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軍機處,章京衛坤離把宋提督宋慶從錦州發來的電報,呈給軍機大臣翁同和。翁同和閱看電文,臉色陡然變得難堪,連聲說:“完了,營口田莊台失守,整個遼東半島盡落日軍手裏了。”總理國外事務的孫毓汶接閱電服,卻臉現驚喜之色。翁同和氣得搶過電報,對屬僚衛坤離一擺下巴,說:“跟我走,去見皇上。”

    皇上閱過電文,氣恨道:“這個吳大澄,他是個老學究,怎麽能指揮打仗?還有營口道標營蔣希夷,棄城逃走。恨死朕也,恨死朕也!”

    翁同和進言道:“這都怪李鴻章,不執行聖諭。在旅順防守時,他我行我素,堅持用分統官薑桂題轄管旅順陸軍,製肘宋慶,以至旅順失守。守衛營口,李鴻章又搞這一套,不明示宋提督的統帥之位,讓其受遼東軍務幫辦吳大澄轄管,吳大澄是個學究,對軍事一竅不通。臣以為,李鴻章是有意放棄營口,不知又搞什麽鬼主意,應該對他立即緝押,撤吳大澄的官職,對蔣希夷應收監問斬。”

    皇上早已恨透李鴻章了,當即命令秉筆太監擬旨。

    這時外麵太監高聲唱報:“太後駕到!”

    翁同和說:“定是孫毓汶去通秉了太後,太後才趕來幹與,請聖上以國家為重。”

    光緒帝離座迎接太後。太後坐,冷眼一瞥,說:“翁大人來見皇上何事?”翁同和恭遜地說:“呈送宋提督電報。”

    太後說:“哦,這事孫毓汶已向哀家報告了。”轉對皇上問道:“皇上,打算怎麽處理這事?”

    光緒便說,他要下旨,製裁李鴻章的瀆職罪,緝押監審,以振朝綱,重造軍威。

    慈禧將大餅子臉轉向翁同和,說:“翁同和,翁大人,這定又是你的主意吧?”

    翁同和剛直,毫不懼怕地說:“迴太後,是為臣的建議。那李鴻章身為北洋大臣,指揮中日之戰,且我行我素不尊聖諭,使我大清軍屢屢敗陣,喪失大片疆土,今遼東半島盡落日軍手裏。皆他指揮失誤,胡搞亂搞造成的。不加製裁,難以服眾,難以再振我大清軍天威。”

    光緒也很硬棒,說:“太後,朕意已決,對李鴻章必須嚴法處置。”

    太後聽了,順勢問道:“處置李鴻章,那皇上打算由誰接任?”

    光緒帝不加思索地說:“朕欲請翁同和翁大人出山,兼任北洋大臣,任四川提督宋慶,為遼東海陸軍大元帥,再征調全國之兵,再購西洋先進鐵甲艦10艘,與日本決以死戰,將其驅逐出境。”

    太後說:“看來皇上還要打下去?”

    光緒道:“不打下去朕恨難消,何顏立國?”

    慈禧太後還是把臉轉向翁同和說:“翁大人,你與皇上是君臣關係,也是師生關係,你老是慫恿他戰哪打呀的,你也不掂量掂量你這個學生有多少份量?我大清太祖爺,十二副鎧甲打天下,薩爾湖一戰擊潰大明四路大軍。我大清太宗爺,十年磨礪,兵踏中原,定立大清基業。你這位學生有這種勇威之氣嗎?若說治國,康熙、乾隆兩位先帝,勵精圖誌,率滿朝文臣武將,定國安邦,創造大清盛世。你這位學生有這種雄心壯誌嗎?如今,八旗兵將已失去昔日雄威,兩次鴉片戰爭加太平軍、撚軍作亂,已將八旗軍打入曆史的墳墓。新編練軍都還不成氣候。還要打,打得過日本嗎?如果日本倭兵打到北京城,掀翻朝廷,掀翻龍座,那皇上的顏麵還有嗎?大宋的靖康之恥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翁大人,你也是一樣下場,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到那種局麵,你翁大人還能對誰去聒耳鼓噪?”

    翁同和不語,光緒皇上無話。慈禧太後陡然迴頭,沉顏沉語地說:“皇上,你要處罰吳大澄、蔣希夷等人,我不幹與,但處罰李鴻章不行,我要你收迴成命,恢複他所有官職,我還要靠他收拾中日戰爭的殘局呢,也是為皇上你收拾局呢!”

    翁同和忍聽到現在,忙啟言道:“太後想啟用李鴻章去與日本談和,那指定是割地賠款,簽訂賣國條約,這有辱我大清國威。太後,皇上,萬萬不妥。”

    慈禧太後沉容沉言道:“翁同和,翁大人,我知道,你和李鴻章都是進士出身,文彩不分伯仲,武也都可統帥三軍,可要收拾這樣戰爭攤子,你絕對趕不上李鴻章,你性格剛而不阿,這固然可貴,可你能伸不能屈,談判談崩了,那就更糟。你呀,休要再鼓動‘戰’,應該懸崖勒馬,跟你的學生好好商量商量‘和’的問題。你們商量吧,我走了。”起身走了兩步,又駐步,半轉身形對起身相送的皇上說:“皇上,晚上,我們母子再嘮嘮家常。”然後被侍女們攙走了。

    慈禧是乘坐由幾十名黃號衣太監拉著的一節火車車箱走的。因為擔心蒸汽機火車頭的驚人響聲和煙氣衝了京城祥瑞的龍氣,被太後棄用了。這活動的房子比轎輦寬敞,擺設也多,有侍女和太監伺候。冬天可升薰爐取暖,夏天也不悶熱,很是著太後喜歡。有時還捎上上下朝的大臣們同行,自然得當她需要和願意的時候。太監們牽幾十條綢帶拉火車車箱,像一群無聲的驢。人拉火車這風景,也就如留長辮的男士穿西服革履一樣可笑,然,畢竟是趕時髦一步,更是一種享受。今天,太後心情不好,她是悶聲悶氣地走的,臉一直拉得老長,車箱裏鴉雀無聲。

    皇上對老師無可奈何地說:“太後懿旨不可違,改吧改吧,把對李鴻章‘緝押監審’那句話去掉,傳旨!”“嗻!”秉筆太監應諾道,遂去更改,重新擬旨。

    翁同和提醒說:“皇上,晚上與太後嘮家常那一關難熬啊!”

    皇上說:“那也得去呀。看來,太後求和心切,對我要實行家教。”

    翁同和叮囑說:“家事,國事,天下事。請皇上以國事為重。李鴻章誤君誤國,絕不能再重用了。”他在央求軟弱的學生,心裏想:你可別是扶不起的阿鬥。

    李鴻章接到宋慶發出的同一份電報,應該說這是正本,但卻擺次席發來京師的。張佩綸處理報務,卻被李經方搶去看過了,驚訝地說:“營口、田莊台也失守啦?那遼東半島丟幹淨了。”張佩綸的心情沉重。自上次李中堂找他單獨談過話,說:“佩綸哪,你不要希望中日這場戰爭再打下去,翁同和是瞎鼓噪,鼓噪皇上打呀打呀的,越打下去越難以收場,最後還得我出麵去乞求和談。”他當時便明白了,李中堂不想再打下去,如何能打贏這場戰爭?他是等待通過割地賠款,結束這場戰爭。他心裏窩著的向侵略者報那一箭之仇,就是他赴福建會辦海防,因他的大意,福建海軍被法艦一舉擊潰,他遭受革職充軍處分那股怨氣,一直耿耿於懷。此次中日開戰,他是充滿信心和期望,戰勝日本以解心中之瘀氣。可是,李中堂把它給撲滅了。他心情變得很沉重。以至李經方說出“那遼東半島丟幹淨了”時,他哼然地說:“那不正是中堂大人所希望的嗎?”“你啥意思?”李經方驚詫地問道。張佩綸沒再理睬,把電報送到李中堂大人手裏。李鴻章看著電文,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微妙,張佩綸覺察出那是一種笑意,淒苦、悲哀中的一種笑意,他沒有責備,沒有恨怨,而是說了句:“是時候了,該收場了!”張佩綸不覺得奇怪,李經方似乎也明白了,張佩綸方才說的那句話:“那不正是中堂大人所希望的嗎”是什麽含意。

    這時軍機處兼總理國外事務的孫毓汶造訪。李鴻章三年早知道地說:“挺快呀,他來傳達太後懿旨了。”張佩綸沒做反應,李經方問道:“父親,電報剛到呀,他怎麽知道的?”

    李鴻章微然一笑說:“這還想不明白?那個宋慶宋提督,先向軍機處發了電報唄!”“他宋慶有什麽權力這麽做?這是越級呀!”李經方憤然地說。

    這時孫毓汶走進來,雙手一抱拳,說:“打擾了,李中堂。”“別客氣,請坐!”李鴻章已起身迎客。雙方落坐,李鴻章說:“給我帶來太後懿旨啦?”

    孫毓汶點頭說:“是的,宋慶的電報你也接到了吧?”見李鴻章點頭,孫毓汶接續說:“看過電文,翁同和去見皇上,我去見太後,太後聽說了,說你去對李中堂說,這個機會不能再錯過了,趕快與日本公使提出和談之事。”

    “皇上還沒有同意呢。”李鴻章淡然地說。

    “皇上那兒,太後說由她去講,她說恢複你的一切職務。”孫毓汶說。

    李鴻章說:“那就等太後和皇上招見我再說吧。”

    孫毓汶睨視李鴻章說:“李中堂,你是擔心太後說服不了皇上吧?我看你多慮了,別忘了,太後可以搬出祖訓,動用家法的。”

    李鴻章也斜睨著孫毓汶臉色一沉說:“孫大人,你認為去找日本人和談,這是美差使,那你去幹,不必來找我。我沒想好,我圖些什麽?你想好了嗎,你圖些什麽?”

    太後寢舍,摒退下人,隻剩下她和光緒皇帝。屋裏隻有古老的鍾擺“嘀—答,嘀—答”地響個不停。像光緒的心在跳。

    慈禧的金鉤指甲翹張著,端起青瓷茶碗吮了一口貢茶。

    光緒從小就怕慈禧太後那副金鉤指甲套,就好像那鋒利的爪子隨時都可能撕得他皮開肉綻。看著就讓他心驚肉跳。今天坐得這麽近,瘮得他毛骨悚然。然而,太後很和靄,很親切地稱唿說:“載湉哪,今天就我們娘倆,單獨說說話兒。其實呢,咱愛新覺羅家族,家事多是國事,國事也是家事。”頓了頓,她話鋒一轉,說:“自太祖、太宗幾代人,騎馬挎刀打天下,創立這大清基業,傳位到你這代,屈指可算二百八十年。我可不願意眼睜睜看你丟了祖宗的基業。”

    光緒接話說:“母後,兒皇就是保衛祖宗創立的基業,才奮力反抗日本侵略。這仗不能不打下去,不打下去,被日本侵占的疆土怎麽辦?”

    太後說:“載湉,看來你心裏的扣兒還沒解開。日本侵略我大清疆土,我們當然要打,不然養那麽多軍隊幹啥?可我們打不過人家,你得承認這個事實。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旅順海防基地固若金湯也被攻破,遼東半島丟失,再打下去,你就不擔心日本大軍入關,攻占北京城嗎?把你從龍椅上掀了嗎?”

    光緒說:“我當然怕,可怕又頂何用?當不了舉全國之兵,與日本人拚個魚死網破。”

    慈禧笑了,而且哈哈的笑,笑得很爽朗,她說:“載湉,你有這股勁頭,我聽了就高興。當年太祖、太宗皇帝就是有一股子不服人的勁兒,那是一股英雄氣。可惜,沒人培養你成為功夫皇帝,你也沒有禦駕親征,說明你和李中堂李鴻章一樣,都是紙上談兵的皇帝和軍事統帥。算了吧,仗,你們也打了,打得丟盔卸甲,現在就別折騰了。停戰求和,讓李鴻章去通知日本公使,表明我們的態度。不就是割地賠款嗎,我們認了。”

    光緒不語,表明不情願。

    慈禧冷顏冷語地說:“載湉,你要真不想當這個皇帝,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既能扶你登基,也能拉你下馬,我不能眼看著祖宗的基業敗在你手裏!”如扇起一股陰風撲麵而來。光緒當然知道太後的手段,說得做得到。他不想失去皇位,就隻有認服,說:“朕遵從太後懿旨就是。”

    翌日招李鴻章、孫毓汶和翁同和晉見,慈禧太後坐鎮,光緒帝下昭,宣布停戰求和,恢複李鴻章北洋大臣的職務,任命為全權代表,去與日本和談。

    李鴻章拜會日本公使林董,宣布大清國停戰求和的意願,請日本提出和談的條件。林董公使急電告之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幾天後迴複說:“日本不予和談,要打到底,直至大清國臣服日本為止。李鴻章便通過日本公使宣布大清國的態度,說:“日本不想和談,那大清國隻有請俄國出兵,合兩國之兵與日本決戰。”說完轉身離開日本公使館,迴到府裏,與張佩綸、兒子李經方、軍機處孫毓汶設宴喝酒。

    李經方擔憂地說:“父親,你同日本公使杠地太硬了吧,萬一日本人不吃您這套,您真地去向俄國人借兵嗎?”

    李鴻章捏著小酒盅一扌周下肚,說:“你父親我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然說到做到,到時候中俄聯手,還對付不了小日本嗎?”

    孫毓汶說:“那當然沒問題,不過要向俄國借兵,搞中俄聯手,這大事得請示皇上和太後呀!”李鴻章一瞪眼說:“孫大人,你是說我做不了主?你別忘了,我可是皇上委任的全權代表呀,我說話就算數,日本敢拒絕,我馬上就去俄國公使館,俄國正等不及呢。”

    孫毓汶搖頭,心說:我是軍機處大臣兼總理國外事務,這大事還得先經過我那一關呢。你竟敢做這個主?張佩綸看出孫毓汶當真了,笑道:“孫大人,你別挑茬兒,中堂大人得到皇上授權,就代表國家和政府出麵談判。至於說要把俄國拉進來,那隻是談判的籌碼,警告日本人頭腦冷靜點,如果逼僵了,中俄聯手,那日本是吃不消的。隻是談判籌碼,放心吧,日本人會考慮談判比打下去對他們更有利的。”

    孫毓汶一直主和,聽張佩綸說得如此肯定,他說:“佩綸老弟,你根據什麽說日本指定會同意和談?快說說,讓我心裏也有個底。”

    張佩綸是李中堂的幕僚,屬於智囊團的人物,專門研究中日戰爭的發生、發展和走勢,以及它的結束可能和必備的條件,自然比別人看得深透。他說:“我說日本政府必同意和談,有兩個根據,一是,日本軍事裝備先進、兵力比我國強,但是彈丸小國,國力還不夠支撐打持久戰,依我看日本的國力能打到山海關就會支撐不下去。二是,日本侵略我國遼東,已激起俄國的欲望,俄國列強早已覬覦我國東北地區久已。如果日本拒絕和談,必逼大清國靠向俄國。李中堂把向俄國借兵之事已揚言出來,日本政府必考慮其利弊,戰,日本侵占的遼東半島也保不住,所以日本隻有接受和談這條路。”

    孫毓汶連連點頭,讚同其分析有道理。他說:“那剩下的就是和談條件了,如何割地賠款,佩綸老弟有何高見?”張佩綸比猴子還精,說:“對不起,這我哪知道,我希望一寸土地也不給,一個銅板也不給。”孫毓汶哼然道:“什麽都舍不得還想和談?你以為日本人好鬥啊?”轉對李鴻章說:“李中堂,你心裏咋盤算的?割哪塊地,賠多少款?”李鴻章心說:你想套我的底?我若告訴你,你去向太後匯報,那我豈不是自己弄根繩往脖子上套?遂搖頭說:“孫大人,你不是兼總理國外事務嗎?你去問日本人吧!”

    沒過幾天,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來電說,日本同意和談,邀李中堂赴日本商議停戰和談之事。李鴻章趕緊入宮,請示過皇上和太後,然後帶其子李經方和隨從人員,拒絕日本艦船,乘自己的船,去日本馬關市。在與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經過幾番較量、掙紮、屈服,拿起沉重的筆,於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4月17日,以清政府名義和全權代表身份,與日本內閣首相伊藤博文,在條約上簽字,後稱《馬關條約》。共十一款,內容主要有:中國割讓台灣全島及澎湖列島和遼東半島給日本;賠償日本軍費二萬萬兩白銀,允許日本在中國通商口岸任便設立領事館,中國人不得逮捕為日本軍隊服務的漢奸等,使中國淪為半殖民地。

    朝廷簽定賣國的《馬關條約》,割讓疆土,震驚朝野,激起全國各地的反抗。盛京將軍裕祿接朝廷電傳說,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割讓遼東半島、台灣、澎湖列島給日本,雙方停戰,不要再有軍事行動,氣得裕祿摔杯,大罵李鴻章賣國,怨恨朝廷軟弱,但又無可奈何,終日鬱悶。消息傳開,奉天舉人春生等愛國誌士22人,聯名上書,力陳中國土地“尺寸不與外人”反對割讓遼東半島。派代表送入將軍府。將軍府門外集數百民眾,高唿反對賣國的《馬關條約》,反對割讓遼東半島的口號。

    剛迴奉天的展雲漢被卷了進來。他還背著行囊,問這個問那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田莊台決戰時,雲漢趕著大車離開田莊台,拉著受傷的杜武真,武真由其妻英淑護著。大車放潑地奔馳,衝關過塞,躲避兵禍和盤查,趕迴嶺關屯,趕進昌隆莊園大院。杜武真被抬進家,沉香娘和沉香,見武真和英淑兩口子迴來,是悲喜交加。武真雖經曆一路顛簸,傷處很痛,但見到母親、妹妹,依然很興奮,精神很好。由他向家人講述抗擊日寇戰鬥經曆。

    雲漢迴家與父親、雲秀、雲彤兩個妹妹團聚,告之弟弟雲旗在拱衛軍中的情況,又去向鐵家人和柳大俠告之鐵虎、愛子、青峰的情況,並告之去威海衛尋北洋艦隊的鐵龍的情況,因心係戰事,又單人獨騎返迴奉天,這次他是決心迴奉軍了。

    沒曾想一入城,便遇到民眾遊行示威,抗議朝廷簽訂《馬關條約》之事,一了解真相,賣國的《馬關條約》把遼東半島,他的家鄉割讓給日本了,他是氣得發瘋,恨得要死。拱進民眾當中也跟著高喊口號,反對《馬關條約》,反對割讓遼東半島。他還哪有心迴什麽奉軍?他見到了那些舉人們,見到了叫春生的舉人,這些書生雖都文雅,但都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對民眾發表演講,盡抒愛國情懷。“同胞們!我們反對簽訂和約,寸土不讓,反對割讓遼東半島,將大賣國賊李鴻章千刀萬剮……”叫春生的舉人,見雲漢也是軍人,與之誌同道合,還告訴他說:“盛京將軍裕祿大人是愛國將軍,他決意奏請朝廷取消和約,願以奉天兵力,與日寇血戰到底!”這令雲漢心裏很振奮。他住進客棧,一方麵去“左公詞”籌備處,關心那“左公詞”的修建,一方麵去奉軍大營打探他可否帶職歸隊的事。他常遇到左總兵的衛隊官豹三,因為奉軍左總兵的隊伍全軍覆沒,他也沒法歸隊。兩人見麵,若麽喝茶,若麽下飯館飲酒,迴憶他們平壤保衛戰的悲壯與輝煌的往事,談論遼東戰事,大清軍接連敗陣,國土失守,讓他們心急如焚,也恨怨李鴻章指揮失誤。談到《馬關條約》,更激起兩人的義憤,恨怨李鴻章怎麽能去簽這種賣國條約?

    雲漢氣得停杯投箸說:“北洋大臣李鴻章誤君誤國,真是氣死我了。”豹三說:“我真是鬧不懂,皇上為啥器重李鴻章?四川提督,宋慶宋大人,不是很能打仗嗎?為啥不加重用?為啥偏重用李鴻章?李鴻章隻會紙上談兵。葉誌超就是他們淮軍的,他竟用親信,結果把我們奉軍左總兵給踢蹬了。”雲漢說:“聽說,重用李鴻章的不是皇上,是大清國實際統治者慈禧太後,這個老妖婆子,修頤和園用去的銀子,就可以再建兩個北洋艦隊呀。”豹三提醒說:“你小點聲。”雲漢半醉不醒地說:“怕啥?就咱倆說。”豹三說:“別讓人聽見,小點聲。”雲漢說:“去年陰曆十月十日,金州失守,就是慈禧太後六十大壽,遼南那邊戰火硝煙滾滾,大清將士浴血征殺,她慈禧在北京慶她的六十大壽,你說,這老妖婆子不是作死是啥?”

    豹三怕雲漢越說越多,忙製止說:“換個話題,換個話題,哎,雲漢,你還想迴隊伍上去嗎?”

    雲漢說:“當然,我匆匆趕迴奉天,就是要迴隊伍上去,隻是朝廷簽訂賣國的《馬關條約》,把遼東半島,把我的家都劃給日本了,傷了我的心。”豹三說:“我早涼心了,等‘左公詞’建完了,我就迴家去種地,去當農民。”雲漢說:“那不行,你得迴隊伍上去,我也得迴隊伍上去,咱遼東半島劃給日本,我不甘心,咱們得奪迴來!”豹三說:“你喝醉啦,還想把遼東半島奪迴來?那是朝廷定的,誰還能奪迴來?”雲漢說:“豹三,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盛京將軍裕祿大人,已向朝廷上奏,反對和約,他要舉奉天之兵,與日本侵略軍浴血一戰。我們迴隊伍上去,助裕祿將軍一臂之力,奪迴遼東半島!奪迴……”“你聽誰說的?”豹三問,雲漢已經醉得不省人世。

    他們等啊,等來的是盛京將軍裕祿因為不服從清政府的決定,被調離崗位,由依克唐阿接任。他對反抗浪潮實行鎮壓,雲漢阻止清兵們抓捕民眾,一舉人因演講被兩清兵架住,便欺身上前,施展家傳的武功,打倒兩個清軍把那舉人救了下來。交給同來的豹三帶出圈外,但再迴身去救人時,圍上的清兵把他抓了去。豹三望見雲漢被抓走,忙去找“左公詞”籌備處的兵官出麵,才把雲漢保釋出來。因為雲漢不服,已被打得遍體鱗傷,這已給雲漢的報國之心潑了一盆冷水,變得心灰意冷。

    他迴到昌隆莊園大院。鐵龍也從威海衛迴來了,他受了輕傷,已痊愈,但心裏的傷痕累累,也是心灰意冷。加上同令的鐵城,幾個人總是來杜武真家,英淑給他們做幾個菜,一塊兒飲酒,消磨時光。柳大俠在展忠候的策動下,恢複武館運營,玉嶺依做大師兄。

    日本獲得遼東半島的統治權,開始實行軍政統治。日本海軍艦隊移駐旅順口,第二軍司令部移駐金州副督統衙門,乃木旅團軍迴駐大連灣。邀請鐵武舉鐵平川出山,參加地方政權,協助日本統治。鐵武舉拒絕,被軟禁於徐家山炮台,以賓客待之,有了許多自由。安排渡邊一郎照顧他。實際渡邊一郎因為執意不從軍,也處於半軟禁狀態。武田東營被晉升為上尉翻譯官,權勢更大了。不過,他對愛子已經死心,不再糾纏那事,對渡邊一郎的態度也轉變了,有意交他做朋友。

    正是有這層關係,柳大俠才得以由日本武師武田東營的叔父陪同。很方便去看望鐵武舉鐵老英雄。他們在徐家山炮台一間客廳裏見麵。渡邊一郎送上茶,武田東營與柳大俠見過麵,客套兩句,說:“柳大俠你和鐵老爺子談,我不打擾。”說著起身,把叔父武田信雄請去他的住處。

    柳大俠說:“現在大局已定,遼東半島歸屬日本了,是不是又邀你出山,讓你幫他們統治這裏?”

    鐵武舉點頭說:“正是因為這事,我沒答應,他們還不死心,才沒把我打迴禁閉室,給我改變一下環境。”

    柳大俠有些擔憂地說:“你沒硬頂吧,硬頂是要吃苦頭的。”

    鐵武舉說:“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我哪能硬頂,還是老辦法,拖,軟磨硬泡唄!”

    柳大俠問:“乃木希典又找過你?”

    鐵武舉點頭,說“找我兩次了。請我出山,去當金州民政會會長,由我去組建民政會,配合日本金州軍政署施政。我說我是大清國最後一屆武舉人,我不通文,隻通武。行政會長我幹不了,你們非要我出山,那我寧願去給你們軍隊當旅團長,給你們訓練軍隊。”乃木希典聽了哈哈大笑,笑個不停。後來,聽武田東營講,山地元治師團長聽了也哈哈大笑,笑個不停。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大笑,大概是怕我訓練的日軍去打日軍吧。其實,那怎麽可能,日軍忠於他們日本天皇,訓練是訓練不過來的,隻能消滅!”

    柳大俠聽了也笑了,渡邊一郎也笑了。

    柳大俠告訴鐵武舉,鐵龍還是精神不振,雲漢也迴來,更是心灰意冷,鐵虎、雲旗、青峰、愛子隨大隊伍撤走了,雲漢也說不清他們現在在哪兒,隻聽說往盤山、錦州方向撤了。鐵武舉說:“那還好。如今遼東半島已成了殖民地,將受日本人的統治,這是我們最困難的時期,但不能氣餒,你的武館一定要堅持辦下去,那裏寓意民族自強不息的希望。莊園大院就靠你和展忠候了!要提醒年輕人,保持民族氣節,寧肯打工、種地,也要離日本軍政界遠點。”

    柳大俠和日本武師武田信雄迴來的路上,武田信雄說:“乃木希典說,要把我引薦給他們山地師團長,被我拒絕了,我說,我來中國是學習中國武功的,別的事我沒興趣。”柳大俠讚道:“像你這樣的日本武師太少了。”

    迴到莊園大院,柳大俠先向展忠候傳達鐵武舉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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