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唯有越加努力地給小白滋補身子,盡量地不去招惹他,可自己不招惹他,不代表他不招惹自己啊。他明明那副癡傻的模樣,為何自己卻對他半點辦法沒有,反而被他吃得死死的?也怪他太會看人臉色了,隻要自己稍稍有點不忍之心,他便能看出來,然後讓自己對他更加的不忍。隻要自己真的不生氣,他就無所畏懼,要說自己真的生氣吧,可看著他那張臉,自己都滿足得不得了,哪還有半分要生氣的心思。

    看著明明不解世事的癡兒,卻有個無比通透的心,而且這通透的小心肝還醋意十足。那日自己在山澗中救了一隻受傷的小兔,日日給它換藥逗了它玩耍,本是無心的玩鬧。許是稍稍占了點陪他的時間,便被他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百般阻撓不讓自己與小兔玩耍。在小兔的傷徹底好透的第二日,那兔籠子便空了。問起他來,他理直氣壯地說“放了”。那如釋重負模樣仿佛自己除去了天大的敵人一般,若隻有兔子也就算了,那是活物。他和個活物置氣還好說,可那白玉琴醫藥書這些個死物他不曾放過。隻要自己多拿了一會,或多彈了一會,超越了他的底線一點點點點,他便會拉住自己非讓自己看他,說他好看。每每此時訾槿隻能搖頭苦笑,心中又滿是甜蜜,最後終是萬事都依了他。

    不過他也不是光會撒嬌耍賴,每日早起他總是無比耐心地替自己穿衣袍、綰發、洗臉,並樂此不疲。每日自己從竹林練琴迴來的時候,桌上都有剛沏的新茶,茶水不涼不燙,剛好入口。每晚小白都會給勞累一日的自己,按摩肩膀和腰間,自己隻要稍稍蹙眉,他便知道自己頭疼,便會用手指梳理自己的頭發來緩解自己的頭疼。

    琴音嘎然而止。

    小白睜開惺忪的睡眼,微微蹙眉坐起身來,順著訾槿的目光看向遠處的一棵書:“小紫?”

    訾槿吞了吞口水:“……原來是桃樹啊。”

    小白側臉看向訾槿,一臉的古怪,這樹開桃花的時候,你日日相對,怎到了今日才知道它是桃樹?

    對麵的樹上,桃花早已落盡,彎曲的枝木上留下一個個拳頭般大的青澀小果子。再過上個把月,到了仲夏,果子們一個個都被染紅,便能結成個個飽滿甜美的桃子了!

    “小白,想吃不?”訾槿一臉垂涎地緊盯著桃樹,興奮地問道。

    “生的。”小白抬手擦去訾槿嘴角的口水,低聲提醒道。

    訾槿欲起身,卻被小白拽了迴來,他理了理訾槿的亂發,低聲道:“生的,再等等。

    ”

    訾槿眸中滿滿的失望之色,伸手推了推桌上的白玉琴,無力地伏在桌上,隻是那雙眼卻沒離開那小桃樹半分。

    “累……歇會?……”

    訾槿依然盯著那桃樹,抬手挑了一下琴弦:“不能歇啊,師父今天就要迴來了,要檢查的。”

    小白拉過訾槿的手,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以指為梳輕理了理她的亂發:“不差,一時。”

    訾槿閉上雙眸,乖順地依著小白。不知為何,在這個單薄的胸膛上,訾槿總是有著莫名的安全感,身上那淺淡的薄荷與草藥的香味總是讓人能靜下神來。

    訾槿緩緩睜開雙眸,看著遠處的桃樹狡黠地一笑,抬手抹琴:“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訾槿側目看了一眼已怔住的小白,淺淺一笑,繼續挑琴:“金縷玉甲也是布衣袈裟,相走天涯,放了天下也罷。如有弱水三千,不如一人相伴。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小白屏住唿吸,嘴唇微顫著,他緩緩地閉上雙眸,從身後環住訾槿的腰身,深深地靠在訾槿頸窩:“小紫……”聲音壓抑不住地顫抖與哽咽,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千百年,海枯石爛,忘了世間的滄海桑田。

    訾槿雙手附在小白的環住自己的雙手上,閉目靠在他的身上。小白身上傳來輕微至極的顫抖,讓訾槿的心一下一下地疼著。即便我與你日日相伴,你還是這般的沒有安全感嗎?今生我不要天下,更不會為了它,讓你傷神一分一毫,你呢?你可願放下那天下?可願?

    “乖徒兒!過來?!”竹林外,突然傳來程青鬆的聲音,打破這溢滿香甜的寂靜……

    “嗯?師父迴來了!”訾槿慌忙起身,卻被一隻手生生地拽住。

    小白將訾槿淩亂的衣袍仔細地整理好,垂下眼眸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竹梳,開始打理著訾槿的亂發。

    訾槿微微一愣,方才想起,自己夜半起身練琴,當時隻是隨意地洗了把臉,發髻衣袍均未打理。看著竹林外圍晃動的人影,訾槿拚命用眼神催促身後的小白。

    小白卻不抬眸像專門給訾槿作對一般,神情越發的仔細,手也越發的慢了下來。

    本隻要一柱香的事,小白愣是磨蹭了兩柱香,方才不情願地放下了手,然後手緊緊地拉住訾槿的衣角,一同朝竹林外走去。

    知道二人故

    意磨蹭了半天,程青鬆此次倒是沒生氣,淡淡地說道:“走吧。”

    “去哪?”訾槿愣愣地問道。

    程青鬆一下黑了臉:“半年多前,我在老鬼給你訂下了神兵,算算該是今日鍛好,你隨我去取。”

    “師父你該知道,我不便出門,那兵器你大可取來……”

    程青鬆對著訾槿的腦袋就是一個暴栗:“小丫頭家懂什麽,五年前老鬼偶得天鐵一塊,半年前老頭子便已為你訂下了這塊神鐵。昨日老鬼飛鴿讓我領你去取,想來定是今日出爐,不過……至於那塊天鐵鍛造成了什麽武器,老頭子我一點都不知啊。”

    小白伸手揉了揉訾槿被被敲的地方,甚是不滿地看了程青鬆一眼。

    訾槿呲著牙縮了縮頭:“他要是鍛了個金絲大環刀,莫非我也要了不成?拿兵器這事,師父去便可,何必非要徒兒……”

    “你個死丫頭!怎就懶成了這般模樣!三十多年前老鬼用神鐵花費三年之久鍛出一雄一雌王鐵寶劍。劍出爐時,半邊天空都被映紅,此對寶劍青鋒如水,透明如冰,吹可斷發,削鐵如泥。……至今卻無人能取走!”

    “為何?如此神兵利器那些個江湖人還不搶破了頭?”訾槿瞪大雙眸,不解地問道。

    “但凡算得上的神器,均有靈性,並非普通人能駕馭的。此次你去也隻是試試運氣罷了,若拿不走也莫要太難過,師父有的是好東西給你。”

    “師父,那麽好的兵器人家鍛了五年,怎麽你一句話便給了徒兒了,莫非你們……”

    “胡思亂想!老夫與她……她給我自是應當!”程青鬆欲再給訾槿一個暴栗,訾槿卻被小白適時地拉到了懷中。程青鬆瞪了瞪眼,訕訕地收迴了手。

    “既然師父有好東西,何必非要去拿人家的,用自家的豈不是更順手?”訾槿從小白的懷中露出半個腦袋,不怕死地說道。

    “你!你個笨蛋!你以為光兵器的事嗎!”程青鬆指著訾槿,跳起身來大聲罵道。

    訾槿愣了一下:“還有別的事嗎?很重要嗎?”

    “你!你!你!你個死丫頭!我怎麽收了你那麽個笨蛋徒弟!都讓他白吃了好幾個月了!難不成一點成親的打算沒有嗎?他是男子自是沒事,你個女娃若非每日我都在你的藥裏放下那藥……說不定你們早已珠……你個笨蛋!氣死我了!這個呆子看著純良其實滿肚子壞水!居然不想負責!氣死我老頭子!怎麽收了你個笨徒弟!

    ”程青鬆雙眸通紅,喘著粗氣,顯然氣得不輕。

    摟住訾槿的小白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頭,眸光掃過程青鬆氣的通紅的臉,隨即恢複了往昔的模樣。

    “成親?……”訾槿一時間竟未反應過來。

    “不成也要成!”程青鬆拖著訾槿的胳膊一邊朝外拽,一邊大聲吼道。

    小白的手緊緊攥著訾槿的衣襟,一步步跟著二人上了車,羽扇般的睫毛將溫潤的眼眸中的情緒遮蓋,緩緩的他抬起雙眸,眼角露出一抹笑意和喜悅。

    訾槿愣愣地坐在車廂裏,好半晌才迴過神來,一把拉開了車簾,看著正在趕車的程青鬆問道:“師父不是說成親嗎?……這又是去哪?”

    “你個笨蛋!成親難道不需要喜服嗎?別的我都能給你們備下,喜服必須量身定做,你以為我願意搭理那呆子嗎?……還有!你若是不讓那老鬼的兵器拿下!從此以後別叫我師父!我也當沒有你這個笨蛋徒弟!”程青鬆轉過臉來,大聲吼道。

    訾槿無趣地摸了摸鼻子,返迴了車內,愣神地坐在車廂內,心思說不出的複雜。

    在古人的眼中沒有成親的男女若行了周公大禮,定是不能容於世俗的。自己自第一次時至今日已經近三個月了,一直這般沒名沒分地跟著小白,師父雖然不說,心裏定是替自己不好受的。他一定以為自己在意小白家中的妻子才不願意讓小白為難,也許師父一直等著小白主動求婚,但小白對大婚這些個世俗的東西自是不會懂得,不會明白,而自己從未在意過,甚至連想都沒想過要和小白成親。定是師父看著一日日這般過著,真真著了急,才會出此下策吧。

    對自己來說成親似乎是很遙遠的事,而且說不出的怪異,要成親了嗎?要和小白成親了嗎?雖已有了夫妻之實,可要說成親怎麽還是感覺那麽突然和不適呢?

    看著訾槿猶豫不定、不勝苦惱的神色,小白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衣角狠命地攪著手指,良久,低聲說道:“小紫……不願……”絕對的肯定句。

    “是啊,怎麽突然就要成親了呢?”訾槿依然尚未迴神,順著那話說了下去。

    “小紫,不想與我……是嗎?”小白睜開了雙眸,緊緊地盯著神遊的訾槿。

    “沒想過,太突然了,為什麽一定要成親呢?”

    小白猛然起身,撩起了車簾,坐到了程青鬆的邊上,一把扯過他手中的韁繩,奪過他手中的長鞭。

    小

    白一連貫的幹淨利落的動作將程青鬆震得發蒙,他呆愣了半天,方才迴過神來:“你幹嘛?”

    “你,太慢!”

    程青鬆又是一陣愣神,這這,這還是那個呆子嗎?那呆子怎麽會這麽大聲?那呆子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的,沒有半分脾氣,今天這是怎麽了?看那鐵青的臉色,顯然是氣得不輕啊,果然還是寶貝徒弟厲害啊,能把一個木頭疙瘩氣成這樣。

    程青鬆又側目看了一會正聚精會神趕車的小白,才從自己手中接過韁繩與長鞭時,手法生疏,看便知從未駕過車,這才多一會便如此嫻熟了。自己看得果然沒錯啊,這呆子一點也不呆不傻,實在是世間難得的奇才啊,不知那傻徒弟碰見這般的男子是福還是禍啊。

    程青鬆轉身進了車廂,看著還在發愣的徒弟,抬手推了推:“丫頭。”

    “嗯?師父?……小白呢?”訾槿猛然迴神,才發現不知何時,對麵坐著的人換了。

    “在趕車……”

    “怎能讓他趕……”訾槿正欲出車廂,卻被程青鬆一把給拽了迴來。

    程青鬆歎了一口氣,說道:“讓他趕吧,他手法嫻熟,出不了錯的……你和老頭子說說話。”

    訾槿再次坐了迴去,看著程青鬆微微蹙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擔心地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麽心事?”

    程青鬆看了一會訾槿,良久:“老頭子自幼習得一身武藝與醫書,一生……算是獨來獨往,直至今日能得你這麽一個乖巧聽話天資又高的徒弟,半年多的時間你便能有如此的修為,按理說我老匹夫也該足,該放心你才是。可是看著你被那呆子吃得死死的,那般不前不進不爭不奪的模樣,老頭子著實放心不下,更何況這呆子還有個妻子。或許當初就不該放任你和那呆子的感情,可看著他一直讓你這般沒名沒份地跟著他,老頭子我怎甘心?……但看到你今日這般模樣,師父我不得不問你一句,你可是不願意嫁給那呆子?”

    訾槿怔然地看著對麵一臉慈愛的老者,心中溢滿了感動與溫情。來到此處後,自己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卻不曾有一人像他這般,沒有目的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著想。玉老夫人雖然也算待自己不錯,可卻非真正地為自己著想。隻有這個老者,隻有這相識半年的老者,不厭其煩地教自己醫術,不著痕跡地給自己補身解毒,想盡方法給自己加強體魄,卻從來未告訴過自己,他施舍了多少恩惠給自己。

    “我確實從未想過要與他成親。”訾

    槿微微垂下頭,小聲地說道。

    “你!……你個笨蛋!既然未想過要與他成親,為何還要與他……你個笨蛋!氣死我了!”程青鬆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指著訾槿的臉,愣是說不出話來。

    車廂外,小白瞬時白了臉,他握住長鞭的手,微微地顫抖著,死死地抿住嘴唇,眼底閃過一絲傷痛。

    “師父莫生氣……其實對我來說,成親不成親都無所謂,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並不重要?他待我的心意,我心中最是明白。”

    程青鬆瞪著訾槿良久,歎了一口氣:“師父知道你不爭,可這世間的女子誰不想要個名分……就算是不為自己,即便是為了將來的孩兒……你呀你呀!”

    看著程青鬆逐漸緩和的臉,訾槿連忙陪了個笑臉,小聲地說道:“師父,咱們迴去吧,此時出穀並不安全……至於那兵器先寄放在你朋友那吧,待有時間咱們再去取迴。”

    “你懂什麽!既然想要那兵器,自是出爐便要看著它……罷罷罷!隨你吧!我老頭子不管了愛迴去便迴去吧!”程青鬆欲拉開車簾時,卻發現馬車停了下來。

    小白撩起車簾,直直地看向訾槿,那臉色說不出的怪異,似是努力壓抑著怒氣:“不迴去。”斬釘截鐵的三個字。

    訾槿愣愣地看向小白,從未見他發過如此大的脾氣,這是怎麽了?“小白?……”

    “小紫不願……可,我想……不迴去。”

    程青鬆笑著拍了拍小白肩膀:“年輕人進去商量,我來駕車。”

    小白看向程青鬆又道:“不迴去。”

    程青鬆眼眯成了一條縫:“放心吧,今日隻要你不說迴去,這車我絕對不會朝迴趕的。”

    小白微微垂眸,閃身進了車廂,坐到了訾槿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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