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生生早上四點起床。


    其實不太夠睡的,但她有個方便,在學校她趴在桌子上的時候,大多數的同學都不會吵她,中午她大概是可以睡上一個鍾頭的樣子,這樣早上早起的時間就彌補上了。


    刷題。


    重新拿出來自己的那些數學卷紙。


    深唿吸一口氣。


    現在已經很糟糕了,難道還會比現在更加糟糕嗎?


    沒的可怕了。


    該失去的已經通通都失去了。


    就在她的比賽狠狠摔了一跤的同時,最疼她的父親過世了,還會有比這更加悲慘的嗎?


    扯開封皮。


    開做。


    六點鍾從家裏離開,因為要走一段時間的路。


    鬼使神差,她姐家在江寧敘家前麵的,無論怎麽走,她都不可能經過江寧敘家門口的。


    可她此刻就站在江寧敘家的門口。


    小門開著呢。


    小叔迴來了?


    不然這是幾點開的門呢?


    生生又偷摸走到落葉堆前,昨天弄亂了,結果今天又堆好了。


    雙手合十。


    “小叔小叔,我對不起你,我晚上迴來一定幫你幹活。”


    閉著眼睛,直衝了過去。


    穿過落葉堆,她覺得自己就獲得了新生。


    整個人都有鬥誌了,鬥誌滿滿,她要去學校廝殺拚搏了,她會上最好的學校,她會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嗯。


    轉身瀟灑走掉。


    江寧敘睡的肯定不晚。


    院子裏的門肯定不會自己開,他四點鍾就去下樓開了小院門,也不知道是抱著何種的心態,然後迴來的路上還掃了一眼落葉堆。


    再次出現在院子裏,果然已經成垃圾現場了。


    沉默了幾秒。


    趙生生每天都穿落葉堆穿的很快活,就像是個大俠一樣,迴歸到了屬於她的江湖之中。


    七天以後,江漢陽結束工作迴到了清平。


    他剛想推門進去,結果往裏一看。


    這家裏是落敗了嗎?


    沒落敗的話,為什麽滿地的葉子?一院子全部都是,這哪裏像是有人住的,這看起來更加像是廢棄了很多年的屋子,鬼屋吧。


    江寧敘這個小混蛋,叫他掃落葉,他還說他掃了。


    這叫掃了嗎?


    剛想發飆,電話響。


    他的設計出了點問題,現在人家請他迴去解決。


    家門都沒進,又得出差。


    生生周五迴了上中,進門就開始幹活,她媽沒有在家。


    外麵有人敲門。


    趙生生擦擦手,去開門。


    是她大姨,陳秀芬。


    “生生迴來了。”


    “大姨,進來坐。”


    趙生生招唿自己大姨進門,陳秀芬經過衛生間,就看見裏麵洗手盆還有地上都是衣服。


    感慨。


    “你現在是長大了,你媽呢?還沒迴來?”


    “嗯,她下班可能要晚一點。”


    她媽晚上會迴來的晚些,晚市結束的晚。


    陳秀芬和趙生生閑話家常,提了提之前她陪陳秀芝的那段日子,“幸好人是堅強起來了,我們大家都以為你媽的個性,她會撐不住的。”


    生生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人活著嘛,就是個念想。”


    心中有所求,就會活的更起勁一些。坐了能有多半個小時,陳秀芬就走了,等不到陳秀芝迴來,她覺得也太晚了。


    來的時候給家裏買了些吃的喝的用的。


    陳秀芝今天晚上生意很一般,不過賣了點錢,直接送到她二姐的門上。


    陳秀琪對她講的,不用怕少,就是一天幾十,你能還我也是好的,不用攢到一塊兒還的。


    還完錢迴了家。


    趙生生已經把家裏她媽的衣服還有窗簾被罩一類的都給洗了,洗的幹不幹淨不清楚,反正洗衣機洗的,就是擰水的時候她手沒什麽力氣,擰的不夠幹,衛生間都濕噠噠的。


    做好了晚飯,已經擺好了,就等著她媽進門吃口熱乎的。


    “媽。”


    “你迴來了,不用每個星期都迴來,來迴折騰累不累。”


    陳秀芝精疲力盡的,恨不得躺到床上馬上睡著,這一天天的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腦子裏都被占滿了。


    這日子呀,就是這樣過,從不習慣到慢慢接受,也就成自然了。


    “媽,吃飯。”


    “哎,好。”


    陳秀芝坐在女兒的對麵,問問生生的功課,問問學校裏的情況,意見什麽的她給不了,但不像是以前,什麽都指望別人,該說還是會說,哪怕說不到點子上。


    “你喜歡數學,有時間就弄弄,不耽誤功課的情況下就去做喜歡的事情,別擔心錢花的多少,媽還能賺錢呢。”


    “我大姨剛剛來了。”


    陳秀芝很是冷淡嗯了一聲。


    “來幹什麽了?”


    “給拿了一些吃的和用的。”


    “放著吧,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算了,我現在也想開了,不太想占人家的便宜,省得你姨夫嚇死,他現在覺得我們家是不行了。”


    不行?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咱們走著瞧吧!生生安靜了幾秒,開口:“我大姨說陪了你一段時間,你情緒穩定多了……”


    陳秀芝就真的冷笑了出來。


    “嗬,陪我一段時間?也就你姥姥總是過來看看我,不放心我。”


    其他的人?


    兄弟姐妹?


    不過如此而已。


    生生的心,掉了掉。


    她不願意惡意去揣測任何人,其實明白大姨對她媽也沒有任何的義務和責任,但是當著她的麵故意賣好這種事情……既然沒發生為何要講呢?她沒問她媽的話,是不是就真的領情了呢?


    她覺得人和人之間其實挺複雜的,說複雜有很簡單,繞來繞去,也繞不過一個錢字。


    給陳秀芝夾菜。


    “媽多吃菜。”


    “你也多吃。”


    陳秀芝吃的比較慢,但母女倆幾乎同時出現的改變就是,都能吃了很多。


    陳秀芝過去一碗米飯勉強吃得了,現在每天兩碗滿滿的飯,這一段也是真的沒有犯過病,身心皆是極度疲勞,但依舊沒有生病。


    “有事情就去找你姐夫的小叔叔,大家都是親戚,沒有事情我們也不會故意麻煩人家,記得有點眼力見,幫著幹點活,誰對誰都沒有平白無故的好,知道嗎?”


    生生點頭。


    “嗯,我都幹活的。”


    “你姐最近還忙嗎?”


    “還行,你也知道她的工作性質,每天見不到人,我睡下了她可能才迴來,我醒了她已經走了。”


    陳秀芝摸摸女兒的發絲。


    “生生啊,堅持下吧,媽實在過不去外地,也沒辦法陪你,家裏一攤子的事情,你姐呢這已經算是拉扯你一把了,一個人的時候你要是害怕,你就給媽打電話,或者多開幾個燈,別怕浪費電費,媽給你交電費……”


    “我不怕。”


    趙生生樂嗬嗬笑著:“我住的是別墅區,你不是也去過的,多大多好呀,住在裏麵的人都是有素質的有文化的,晚上整棟樓都開著燈,再說我姐夫的叔叔就住在後麵,挺方便的,倒是我這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媽媽住這樣的房子,我住那麽好那麽高級的房子……”


    “我可不羨慕大房子,這房子買也就買了,買了就後悔了……”


    她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做什麽,覺得空落落的。


    再有一個,收拾起來也麻煩。


    最讓她覺得後悔的地方就是,因為買這房子,把生生上大學的錢都花光了,那個時候想著夫妻倆齊心合力,錢不成問題的,沒料到現在就剩她一個人了,能賺到的還是有限的,加上家裏欠了一屁股的饑荒。


    她要是去外地住了,她二姐得嚇得睡不著覺。


    以為她要跑路了呢。


    吃過飯趙生生洗碗收拾桌子,陳秀芝不做這些,也沒有力氣做,平時女兒不在家,她就隨便吃一口,能吃飽就行,她躺在床上眯著眼睛,過了會,趙生生過來給她媽按摩。


    “在學校別和同學起爭執……有些時候受委屈了沒人講就和你表姐說說,或者寫個日記,別和自己較勁,實在受欺負了你告訴媽,媽給你出頭……”


    嘮嘮叨叨的囑咐著。


    她分心分的厲害,對生生也顧不上了,生生也是讓她省心。


    趙生生迴上中的時候普遍都會睡的很晚,她能做的一定都做完。


    強迫自己做好。


    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九點半多了。


    覺得累。


    很累。


    很快就進入夢鄉中了。


    江寧敘開車迴來都十點半了,今天和人有個聚會,所以迴來的晚。


    晚上吃飯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對他表白,說實話他覺得挺失望的。


    因為對方的腦子不是很好。


    失望的不是對方腦子不好,而是腦子好的都有主了。


    挺傷心的。


    停好車,拿著車鑰匙轉呀轉的,經過那落葉堆。


    正覺得奇怪呢。


    往常這個時間,已經堆一地了,那小孩天天跑他家裏來鑽落葉堆的,今天怎麽能保持完好呢?


    哦。


    想起來了。


    今天周五。


    她要迴她自己的家的。


    未來兩天都能保持幹淨了。


    迴了屋子裏,外麵依稀還能聽得見風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他走的時候遠門並沒有上鎖,而是隨意的關了關,隻要一推就會開的。


    看著不遠處,看不到一點的燈光。


    江寧敘拿著電話,他托朋友幫他弄點東西。


    “……好,知道了,謝謝你。”


    “我說,你家裏有妹妹一類的參加數學聯賽嗎?”


    不然的話,他都這把年紀了,搞這些東西做什麽呢。


    “是的吧。”


    周末一大早的,外麵有人說話,江寧敘是被人說話給吵醒的,他昨天睡的有點晚。


    走出門,外麵站著物業的工作人員。


    交談了一下,對方說是江漢陽讓他們周末過來家裏,把院子裏的落葉拉走,因為不能在院子裏焚燒,那一堆的樹葉看著有些礙眼。


    “能否開一下大門,讓車進來,我們好進行清理?”


    車不進來,他們沒有辦法弄。


    江寧敘看看那落葉堆,足足半分鍾以後才開口。


    “麻煩你們星期一在過來清理吧。”


    工作人員:“……”


    早晚都要清理的,那為什麽不是現在清理呢?


    你多等一天,還是都要拉走的。


    不太明白這裏麵的邏輯。


    “江先生……”


    “我會和他講的。”


    工作人員保持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覺得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任性。


    任性吧,反正你有錢。


    ……


    生生在火車上的時候就下雨了,她覺得自己的點子應該沒那麽背。


    上中下雨,那下車的時候應該不會下的,兩個城市呀。


    下了火車,她拉了拉自己衣服的帽子,直接扣在頭頂。


    整個城市變得髒兮兮的,到處都是水。


    路麵上騎著自行車的行人明顯變得少了起來,天陰沉沉的,也不知道下了雨以後會不會下雪。


    排隊等公交車的人都多了起來,趙生生排了好半天才上了車。


    火車站有直達家裏的線路,可惜還是要走迴去一段。


    按照現在這個雨勢,迴去大概就變落湯雞了。


    她覺得有點冷。


    她迴去上中的時候,氣溫還好,今天突然降溫了,沒有準備。


    抓抓頭。


    該和媽媽講一聲,幫她再買一件羽絨服了。


    可她不喜歡和母親開口要東西。


    希望等她下車的時候,雨勢能小一點吧。


    車上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就剩她和司機了,司機問了一聲:“你到哪裏下啊?”


    “終點。”


    司機點點頭。


    中途就再也沒有停過車,因為沒有上車的,也沒有下車的。


    趙生生拉上濕漉漉的帽子,外麵的雨水順著車玻璃向下滑,看樣子是下的更大了。


    有點倒黴呢。自己淋濕了不要緊,她書包裏有書,淋濕了弄幹也會皺吧的。


    到站,下車。


    滿地落葉,滿地雨水。


    生生那衣服有點被打透了,鞋子也透了,從上到下都冷,整個人就顯得有點發抖。


    唿出來的氣都是涼的。


    不喜歡下雨天。


    實在是那迴遇上的事情有點可怕。


    走兩步,聽見後麵有聲音,人就一激靈。


    想要扭頭看,又不敢扭頭看,想要跑又不敢跑,她要是跑了,後麵真的有人追上來怎麽辦?


    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探。


    雨點砸了下來,風吹了過來。


    掀翻掉了她的帽子。


    雨水澆在頭頂,和頭皮融合到了一塊。


    天,變得有些黑了。


    她覺得自己迴來的太晚了,可迴來的太早,就要扔媽媽一個人在家,她於心不忍。


    想要去拉自己的帽子,雖然已經濕透了,但多少還能起點作用呢。


    上手去抓。


    咦。


    頭頂的雨似乎停了。


    抬頭看過去。


    就說,怎麽會無緣無故的雨停了呢。


    趙生生前麵的發絲都掛著水,她輕輕甩了甩,江寧敘離她這樣的近,肯定就會被甩到的,撐著傘舉過她的頭頂。


    “這麽巧。”


    這可真是巧了。


    剛剛還說是倒黴呢,現在就已經開始走好運了。


    迴來的早不如迴來的巧。


    江寧敘看看她,以眼神示意趙生生去撐傘。


    生生覺得有傘可以遮雨就不錯了,撐就撐吧,拿過來傘。


    可海拔在這裏擺著呢,她撐傘那江寧敘就得外麵淋著雨走,不然沒辦法的。


    胳膊太短了。


    趙生生:“……”


    真不是我不想給你撐傘,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江寧敘重新拿迴雨傘,你看,生活對他就是這樣的不公平。


    “迴去我請你吃糖。”


    生生眯眯眼笑。


    別委屈嘛,你不會白給我撐傘的,我會迴報你的,江糖果。


    “那你請我吃糖,我是不是要請你吃飯呢?”


    “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我還真的有點餓了。”


    江寧敘:“……”


    “趙生生,你吃耗子藥了嗎?”


    “沒呀。”


    “不覺得這個性變得太歡脫不適合你自己了嗎?”


    “沒覺得呀,我媽還覺得我現在的個性很好呢。”


    江寧敘收聲。


    作為母親,自然會覺得現在的趙生生要比以前的趙生生好的多。


    明明想叫她滾迴她自己家吃飯的,因為眼前這個強裝開心快樂的人而改變主意了。


    一頓飯而已嘛。


    再說不是講了,要請他吃糖的。


    打平了。


    帶著她直接迴了自己家,把她送到樓,找出來自己的衣服給她,家裏也沒有女人可以穿的。


    “衣服褲子不合適你就挽一挽,實在不行就拿剪刀剪一下。”


    其實他多走幾步,去她家找她的衣服就好了,可江寧敘不願意動。


    懶得動。


    “知道啦。”


    江寧敘下了樓。


    她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


    煮了辣熱湯麵。


    他是無辣不歡,不吃辣怎麽活。


    趙生生從樓上下來,衣服袖子挽了好幾圈,這都好說,最可怕的就是他褲子,腿長是真的了不起呀。


    她這和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樣。


    “什麽味兒,真好聞。”


    “辣海鮮麵。”


    趙生生:“……”


    那紅彤彤的一鍋,別說是要給她吃的。


    “過來吃呀。”


    生生坐了下來,坐在他的對麵,她現在迴家也是一個人,這樣的夜晚突然覺得挺可怕的,有個親戚家的哥哥陪聊也挺好的。


    “有蒜嗎?”


    江寧敘:“……”


    江寧敘倒了兩杯酒,低度數的,趙生生謝絕掉了,她肯定是不會喝酒的,她沒喝過。


    “就算你是我親戚,我們倆也不適合在一塊兒喝酒。”


    家裏也沒有別的人。


    “這是梅酒。”江寧敘拿著杯子,想了想還是算了,和她解釋什麽呢。


    十度的酒叫酒嗎?


    那麵很辣,配著冰塊加酒,吃起來就很火辣辣。


    生生嚼著麵條,辣氣從鼻孔裏就噴了出來,這迴倒是不冷了,渾身都熱起來了。


    咬一口大蒜瓣。


    “那東西辣心,少吃。”


    江寧敘搖搖頭。


    在他麵前吃大蒜的,也算是少見了。


    哪天趙生生在他麵前摳腳,他可能都不會覺得意外。


    習慣就好。


    生生嚼著口中的大蒜。


    “我爸有些時候覺得飯菜沒味,就嚼大蒜,我就想感受一下,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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