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賣命?不惜耗費十年的功力,用在我這個廢人身上?”

    寶羨微微地低下頭去,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衣角:“主子……怎能這樣想,那些對寶羨來說……”

    “也是,本來就是殘缺之身,再多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爵……也不如美女來的□,到時隻怕引得寶大總管的心傷才是。”訾槿嘴角露出壞意的笑容。

    “寶羨對待主子絕無二心……主子如此折辱……”

    “好個絕無二心!有誰會對自己的主子下如此陰狠之毒?……你下毒時可曾想過我是你的主子,可曾手軟半分?……是不是看著我被那陰毒折磨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報複的快意?……你對我有恨不是嗎?如果沒有我你何必成了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你要報複不是嗎?”訾槿眯著眼似笑非笑,緊盯著寶羨說道。

    寶羨將頭低得死死,身上散發的那種氣息讓人隨之心憐。

    沉默,窒息的沉默,似乎周圍的一切都沒了聲息,不知過了多久。

    訾槿緩緩地轉迴臉,嘴角帶笑的看著半空中的月牙兒:“寶羨……”

    “嗯?”寶羨聲音帶有很重的鼻音。

    “你何時認識我的?”

    “那時……主子尚在……繈褓之中,夫人拉著寶羨的手說,寶羨,從今日起你要牢牢地記住她是你的主子,將來即便傾盡所有你也定要護她周全……以後每日裏,夫人都會帶我去看你,重複著這句話……後來主子被將軍……接走,夫人便將寶羨送到師父那裏,但是每年……有幾日寶羨總是會到將軍府看望主子,隻是主子不知道罷了……直到十一歲那年夫人將寶羨送進了月國皇宮,寶羨才徹底和主子分開……”月光下,寶羨緊閉雙眸,嘴角淺笑,似是迴憶著世上最美好的過往,隻是那柔和的側臉帶著淡淡的落寞與寂寥。

    訾槿目不轉睛地望著月光下的寶羨:“寶羨你……恨我嗎?”

    “不恨……”寶羨轉過臉來,翡翠色眼眸與訾槿對視著。

    “不恨?……梧桐說,你小時候有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她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眼眸,漆黑漆黑的……再看看如今的你成了什麽模樣?!……有誰願意從繈褓之中便讓人喂毒?有誰會願意在懵懂天真的少年時。被人送去淨身做了宮人?你不恨嗎?能不恨嗎?為什麽他們要如此對你?是因為我!因為我!你為什麽能不恨?!”訾槿猛地坐起身怒視著寶羨。

    寶羨不敢與訾槿對視,緩緩地斂

    下眼眸,輕聲問道:“主子你……恨寶羨嗎?……恨寶羨狠心給你下毒嗎?……”聲音很輕很輕,輕得,讓人幾乎聽不到。

    “恨!喜寶天真無辜,曾經是我心中最幹淨的人,你卻將他變成了這般模樣!這天下!我最恨的就是你!尤其這雙妖瞳讓我惡心!”訾槿狠聲說道。

    “主子……是嫌棄寶羨眼睛嗎?”寶羨抬起頭來斂下眼眸,輕聲問道。

    “寶羨,你該拿起銅鏡好好地看看,仔細地看看你那雙眼睛,瞧瞧你那妖瞳和那最陰毒的毒蛇有什麽兩樣!”

    訾槿憤恨的話語,和臉上毫不遮掩的恨意,深深地刺傷寶羨的雙眸。他死死地抓住衣角,臉色慘白慘白的:“主子在太平軒時,不讓寶羨自稱奴才,不讓寶羨下跪,讓寶羨與你同桌吃飯,偷來的點心還要留給寶羨一份……”

    訾槿仰望天空,輕聲說道:“那是喜寶,不是你寶羨!”

    “主子曾說寶羨有一雙最漂亮的眼眸……”

    “胡說!我何時說過!”訾槿轉過臉來,怒視著寶羨。

    寶羨微微地低下頭去,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房上風大,寶羨抱主子下去吧。”

    “你去拿梯子,我自己下去。”

    寶羨緩緩地迴過臉來,靜靜地看著訾槿良久。他翡翠色的眼瞳中深沉一片,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主子小心點,寶羨去去便來。”寶羨飛身下房,背影孤寂讓人害怕。

    訾槿怔怔地凝視著寶羨的背影,眼底閃過濃重的自厭。

    寶羨小心地將竹梯放牢,靜靜地望著從上麵爬下的訾槿的背影,翡翠的眼眸之中含著難掩的傷痛。

    訾槿從梯子走下來,看了寶羨一眼,停頓了一下:“這幾日別讓我再看見你!”

    “主子……”寶羨單手抓住梯子,斂下眼眸輕聲說道,“這兩日便要變天了,主子小心。”

    “若還當我是你的主子,便不準暗中守在我門外,這幾日也別讓我再看見你!”腳步未停,冷冷地重複著。

    “寶羨……知道了。”直到訾槿消失在轉角,寶羨才緩緩地放下一直扶住梯子的手,散落一地的碎竹屑。

    訾槿轉個角,從房後轉身朝主房走去,到了主房門口悄然地打量著四周,閃身走了進去。

    “誰?!”黑暗之中,一個嬌小的人影猛地竄起,厲聲問道。

    訾槿緩緩地走到月光之下:“我。”

    “小姐?”嬌小的身影不確定地看向訾槿。

    訾槿緩步上前,靜靜地仔細地凝視著月光下這個與自己身段與身高都如出一轍的人:“梧桐,咱們做筆交易吧。”

    梧桐疑惑地看向訾槿,半晌,恢複了怯懦的模樣,小聲說道:“梧桐不知小姐在說什麽。”

    訾槿輕然一笑:“梧桐若告訴我全部計劃,我便放梧桐與寶羨雙宿雙飛。”

    “小姐……說什麽計劃……梧桐不知。”梧桐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訾槿找了把椅子隨意地坐了下來:“梧桐何必在明白人麵前裝糊塗呢?……梧桐明明參與了計劃不是嗎?……今天梧桐已在後山的山洞忙碌了一天,還能不知嗎?”

    梧桐驚訝地看了一眼訾槿:“小姐……莫要為難梧桐,夫人會打死……梧桐的。”

    “是嗎?……梧桐也會怕嗎?我看未必吧……梧桐若真的怕,那日便不會那麽做了。”訾槿不經意地玩著衣角。

    “小小……小姐,為何……要這麽說梧桐?”

    訾槿猛然抬頭,直直地逼視著梧桐:“嗬……還要裝嗎?……那日是誰在酒中下了‘亂思’?!是誰在焚香中埋下了‘懷情’?!是誰將安樂王引來!?是誰故意將我的披風掉在了安樂王的院子裏,讓眾人尋到了‘養心園’?梧桐還要在明白人麵前裝糊塗嗎?”

    梧桐猛然抬眸,眸中卻再無半分怯懦之色:“不錯,是我。”

    訾槿微微一笑:“梧桐,你很聰明……我很欣賞你。”

    梧桐防備地看著訾槿:“你想怎樣?”

    訾槿嘴角沁著輕笑:“說了,我很欣賞你,所以……要放你與寶羨雙宿雙飛。”

    “哼,你會有那麽好心?別說你知道我害了你,就算不知道,你也未必肯放了寶哥哥。”梧桐眼底滿是懷疑和防備。

    “梧桐你錯了,不是我不放了寶羨,而是寶羨本身不肯放過自己……至於你暗算我的事……我知你是為寶羨不平,所以就此罷了吧……而且因為暗算我……讓夫人的計劃不得不提前,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訾槿漆黑的雙眸盯著梧桐,一瞬不轉地說道。

    梧桐微微一愣:“你真願放了我和寶哥哥?……你會就這麽簡單地放過我們?”

    “嗬嗬,告訴我具體的計劃和時間……待此事一完,寶羨自會跟你走。”

    “跟我走?”梧桐不由得冷冷一笑,“我

    憑什麽相信你。”眼底滿是嘲諷。

    “就憑寶羨是我的暗息,他必須聽我的!”訾槿猛然起身,眸底閃過冷光。

    “你……知道了什麽!”

    “不多不少,該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梧桐你要想清楚,這天下也惟有我一人能幫你完成願望……關於寶羨……雖不是我親手將他害成這般模樣,但是若是沒我……他也不會成了這般模樣……我知道……寶羨他其實是喜歡你的……卻自卑於自己的殘缺。若你不嫌棄他,願意和他一起遠走高飛,我自會傾力相助。梧桐,你要知道……寶羨的前半生一直活在暗息的陰影下……現在隻有你才能帶她走出這陰影……你可要好好地想清楚。”訾槿走了過去,站在梧桐的身旁,輕聲說道。

    梧桐愣愣地站在原地:“寶哥哥……喜歡我嗎?”

    訾槿搖頭失笑:“若不喜歡,又怎會對你那麽好呢?寶羨對人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當初我、他還有……魚落……在太平軒時,他也隻和我一個人親近罷了。”

    “可是寶哥哥對你……”

    “胡想什麽,你許是不知道,自古納藍南族的暗息與主子,都比親生父母與手足還要親近。我與他若脫了主仆這層關係,便是陌路。”

    梧桐疑惑地盯著訾槿,訾槿雙眸坦蕩,無一絲一毫的異色:“真的?”

    訾槿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的好梧桐啊,我說了那麽多,你怎麽還不相信我?”

    梧桐沉思了好一會,終是下定決心。她將窗子開了一條縫隙,看了一眼窗外,轉身毅然拉住訾槿的手:“小姐隨梧桐來。”

    兩人出了房門躲開了巡夜的人,疾步朝後山方向跑去。走了一會,二人停在了一個洞口。

    訾槿愣愣地看著這不起眼的洞口:“這是……”

    “這便是千年寒洞。”梧桐拉起訾槿,便朝洞中走去。

    才一進洞,訾槿便看到狹窄的通道之中,一顆碗口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牆上,洞內泛著柔和的光。一股股的冷風直朝骨頭裏鑽,訾槿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安靜地跟在梧桐的身後。

    沒走一會便感到通道漸漸地寬闊起來,裏麵也更亮了起來,一個寒冰雕刻成的水晶棺赫然映入眼眸。

    梧桐鬆開了訾槿,一步步地走上高台,訾槿卻不肯朝前。梧桐迴頭微微一笑:“小姐不去看看嗎?”

    訾槿愣了一下,跟隨著梧桐的腳步緩步朝高台上走去

    ,停在了冰棺旁。

    冰棺內躺著一個女子,夢中經常出現的女子。她身穿明黃鑲龍袍,一身琉璃錦繡帶,烏黑細長的發絲上有個小巧的龍冠。她雙手緊握,肌膚蒼白如雪,長長的羽扇似的睫毛,細長的丹鳳眼緊緊的閉著,小巧的鼻梁,緊抿的嘴唇蒼白而冰冷,眉宇之間透著淡淡的威嚴。

    訾槿的心微微抽痛著,這冰棺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牢牢地牽引住,躲不開逃不掉。她顫顫地伸出手,隔著冰棺輕輕撫過女子的臉,濃重的悲傷溢滿了心田。她一遍遍地撫著女子的臉,種種過往如戲劇般一幕幕閃過腦中,前塵盡忘……誰說前塵盡忘?……你為何還要記得?忘記不好嗎?……其實我已經不是你了,你知道嗎?

    心中猛然泛起尖銳的疼痛,一個尖利的聲音在心中高喊著……還不承認嗎?……還不願承認嗎?……她就是你……你就是她……無論經曆多少……無論如何輪轉……你們都是一個人……都是一個人……

    “三國國君得到傳言,納藍風槿的屍身與訾槿同時出現在山中鎮。納藍風槿若吃了赤嵐冰玉後……殺了訾槿,便會找迴魂魄——重新複活。”梧桐盯著訾槿的表情,一動不動地說道,“聽夫人說……當年司寇郇翔為你舍魂,也是為了等魂魄重歸這一日,隻可惜他丟了納藍風槿的屍首。”

    訾槿猛然抬眸看向梧桐:“為什麽?……玉夫人大可殺了我讓她重生,為何將事拖到今日?”

    梧桐低頭不敢作聲。

    半晌,訾槿輕聲道:“……也是,若早早地殺了你,便引不來這三國人馬了……”聲音中透著掩不住的哀涼,“其實……在誰的軀體裏,又有什麽不同呢?”

    “她傷了心脈又中了暗毒,即便有了赤嵐冰玉也已複活不了,她的軀體根本就不可能複活……再也醒不來了。”四周一片靜寂,梧桐不禁低聲說道。

    梧桐見訾槿不語,再次說道:“夫人想讓小姐看看,最後誰才是對小姐最好的人,所以讓梧桐和小姐互換身份,演一場戲給小姐看……夫人說你與安樂王近四年的相依之情、與司寇郇翔的傾心之情、還有對獨孤郗徽的愛護之心,待到小姐看完這場戲以後便會真正的湮滅。小姐自是會明白,隻有月國的太子殿下,才是真心待你之人……到時小姐也可安心地嫁給殿下。”

    “夫人倒是真費心啊。”訾槿眼中閃過濃濃的諷刺,而後看了梧桐一眼,又說道:“那梧桐呢?梧桐以為誰會對我傾心相護?誰又會選擇納藍風槿呢?……”

    “梧桐以為,既然小姐與她是一個人,眾人其實不必煞費苦心地讓兩人對換,更不必苦惱選擇,因為小姐便是她,她便是小姐。隻要小姐活著,她便活著……不是嗎?”

    訾槿看著梧桐,微微地笑了,溫暖的笑意直至眼底:“梧桐好聰明啊……嗬嗬……可惜他們個個自詡聰明絕世,卻不如梧桐看得透徹……”訾槿歎了口氣,轉頭望了望,“許是當局者迷罷……其實哪有什麽我和她……所有的記憶和往事,不過一場塵煙……待到此事完結……這塵煙便會散去……再也沒有了我她之爭。”訾槿的目光落迴梧桐的身上,嘴角微勾,“到時……梧桐和寶羨便找個世外桃源隱居吧……兩個人能相依相守多幸福……”

    兩人疾步迴到了梧桐房中,一路無語。

    進了房門,訾槿便坐在床邊看著一個方向怔怔出神,半晌後問道:“他們何時動手?”

    “明夜子時……後山千年寒洞,小姐放心……此事夫人已想到了萬全之策,到時……小姐隻須看著便是……”梧桐低聲說道。

    訾槿默默地坐迴了椅子上:“夫人讓眾人選擇便是……”訾槿猛然抬眸:“她這是要舍棄你?!……寶羨知道嗎?”

    梧桐愣了一下,微微紅了眼眶:“寶哥哥說……到時會護著我。”

    “梧桐,把明日要用的東西給我。”訾槿沉思了一會道。

    “小姐明日一役生死難卜……”

    “既然知道生死難卜,梧桐難道不想好好地活著,與寶羨長相廝守?”

    梧桐咬著下唇,看了訾槿一眼,垂著頭朝衣櫃旁走去,拿出了一些衣物和飾物,想了一會又將放在一旁的琴也拿了出來:“隻有這些……小姐莫怪梧桐自私……梧桐怕……”

    “和梧桐無關,是我要親身經曆一下他們的選擇,否則我又怎能讓自己死心呢?我倒要看看他們……誰的心比較狠”訾槿走了過去,脫下身下的衣袍及其掛飾,扔到床上,“換上吧,麵具是否備下?”

    梧桐緩慢地解下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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