,神經近似恍惚,“錦禦……你知道嗎?她第一次見我便將我視為天人……美女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不知心恨誰……錦禦她那時不怕我……你,知道嗎?”

    錦禦垂下眼眸,將一個裝著碎銀的荷包遞了上去:“這個……似乎是姑娘掉的。”

    安樂王微微一愣,隨即接過那荷包,細細地摩擦著上麵的繡花,又看了看裏麵的碎銀,隨即毫不客氣地掛在了自己的身上,:“嗬嗬……連繡花都學會了嗎?……這模樣倒還不難看,正好配得上本王這身雪衣。”

    錦禦看著安樂王將那荷包掛在了自己的身上,猶豫了半晌,咬了咬牙開口道:“這些碎銀……許是姑娘全部的……想來姑娘這一路……”

    安樂王嘴角含笑,手緊緊地捏著腰間的荷包:“本王就是要餓餓她,看她還敢再與本王作對不敢。”話畢轉身朝來路走去。

    錦禦看著安樂王的背影,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當對上安樂王異常柔和的側臉時,終是未再作多言,撿起岸邊的衣袍,便要跟上。

    安樂王迴過身來低聲道:“那衣袍不要了,丟這吧。”

    錦禦又將那衣袍放了下來,快速地跟上了安樂王的腳步。

    兩人走了沒多久,訾槿捂住咕咕直叫的肚子跑迴了河岸,四處尋找著她那可憐的全部的家當無果,無力地靠坐在溪邊的大石上,側目間便看到了被錦禦扔在河岸邊的衣袍。訾槿微微眯著雙眸,看著那衣袍上血跡良久。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她緩緩起身蹲到那衣袍邊上,伸手摸了摸上麵的血跡,嗅了嗅,真的血跡。

    訾槿側目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安樂王身形消瘦,臉上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病色,這些都是裝不出來的。小白斷斷不會因為魚落和那莫須有的孩子便輕易地與他走的,若說真的原因,怕是因為安樂王的這病才是。但自己也是與他動了手的,那

    吐納之間又不似一個病人,莫非為了小白跟他走而裝病?

    不像……這鮮血不是假的,那時他臉色煞白該是氣血翻湧得厲害,也有可能是極其嚴重的內傷,若真是如此,那麽小白跟他走也不足為奇,小白怎會舍得自己疼了半生的人受一點苦呢?安樂王果然好手段啊,這心思都用了出來。

    隻是……小白為什麽不給自己解釋呢?

    天逐漸黑透的時候,行走極為緩慢的司寇郇翔一行人,早早地駐紮在一處空地上。諾大的空地上已搭上了一個簡單的帳篷,簇火也早早地升了起來。

    無力地趴在樹杈上的訾槿雙眸無神地望著遠處的帳篷和簇火,自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的她,已餓得頭暈眼花。為了擋住這陣陣的饑惡,訾槿喝了不少的溪水,可越喝卻越餓,最後唯有無力地趴在樹杈上。少動一下算一下吧,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東西呢。

    司寇郇翔少少地吃了些東西,便早早地睡下了。安樂王坐在司寇郇翔的榻邊看著他眉宇之間怎麽也遮掩不住的倦色,臉上滿是複雜之色,直至司寇郇翔的唿吸變得綿長,安樂王才起身朝帳外走去。

    錦禦與祁詠躍兩人坐在簇火邊上,烤著各自手中的食物。錦禦見安樂王走了出來,拿起身旁東西,走到了安樂王的身旁。

    祁詠躍隻是微微抬眸瞟了一眼安樂王,隨即又收迴了目光。

    安樂王將身上的衣袍仔細地整理了一會,又撫了撫發髻才接過祁詠躍手中的東西,朝山林深處走去。

    祁詠躍若有所思地看著安樂王的背影,似是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帳篷,嘴角勾起一絲莫名而又詭異的笑意。

    安樂王抬眸看向樹上氣息奄奄軟在樹上的人兒,心中一片溫軟不舍,神思恍惚了一下,腳下發出輕輕的樹枝斷裂聲。

    “誰!”訾槿猛然坐起身來,目光瞬時淩厲萬分,待看到來人時,眸中的防備減去了不少,再次無力地趴到樹幹上,將頭扭到一邊去,不再看他,低聲說道:“我不和你打,你走吧。”

    安樂王低低地笑出聲來,緩緩地伸出手來,將手中的荷葉一層層地剝開,一股肉香撲鼻而來。訾槿幾乎是反射性地轉過臉來,垂涎地盯著那隻油嫩嫩的烤雞,但當看到了安樂王似笑非笑的模樣,暗暗地吸了吸口水,咬著牙又將臉扭到了一邊。

    安樂王腳尖一點,輕然坐到了訾槿的旁邊,將烤雞放送到了訾槿的麵前,惡意地說道:“小啞巴是不是很想吃呢?”

    訾槿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烤雞,使勁地壓抑著那滾滾而來的饑餓,側過臉吞了吞口水。

    安樂王掐了一塊雞肉嚼了又嚼,一邊吧嗒著嘴一邊說道:“嗯嗯,外焦裏嫩……錦禦的手藝又見長了不少。”

    早已餓得頭暈眼花的訾槿猛然坐起身,一把搶過安樂王手中的烤雞,轉了個臉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安樂王看著訾槿的側臉微微地笑著,那笑容異樣的純淨不含半分的雜質和算計:“慢點吃,又沒有人和你搶。”

    訾槿蹙眉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不安。她抱著烤雞不自覺地挪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再不多看安樂王一眼。

    安樂王眼底閃過一絲黯淡,隨即無謂地靠坐在樹幹上,輕鬆地說道:“這倒是個好地方,比那帳篷裏要涼快得多了。”

    訾槿緩緩地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遠處簇火光下的帳篷,嘴張了又合,終是低聲問了口:“他……為何要跟走你?”

    安樂王側目低低地笑出了聲,無謂地說道:“如果我說……這次並非是我,是哥自己要走的……小啞巴信嗎?”還信嗎?還信我嗎?

    “不信。”毫不猶豫的迴答。

    “嗬嗬……”安樂王的笑聲越來越大,“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麽?小啞巴可知道我要帶哥迴去幹什麽?”

    訾槿隨手扔了手中的雞骨頭,在身上隨意地抹了抹手,愜意地趴在樹幹聲:“你不必告訴我,因為你說的必定不是真的。”

    安樂王微微抬眸看著遠處的月光,低聲諷刺道:“半年多不見,小啞巴倒是聰慧了不少。”

    訾槿本欲爭辯,又不願與其作糾纏,撇了撇嘴不再說話,轉開臉開始閉目養神。饑餓奔波了一日,吃飽以後便覺得異樣的疲乏,隻一會的功夫,訾槿便沉沉地睡了去。

    一直看著遠處的月光的安樂王緩緩地收迴眼眸,看著唿吸綿長的訾槿,寵溺地笑了笑,解開了身上的外袍搭在了訾槿的身上。他極小心地將她抱起,找了一處更粗更好依靠的樹杈起身坐了過去,極為仔細地調整了訾槿的姿勢,讓她趴在了自己的懷中。

    借著皎潔的月光,安樂王細細地打量懷中的人,將她鬢角稍有淩亂的長發細細地掖好。安樂王嘴角掛著極為淺淡異樣滿足的笑容:“笨,給你吃你就吃。不過……這次可不是我下的藥,錦禦把茴香葉榨的油,淋到了雞身上,也是想

    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要不你明個哪來的力氣再追我們?”

    安樂王單手牢牢地、細細地將訾槿護在懷中,另隻手一遍遍地、不知疲倦地、極為仔細地撫摸著訾槿的五官:“小啞巴出落得越加的好看了,那年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麽小那麽矮,瘦得近乎可憐……”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她的臉頰,然後戀戀不舍地移開,滑落在平靜的水麵上,神思幽幽……

    ——“好一個不知心恨誰,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唿?”女子側坐著,凝白的臉色如瑩玉似滿月,煙眉微蹙,眼泛秋波,嘴角含笑,可謂傾國傾城。

    ——訾槿一驚,打量了女子半晌,然後急忙用自己的衣袖遮蓋了起來。

    ——女子掩嘴而笑,霎時風情萬種:“看都看過了,為何還要將臉遮掩起來?”

    安樂王的臉輕輕地摩擦著訾槿的側臉,一遍遍、一遍遍地凝視著,一遍遍、一遍遍地磨蹭著。那癡戀的神情,仿佛怎樣都不夠一樣,怎樣怎樣都不夠……

    ——“主子,您對她若全是仇恨,又怎肯連著十幾日輸送內力給她……此時懸崖勒馬為時不晚,莫要待到……”

    ——“皇兄的東西,本宮幫他索迴又有何錯?!……為得到寐魂與惜魄死了多少人,你是知道的……本宮既然敢給她用,自是不會讓她瘋癲至狂,更不會讓她四覺全失。”

    ——訾槿瞪大了雙眼,定定地看著安樂王的背影,懦懦地說道:“西樂……你不會……”

    ——半寸長空心的銀針一點點紮了進去訾槿的手臂,訾槿疼得驚叫一聲。安樂王的手輕顫了一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槿如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枯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枯丫並收藏風槿如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