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旗歸隊的第二天傍晚,柳少俠青峰從旅順逃出來,他差點兒沒命。青峰三進三出旅順,救出4人,其中有一個孩子,使他們免遭屠城日軍的屠殺。第四次進城已不可能了,大白天,他就是能飛簷走壁,也不可能不被發現,日軍已封鎖了出入口。他便縱馬去市郊外的一個小村,他聽到村裏響著槍聲,他明白日軍的屠殺和罪惡的槍口,已擴張到市郊之外的鄉村。看來屠城的命令,已如毒蛇和瘟疫在向外蔓延。他驅馬繞到村後,把馬藏在果林子裏,迅速地進村。村子裏亂了,村民們像沒頭蒼蠅,東一頭西一頭在街上亂跑,日軍們正在圍獵,砰砰砰槍聲將村民們射殺在街頭,屍體像被射殺的羚,鄧羚、羚羊,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羚,一群一群的橫屍街頭。青峰以他的矯健敏捷,高超輕功,從這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他看到的全是人的屍體,被刺殺或槍殺的屍體,還有赤裸的姑娘、媳婦的屍體。他隻有憤怒和仇恨,滿腔的血被怒火中燒。他沒槍,也從不使槍,手中的青鋒劍在憤怒地顫抖。他殺死一個又一個被撞見的行惡的日本兵。可當他跳進又一個院子時,讓他大吃一驚,10幾個日本兵把他圍住了,10幾杆大槍,10幾把刺刀對著他。
武田東營急得用日本話大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衝過來把日本兵一個一個推開。
川島少佐楞眼看武田東營。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這人不能殺,他是我叔父的鄰居,也是我師傅的兒子,我倆是師兄弟。他叫柳青峰。”
川島少佐三角臉三角眼的特殘麵貌,青峰從鄰裏那裏聽說過,就是他帶日軍攻打過莊園大院。可惜此時他受製了,否則他會騰身而起,給他個一劍封喉。
川島說:“屠城令,就是斬盡殺絕,不留活口。武田君,難道你敢尋私枉法?違抗軍令嗎?”
武田東營說:“我想勸他投降,為我大日本皇軍所用,否則他一身好武功就浪費了嘛,讓我勸勸他。”
柳青峰喝斥道:“武田東營,你想讓我投降,你做夢!”
川島說:“武田君,看在你的份上,我不用槍,讓我的兵用刺刀,柳青峰不是武功高強嗎,看看他能不能拚過我的兵?”
武田東營讚同地說:“好,好!”川島下令,日本兵們端著刺刀圍著柳青峰,把場子向院子當中移動。
這讓柳青峰看清楚,院子裏死了不少人,有老倆口、兒子兒媳,還有一位衣服被扯破的姑娘,父子手裏還握著棍棒和斧頭。他們的屍體頭向外,把女孩圍在當中,圈外還死了一個日本兵。日本兵的背上流淌一大灘血。這家人是槍殺的,在反抗中被集體槍殺的。
武田東營走過來,撥開日本兵走到圈裏來,對柳青峰說,很大聲地說:“柳青峰,我問你,你來旅順幹啥?”柳青峰說:“救人。你們日軍滅絕人性,要屠城,要把全城人斬盡殺絕,我是遊俠,俠者仗義,我來救人。”
“可笑,真是武癡,大日本皇軍奉命屠城,你能救得了嗎?”武田東營說。
青峰說:“我是救不了,但我能救幾個是幾個,我已三進三出旅順城,救出去4個人了。”
武田東營說:“我信。但你這次逃不脫了。你死定了。”而後悄語:“這些兵,你一個也不要殺,尋機逃走!”隨又提高嗓門說:“柳青峰,好狗架不住群狼,看你能堅持多久?”說完退出來。
青峰聽雲旗說過武田東營良心沒有泯滅,所以領悟武田東營的話中的含意。他施展起父親傳授給他的超絕武功,如遊龍戲珠,與10幾個日本兵拚殺,青峰劍上下翻舞,靈貓的身形忽左忽右,打了幾十個迴合,敵人的刺刀也沒刺中青峰,青峰劍卻挑得10幾個日本兵衣袖綻開。
川島丘茨有點急,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你這些兵不中用。我看你還是親自出馬,讓柳青峰領教領教你的東洋刀法,讓他死也瞑目。你也展演給大家看看。”
川島被說動了,情緒被激發了,刷地拔出戰刀。武田東營說:“等等。”上前拔了他槍說:“帶這東西不方便。”說著別在自己的腰間。然後說:“我當評判。把場子放大點兒,放大點兒,!”讓日本兵向後退,然後又對川島宣布紀律,要公平競技。又過去對柳青峰,先悄語說:“殺了他,你走不了。”柳青峰會意,一邊與川島搏殺,一邊想轍。他有幾次都可斃敵於一劍封喉,但他都放過了川島。川島明白自己不是柳青峰的對手,可手裏沒有槍了,他懷疑也恨怨武田東營使計謀。正在他焦躁時,柳青峰欺身而入其空門,一劍拍在他的手腕子上,其刀落地。青峰“嗖—”地劍架在他脖子上,大喝道:“都放下槍,否則我殺了你們的長官!”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你不想死,就發話吧!”川島死瞪著眼不發話,他斷定柳青峰不敢殺他,但他也不想死,不敢下令開槍。武田東營也很機伶,得趕快放青峰走,忙下令道:“你們想讓川島少佐死嗎?還不放下槍?”兵們放下槍,他也把槍扔了。柳青峰已把川島拉逼到院牆下,左手拍摁一下川島的肩頭,借勢翻身越牆而去,還說了句:“川島再見!”
川島驚魂未定,半晌想起來說:“快追!”
武田東營仗臂攔阻說:“別追了,柳少俠想走,誰能追得上。”
川島少佐收迴槍,罵道:“八嘎!武田東營,我上你的當了。”
武田東營說:“哎,你別冤屈人哪,我以為你東洋刀法行呢,原來你是個二流貨色。”得了便宜賣乖,又好一頓把川島少佐奚落。
[史誌記載,日軍屠城,盡殺旅順二萬餘人,僅36名抬屍華人幸免。後建“萬忠墓”銘誌紀念。這一慘案已引起世界公憤,屠殺人類罪記在日本侵略軍第二軍司令官大山岩(大將)頭上。]
青峰脫險,心中感激武田東營暗中相助,也知道他的營救行動隻能到此為止了。他該去履行他對雲旗、鐵虎說的話了,去找他的兩位結義兄弟,去向徐總兵報到。他不是軍人,但中日開戰,他隻能靠向愛國的清軍將領,才會更有作為。他驅馬前行。
雪停了,寒潮未退,騎在馬上,寒風打透衣裳,隻能憑他青春的火力抵禦。金州城前有大批日軍集結,可不隻是迴援金州危局的乃木旅團那幾千人馬,望眼去三四個旅團不止,有一兩萬人之多。這讓他心一緊,日軍要北犯疆土了。他不敢靠近,勒馬西行躲避,沿著金州灣海岸北行。
海風剛硬,人馬難行。岸邊有許多清兵的屍體,多是爬上岸被凍僵在那裏,細看海麵上也漂浮不少清兵的屍體,在海浪上浮沉,如凍死的企鵝、海豹,湧浪將其推向海岸。兇湧的波濤,發出大地的喘息,嗚咽而澎湃。激石的浪花已染成紅色。他下馬,仔細地檢查,岸上的與海上漂浮的清兵屍體,多是遭到槍殺至死。海麵上有些被海浪擊碎的船板漂浮著。他猜想這是從旅順戰場逃下來的清兵,從海灣南岸乘舢舨船,企圖橫渡金州灣,越過金州日軍占領區,然後直走三十裏堡、石河鎮,奔複州逃逸。也許還有不少,從小土城子、拉樹房等近處下海泅渡,結果是遇到了寒潮,使入冬的海水驟然降溫。船毀人亡,葬身魚腹。他推斷活著的是被趕來的日軍用槍射殺的。他的猜想、推斷,在前邊的小漁村得到了證實。一位漁民在奮力加錨固船,怕自家的舢舨子被海浪抽走,柳青峰上前幫了忙。打聽那漁民,那漁民歎然地說:“太慘了,太慘了!”描述了和他猜測推斷的淒慘一幕情景。那漁民心不忍,便冒險駕舢舨子,頂風冒浪救出兩個活著的清兵,在他家吃過熱飯,烤幹衣裳,匆匆地往北走了。
青峰心中很悲憤、壓抑、同情和惋惜。但是他想,這些散兵們,如遇徐總兵那樣的長官,他們定然是走一條更悲壯之路,不至於溺水而亡。是天災,更是人禍,葬送了他們軍人的生命。
他趕到複州城,打聽到清軍駐紮地,來到永豐塔下永豐寺的圍院內,見到武管帶官,但沒有軍牌,但他是遊俠,是徐總兵和住過這裏的雲旗的朋友。又給他帶來重要的軍情信息,自是熱情招待。武管帶官忙向蓋州派出騎兵信使,報告金州有大批日軍集結的信息,又向金州方向派出探馬去監視敵人動向。柳青峰一路受凍,略感風寒,他身魄好,不吃藥,隻喝一大碗薑湯,便睡了。
翌日,探馬迴報,日軍大軍向複州開來,武管帶先派騎兵信使火急去蓋州通報,然後下令拔營,攜柳少俠柳青峰,並馬而行,從容不迫。青峰奇之,武管帶笑道:“無妨,後邊有暗哨,追來更好。”
宋提督連連得報,知日軍必來攻打蓋州,便立即升帳,令炮隊先行,撤出城防陣地,趕奔大平山炮兵陣地。遂安排部屬,親率20營包括拱衛軍、馬步炮兵,開赴大平山拒敵。
日軍第二軍司令部,大山岩將軍移動明顯臃腫的身軀,他性情急躁,做事獨斷而不顧後果。不過他很懂軍事,很善於打仗。他陡然轉過身來一指參謀官說:“傳我命令,告訴山地師團長,我要他三天之內,把旅順城給我清理幹淨。”“嗨”參謀長應道。大山岩又安排,調一個混成旅團和一個普通旅團,去配合乃木旅團去進攻宋慶大軍,直至攻占營口。
參謀官驚愕地問道:“將軍閣下,您說要直取營口?那可是大清軍,除了鴨綠江防線,北部的第二防線哪,奪取營口、奉天,就直麵錦州、山海關陸路通道了呀?營口有兩大堡壘群,還有艦艇。”
大山岩坐下來說:“沒錯,這是陸軍大臣的指令,也是天皇陛下的旨意,我們要和山縣有朋的第一軍南北唿應,他們去奪取奉天,我們去奪取營口,先徹底奪下遼東半島。”
參謀官說:“可是我們的兵力,怕是不足。”
大山岩抬手打出他製止對方的手勢,然後指點江山地說:“兵在精,帥在謀,將在勇,我有戰神乃木希典的旅團,再加上一個旅團,再加上一個混成旅,你知道一個混成旅團多少人嗎?相當於兩個標準旅團哪!打敗宋慶大軍不足慮。攻打營口時,可能費點勁兒,我自有辦法。快去傳令吧!”說完撩了撩手勢,然後習慣地閉目養神。
參謀官即刻傳令。接下來日軍大軍在金州集結,然後向複州進發。複州知州得信,懷印攜銀雪夜逃往鄉間,日軍進占空城宿營,派出騎兵小分隊向蓋州方向偵察。
拂曉之時,隱蔽於大山溝裏的一哨清軍騎兵,喝著熱水,吃著幹糧,烤著篝火取暖。一兵說:“哎,熊管帶,你說日軍探子能來嗎?”另一兵說:“若是不來,那這一夜就白捱凍了。”
熊道山說:“你們相信徐總兵的判斷好嘞,肯定能來。至於敵人是派騎兵小分隊來偵察,還是派先遣隊,還是零星探子,那不好說。這事都經過宋提督了,決定派咱們騎兵隊來。”
一兵說:“那若是就來三倆探子,咱們豈不成了拿大炮轟蚊子嗎,其實來個小分隊,一二十騎就夠了。”
另一兵說:“那若是日軍派一個先遣隊咋辦?打得了嗎?”
那兵一瞪眼,反唇相譏說:“你這是抬杠,哪有那麽巧的?”
後一兵不服,說:“無巧不成書,你咋保證敵人不是派一個先遣隊來偵察?”
那兵也不示弱,說:“就算被你言中了,咱現調兵也來得及,這兒離大平山陣地才八九裏遠,眨眼的功夫就到。”
兩兵為這事抬杠。熊道山不言語,顯得很寬容。也許他覺得,天亮前這段最困乏,士兵們爭講讓大家提提神。
這時兩個去放眼兒的,大眼鴞和狸腿子跑了迴來,興奮地說:“來,來了!日軍騎兵小分隊,有20騎,過去了。”說著忙烤手。
“說清楚點兒,往哪兒過去啦?”熊道山盯問。
大眼鴞嘴唇都凍青了,用烤熱的手掌焐了焐,說:“往大平山那!”他說話,狸腿子可又烤火,又喝上熱水了。他也一伸手,袍澤們就有兩個水杯遞過來,他接過一個也喝上熱水。
熊道山把手裏的撥火的樹棍子一丟,起身招唿說:“兄弟們,出發!”
聽到出發命令,沒喝完的水“嘩—”地都倒了火堆上。
騎兵們紛紛上馬,熊管帶一馬當先,快速出溝穀,上了大道,兜網似地追了上去。砰砰砰的槍聲,在百餘匹戰馬馳騁中向敵騎射擊。
日軍騎兵小分隊不散,邊打迴馬槍邊逃,直奔大平山清軍陣地。
一逃一追,眨眼間就是七八裏,日軍騎兵小分隊這才勒馬敗道,往東逃竄。日本騎兵被打死3個,還活捉一個落馬者。熊道山率騎兵追出五六裏,敵騎小隊奔大清河方向去了,那邊是守城軍陣地。
徐總兵親自審問被俘的日軍,愛子擔任翻譯。愛子是位人緣非常好的姑娘,說話的語音綿軟,就如她心地清純和善良,如溫潤的泉水。她翻譯過去的日語,也很具有穿透力。她向俘虜傳達徐總兵對俘虜的政策,抗拒從嚴,坦誠不殺。她說這位清軍總兵一向一言九鼎。你是奉天皇命令侵略中國,可你父母不希望你死在異國他鄉。那日軍俘虜被折俘了。他講出日軍三個旅團軍的番號,乃木旅團長為主統領官,約萬餘兵,要攻打營口。派他們來搜尋清軍主力,就是宋慶大軍的主力所在的位置。這些都還沒有引起徐總兵的吃驚,吃驚的是那俘虜兵(舌頭),說他們一起出來兩個騎兵小分隊,他們這支是起蹚路掩護任務的。
徐總兵知道上當了。陣地上的宋軍發現另一支騎兵偵察小分隊時,已經撤走了。
徐邦道來向宋提督報告審訊的結果,當時,銘字軍提督劉盛休、副將唐宗遠在場。宋提督聽完後,又提筆在剛擬的電文上,加上“日軍大隊伍已進占複(扶)州城,即將打響大平山阻擊戰”兩句話。然後交給副將唐宗遠和徐總兵說:“派人去營口遼東軍務幫辦處,發往北京軍機處和北洋大臣。”唐宗遠與徐總兵商議後,決定派哨官級護衛副官雷坎,又給他配一名業務通訊兵。雲旗要求一塊兒去,去看看他哥哥雲漢和杜武真。徐總兵忙向唐副將提出請求,說:“雲旗曾千裏走單騎去九連城送軍事情報,他去營口辦點私事,讓他同往。”唐副將記得這件事。便同意說那有啥不可。
雷坎、雲旗和一名通訊兵走後,幾大軍首商議對敵之策。沒有什麽新的辦法,隻能按既定方針辦,宋提督強調說:“既擺開陣線,就隻能守株待兔,靜觀其變吧。”
過了晌,日軍於大平山南10裏外安營,兵藏於穀,布炮兵於崗上,日將暝,日軍發炮轟擊大平山清軍陣地。宋提督令:炮兵迎戰。轟隆隆炮聲響個不停。日軍的炮彈向清軍這邊飛,清軍的炮彈往日軍那邊射,其實都是大估摸,看不清準確的目標。但敵我雙方炮兵們誰也不示弱,都想摧毀對方的炮兵陣地。以減輕對自己一方的壓力。
宋提督早已命令大部分步兵撤離陣地,隻有一部分步兵藏於陣地掩體。
軍指揮部在山洞裏。燃著兩盞風燈。炮彈沒有目標的到處濫炸。對指揮部構不成威脅。
宋提督、劉提督、唐副將、徐總兵、程總兵都各自坐那兒想心思,鐵虎、青峰、愛子,與崑良在一起。還有宋提督的衛兵和劉提督、程總兵的衛兵,他們在洞口這邊坐著。柳青峰對他們講他三進三出旅順救人的事,講日本侵略軍屠城的慘狀。聽得大家毛骨悚然,如煉獄。青峰的俠義讓這些護衛人員感動,也讓他們感到敬佩。對日本侵略軍更加恨之入骨。有的還誓言怎麽怎麽的。
外麵炮聲不停。徐總兵見也沒啥事做,那邊青峰講得熱鬧,便招唿青峰過來,說:“青峰,你是日軍攻占旅順後又去過旅順的人,給兩位提督大人講講你去旅順救人的事。”青峰文雅大方,宋提督、劉提督搭一眼挎劍青年,甚疑之,真的嗎?當徐總兵進一步介紹說,青峰就是花園口偵察到日軍登陸的幾位小英雄之一時,兩位提督方生愛慕之情,欽佩之意。宋慶說:“果然英雄出少年!雲旗、鐵虎、愛子姑娘,我有幸都見到了。柳青峰,你快講講去旅順救人的事。”劉盛休也樂於讚道:“有誌不在年高。快講講。”唐副將和程總兵也說要聽。
青峰已是軍命難違了,便坐下來,給前輩們、將軍們,講他第一次如何救出一對母子,第二次如何從日軍手裏搶救出葵花姑娘,第三次更為兇險,當他翻進一家院時,把他驚呆了。三個日本兵奸殺一位婦女,繈褓中的嬰兒在哇哇地涕哭。一個日本兵用刺刀挑起繈褓捆繩,看樣是那婦女想抱孩子逃走被截住了,便遭遇了殺害。那日本兵挑著嬰兒,在空中揮舞,三個日本兵發出狂樂的歡笑。青峰急得怕孩子甩出來,又擔心他一衝出來,那孩子指定被甩出來,難以斷定甩向何處,他接不住,那孩子會被摔死。青峰隻好隱在屋牆角不動。心在突突地跳,直到那日本兵掄累,挑著孩子不動的瞬間,兩枚金錢鏢“嗖—”地擲向其咽喉,人也箭一般地飛過來,正好接住掉下來的孩子。另兩個日本兵慌忙端起刺刀,哇哇叫著向他刺來。青峰武藝高超,拔劍左右磕開刺來的兩把刺刀,欺身而入橫劍往前一推又抹倒了一個。另一個嚇得想逃,哪裏還來得及?青峰騰身躍過來,一刺刺進那日本兵的後背。
這時,大門外日本兵哇哇叫湧進來。青峰不敢停留,左躥右跳,走“z”路躲過日軍砰砰的子彈,翻牆逃了出來。
青峰說:“第四次他失手了,那家父母哥嫂為護著那姑娘都被殺了,那姑娘絕望的眼神刻入我心裏了。”他不說了,他這行動本身就驚險絕倫,獨闖龍潭虎穴,曆險人間地獄。宋提督、劉提督幾位,也包括聽過一次的徐總兵,都無不為之感動,為之震驚,欽佩讚許。
宋提督連連稱讚說:“了不得,了不得,青峰真乃豪俠之士也!”劉提督一時想不出如何讚詞,也跟著說:“了不得,了不得!”唐副將、程總兵竟鼓起掌來。
青峰很恭謙,也很遺憾地說:“麵對日軍慘無人道的屠城,而我救不了他們,無能為力呀,也令我感悟到,俠不應時,隻有靠軍隊,方能救民於水火。”
宋提督深有感觸:軍之不力,疆土難保,黎民塗炭。青峰乃一少年遊俠,竟能做出如此的俠義之舉,奮不顧身,一次次從敵人的屠刀下救人,給他這位大清將軍以無窮的激勵。他由感而發地說:“俠者兵也,兵者俠也,皆當救民於水火,捍衛國家於危難,最貴是忠勇、大義,俠不懼死,兵當獻身,將需英武……”
炮聲停了,雙方炮聲都停了,夜開始死寂,隻有硝煙氣味濃烈。時入寅時。久經戰事的宋提督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他說:“炮火停了,就是進攻的前奏,傳令下去,步兵進入陣地,防止敵人偷襲。”忙又打出手勢說:“等等一起行動。徐總兵、程總兵,你們炮已不多,歸一使用,交由拱衛軍炮隊,趁夜前行三裏,高架低角度,準備轟擊敵人步兵。不能讓敵人步兵輕易衝擊我軍陣地。”徐邦道、程之偉領命。各路軍開始行動。
步兵進入陣地。徐總兵派熊道山的馬隊護送齊震天的炮隊,自家兩門,和字軍一門,共3門炮運至陣地前3裏處,隱蔽安裝。
天朦亮,日軍發起進攻,先是炮轟,隨後步兵、騎兵。拱衛軍的三門大炮開始轟炸敵群。大平山陣地的炮壓低角,轟擊敵人。
乃木旅團長派友軍旅團打先鋒,他拿自己的加強旅攜友軍混成旅團隨後,向大平山清軍陣地發起進攻。敵人冒著炮火往上衝,很快潮水般浸過拱衛軍安設的炮兵陣地。炮兵管帶齊震天棄炮率眾而逃,有熊道山的騎兵隊接應,這都是予先安排好的,從側翼逃迴。逃迴拱衛軍控製的右翼陣地。
宋慶觀察戰場形勢,敵人的先頭旅團接近大平山清軍陣地。敵人的炮轟停止。清軍的炮轟加劇,他們不擔心大炮傷到自己的人。宋提督傳令,大平山陣線兩翼出擊,從兩個側麵擊殺先頭敵人。兩翼兵馬隊殺出,實行刮骨割肉,對敵人先頭攻上來的旅團實行“瘦身”戰術。宋慶命令擔任正麵阻擊的10營毅軍精銳,由副將唐宗遠親自督戰,分統官馬玉崐於左、守備趙雲奇於右,率兵衝出戰壕,放幾排槍後,皆棄掉槍支,從身上摘下大刀長矛,揮刀握矛,殺向敵群。刺的刺,劈的劈,殺聲震天,鐵擊錚鳴,左側馬玉崐手仗鋼矛,率眾衝入敵群。迎麵兩個鬼子兵,兩柄刀向他惡狠狠地刺過來。馬玉崐挺身仗矛,左撥右刺,向左拍撥開敵人的刺刀,陡然撤迴矛鋒,如金蛇吐芯般快速,一矛刺入右邊的鬼子咽喉。鋼矛再如虎尾鋼鞭“嗖—”得甩擺向左側的鬼子,那鬼子“啊呀”一聲被擊倒。隨後被馬玉崐的護衛一刀割咽。幾名鋼鐵護衛持刀仗矛,一直圍在馬分統的左右,拚殺日軍,一些敢死的兵大開殺戒。
在馬玉崐率領下向縱身滾殺過去。
右側的守備官趙雲奇,接過鋼鐵護衛遞給他的樸刀,樸刀雖不比關刀長重,但比鋼刀多了一節把柄。他習慣於使用樸刀,36路刀法,施展起來如一卷狂風。率兵眾殺入敵群。鬼子兵們驚呆了,不識這是什麽怪兵器,端著刺刀瞎刺,趙雲奇身體矯健,步法靈活,哪能刺得著?趙雲奇橫刀“嗖—”地一掃,一個倒卷蓮花,將刺來的幾把刺刀,如割高梁一樣,哢哢哢地砍開,再陡轉刀刃,橫刀捆掃,幾個鬼子的腦袋便“啪啪啪”地落地。他正率領豪兵殺入敵群,一日軍中佐聯隊長,此人乃兮田唯一,率日本兵眾殺過來。兮田手握日本戰刀,眼珠子瞪著,小胡子氣吹的顫動,大馬靴的兩腳一會兒左前,一會兒右前,見了趙雲奇的樸刀有些發怯。趙雲奇見這個對手有份重量夠格,便令左右壓住場子,左右明白,成半圓弧持刀仗矛把殺亂陣的日本兵逼在外圍,給趙分統空出一塊地方。兮田唯一也是如此。“日本鬼,今天老子叫你去見閻王。”趙雲奇說著欺身上去,此時,兩人盡展絕技,刀舞龍蛇,一陣眼花繚亂,隻聽金戈齊鳴,趙雲奇收刀,兮田唯一中佐定格片刻,腦袋垂落,身子倒了下去。
清軍雀躍,日軍喪膽,清軍捉殺上來,日軍潮水般潰退。
副將唐宗遠見左右兩路得手,忙令擂鼓進軍,督軍掩殺。日軍前路潮水般潰退,後路上湧,自相衝撞,自相踐踏,亂不成軍。督戰的乃木希典少將,見狀無奈,氣得差點嘔血,槍殺數兵也止不住這勢頭,不得已隻好下令退軍。清軍收兵。
宋慶軍大勝,繳敵軍大批槍支彈藥,點數殺日軍中佐一人,以下兵官3百餘。審訊日軍傷兵,日軍中佐乃聯隊長兮田唯一。守備趙雲奇請求葬之,宋提督允諾。遂葬之,立碑:日軍中佐兮田唯一之墓。
多人不解,宋提督說:“趙守備請求葬之,我允諾,是因為這個日本軍官是趙守備手下敗將,我要讓日本人記住!”
武田東營急得用日本話大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衝過來把日本兵一個一個推開。
川島少佐楞眼看武田東營。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這人不能殺,他是我叔父的鄰居,也是我師傅的兒子,我倆是師兄弟。他叫柳青峰。”
川島少佐三角臉三角眼的特殘麵貌,青峰從鄰裏那裏聽說過,就是他帶日軍攻打過莊園大院。可惜此時他受製了,否則他會騰身而起,給他個一劍封喉。
川島說:“屠城令,就是斬盡殺絕,不留活口。武田君,難道你敢尋私枉法?違抗軍令嗎?”
武田東營說:“我想勸他投降,為我大日本皇軍所用,否則他一身好武功就浪費了嘛,讓我勸勸他。”
柳青峰喝斥道:“武田東營,你想讓我投降,你做夢!”
川島說:“武田君,看在你的份上,我不用槍,讓我的兵用刺刀,柳青峰不是武功高強嗎,看看他能不能拚過我的兵?”
武田東營讚同地說:“好,好!”川島下令,日本兵們端著刺刀圍著柳青峰,把場子向院子當中移動。
這讓柳青峰看清楚,院子裏死了不少人,有老倆口、兒子兒媳,還有一位衣服被扯破的姑娘,父子手裏還握著棍棒和斧頭。他們的屍體頭向外,把女孩圍在當中,圈外還死了一個日本兵。日本兵的背上流淌一大灘血。這家人是槍殺的,在反抗中被集體槍殺的。
武田東營走過來,撥開日本兵走到圈裏來,對柳青峰說,很大聲地說:“柳青峰,我問你,你來旅順幹啥?”柳青峰說:“救人。你們日軍滅絕人性,要屠城,要把全城人斬盡殺絕,我是遊俠,俠者仗義,我來救人。”
“可笑,真是武癡,大日本皇軍奉命屠城,你能救得了嗎?”武田東營說。
青峰說:“我是救不了,但我能救幾個是幾個,我已三進三出旅順城,救出去4個人了。”
武田東營說:“我信。但你這次逃不脫了。你死定了。”而後悄語:“這些兵,你一個也不要殺,尋機逃走!”隨又提高嗓門說:“柳青峰,好狗架不住群狼,看你能堅持多久?”說完退出來。
青峰聽雲旗說過武田東營良心沒有泯滅,所以領悟武田東營的話中的含意。他施展起父親傳授給他的超絕武功,如遊龍戲珠,與10幾個日本兵拚殺,青峰劍上下翻舞,靈貓的身形忽左忽右,打了幾十個迴合,敵人的刺刀也沒刺中青峰,青峰劍卻挑得10幾個日本兵衣袖綻開。
川島丘茨有點急,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你這些兵不中用。我看你還是親自出馬,讓柳青峰領教領教你的東洋刀法,讓他死也瞑目。你也展演給大家看看。”
川島被說動了,情緒被激發了,刷地拔出戰刀。武田東營說:“等等。”上前拔了他槍說:“帶這東西不方便。”說著別在自己的腰間。然後說:“我當評判。把場子放大點兒,放大點兒,!”讓日本兵向後退,然後又對川島宣布紀律,要公平競技。又過去對柳青峰,先悄語說:“殺了他,你走不了。”柳青峰會意,一邊與川島搏殺,一邊想轍。他有幾次都可斃敵於一劍封喉,但他都放過了川島。川島明白自己不是柳青峰的對手,可手裏沒有槍了,他懷疑也恨怨武田東營使計謀。正在他焦躁時,柳青峰欺身而入其空門,一劍拍在他的手腕子上,其刀落地。青峰“嗖—”地劍架在他脖子上,大喝道:“都放下槍,否則我殺了你們的長官!”武田東營說:“川島少佐,你不想死,就發話吧!”川島死瞪著眼不發話,他斷定柳青峰不敢殺他,但他也不想死,不敢下令開槍。武田東營也很機伶,得趕快放青峰走,忙下令道:“你們想讓川島少佐死嗎?還不放下槍?”兵們放下槍,他也把槍扔了。柳青峰已把川島拉逼到院牆下,左手拍摁一下川島的肩頭,借勢翻身越牆而去,還說了句:“川島再見!”
川島驚魂未定,半晌想起來說:“快追!”
武田東營仗臂攔阻說:“別追了,柳少俠想走,誰能追得上。”
川島少佐收迴槍,罵道:“八嘎!武田東營,我上你的當了。”
武田東營說:“哎,你別冤屈人哪,我以為你東洋刀法行呢,原來你是個二流貨色。”得了便宜賣乖,又好一頓把川島少佐奚落。
[史誌記載,日軍屠城,盡殺旅順二萬餘人,僅36名抬屍華人幸免。後建“萬忠墓”銘誌紀念。這一慘案已引起世界公憤,屠殺人類罪記在日本侵略軍第二軍司令官大山岩(大將)頭上。]
青峰脫險,心中感激武田東營暗中相助,也知道他的營救行動隻能到此為止了。他該去履行他對雲旗、鐵虎說的話了,去找他的兩位結義兄弟,去向徐總兵報到。他不是軍人,但中日開戰,他隻能靠向愛國的清軍將領,才會更有作為。他驅馬前行。
雪停了,寒潮未退,騎在馬上,寒風打透衣裳,隻能憑他青春的火力抵禦。金州城前有大批日軍集結,可不隻是迴援金州危局的乃木旅團那幾千人馬,望眼去三四個旅團不止,有一兩萬人之多。這讓他心一緊,日軍要北犯疆土了。他不敢靠近,勒馬西行躲避,沿著金州灣海岸北行。
海風剛硬,人馬難行。岸邊有許多清兵的屍體,多是爬上岸被凍僵在那裏,細看海麵上也漂浮不少清兵的屍體,在海浪上浮沉,如凍死的企鵝、海豹,湧浪將其推向海岸。兇湧的波濤,發出大地的喘息,嗚咽而澎湃。激石的浪花已染成紅色。他下馬,仔細地檢查,岸上的與海上漂浮的清兵屍體,多是遭到槍殺至死。海麵上有些被海浪擊碎的船板漂浮著。他猜想這是從旅順戰場逃下來的清兵,從海灣南岸乘舢舨船,企圖橫渡金州灣,越過金州日軍占領區,然後直走三十裏堡、石河鎮,奔複州逃逸。也許還有不少,從小土城子、拉樹房等近處下海泅渡,結果是遇到了寒潮,使入冬的海水驟然降溫。船毀人亡,葬身魚腹。他推斷活著的是被趕來的日軍用槍射殺的。他的猜想、推斷,在前邊的小漁村得到了證實。一位漁民在奮力加錨固船,怕自家的舢舨子被海浪抽走,柳青峰上前幫了忙。打聽那漁民,那漁民歎然地說:“太慘了,太慘了!”描述了和他猜測推斷的淒慘一幕情景。那漁民心不忍,便冒險駕舢舨子,頂風冒浪救出兩個活著的清兵,在他家吃過熱飯,烤幹衣裳,匆匆地往北走了。
青峰心中很悲憤、壓抑、同情和惋惜。但是他想,這些散兵們,如遇徐總兵那樣的長官,他們定然是走一條更悲壯之路,不至於溺水而亡。是天災,更是人禍,葬送了他們軍人的生命。
他趕到複州城,打聽到清軍駐紮地,來到永豐塔下永豐寺的圍院內,見到武管帶官,但沒有軍牌,但他是遊俠,是徐總兵和住過這裏的雲旗的朋友。又給他帶來重要的軍情信息,自是熱情招待。武管帶官忙向蓋州派出騎兵信使,報告金州有大批日軍集結的信息,又向金州方向派出探馬去監視敵人動向。柳青峰一路受凍,略感風寒,他身魄好,不吃藥,隻喝一大碗薑湯,便睡了。
翌日,探馬迴報,日軍大軍向複州開來,武管帶先派騎兵信使火急去蓋州通報,然後下令拔營,攜柳少俠柳青峰,並馬而行,從容不迫。青峰奇之,武管帶笑道:“無妨,後邊有暗哨,追來更好。”
宋提督連連得報,知日軍必來攻打蓋州,便立即升帳,令炮隊先行,撤出城防陣地,趕奔大平山炮兵陣地。遂安排部屬,親率20營包括拱衛軍、馬步炮兵,開赴大平山拒敵。
日軍第二軍司令部,大山岩將軍移動明顯臃腫的身軀,他性情急躁,做事獨斷而不顧後果。不過他很懂軍事,很善於打仗。他陡然轉過身來一指參謀官說:“傳我命令,告訴山地師團長,我要他三天之內,把旅順城給我清理幹淨。”“嗨”參謀長應道。大山岩又安排,調一個混成旅團和一個普通旅團,去配合乃木旅團去進攻宋慶大軍,直至攻占營口。
參謀官驚愕地問道:“將軍閣下,您說要直取營口?那可是大清軍,除了鴨綠江防線,北部的第二防線哪,奪取營口、奉天,就直麵錦州、山海關陸路通道了呀?營口有兩大堡壘群,還有艦艇。”
大山岩坐下來說:“沒錯,這是陸軍大臣的指令,也是天皇陛下的旨意,我們要和山縣有朋的第一軍南北唿應,他們去奪取奉天,我們去奪取營口,先徹底奪下遼東半島。”
參謀官說:“可是我們的兵力,怕是不足。”
大山岩抬手打出他製止對方的手勢,然後指點江山地說:“兵在精,帥在謀,將在勇,我有戰神乃木希典的旅團,再加上一個旅團,再加上一個混成旅,你知道一個混成旅團多少人嗎?相當於兩個標準旅團哪!打敗宋慶大軍不足慮。攻打營口時,可能費點勁兒,我自有辦法。快去傳令吧!”說完撩了撩手勢,然後習慣地閉目養神。
參謀官即刻傳令。接下來日軍大軍在金州集結,然後向複州進發。複州知州得信,懷印攜銀雪夜逃往鄉間,日軍進占空城宿營,派出騎兵小分隊向蓋州方向偵察。
拂曉之時,隱蔽於大山溝裏的一哨清軍騎兵,喝著熱水,吃著幹糧,烤著篝火取暖。一兵說:“哎,熊管帶,你說日軍探子能來嗎?”另一兵說:“若是不來,那這一夜就白捱凍了。”
熊道山說:“你們相信徐總兵的判斷好嘞,肯定能來。至於敵人是派騎兵小分隊來偵察,還是派先遣隊,還是零星探子,那不好說。這事都經過宋提督了,決定派咱們騎兵隊來。”
一兵說:“那若是就來三倆探子,咱們豈不成了拿大炮轟蚊子嗎,其實來個小分隊,一二十騎就夠了。”
另一兵說:“那若是日軍派一個先遣隊咋辦?打得了嗎?”
那兵一瞪眼,反唇相譏說:“你這是抬杠,哪有那麽巧的?”
後一兵不服,說:“無巧不成書,你咋保證敵人不是派一個先遣隊來偵察?”
那兵也不示弱,說:“就算被你言中了,咱現調兵也來得及,這兒離大平山陣地才八九裏遠,眨眼的功夫就到。”
兩兵為這事抬杠。熊道山不言語,顯得很寬容。也許他覺得,天亮前這段最困乏,士兵們爭講讓大家提提神。
這時兩個去放眼兒的,大眼鴞和狸腿子跑了迴來,興奮地說:“來,來了!日軍騎兵小分隊,有20騎,過去了。”說著忙烤手。
“說清楚點兒,往哪兒過去啦?”熊道山盯問。
大眼鴞嘴唇都凍青了,用烤熱的手掌焐了焐,說:“往大平山那!”他說話,狸腿子可又烤火,又喝上熱水了。他也一伸手,袍澤們就有兩個水杯遞過來,他接過一個也喝上熱水。
熊道山把手裏的撥火的樹棍子一丟,起身招唿說:“兄弟們,出發!”
聽到出發命令,沒喝完的水“嘩—”地都倒了火堆上。
騎兵們紛紛上馬,熊管帶一馬當先,快速出溝穀,上了大道,兜網似地追了上去。砰砰砰的槍聲,在百餘匹戰馬馳騁中向敵騎射擊。
日軍騎兵小分隊不散,邊打迴馬槍邊逃,直奔大平山清軍陣地。
一逃一追,眨眼間就是七八裏,日軍騎兵小分隊這才勒馬敗道,往東逃竄。日本騎兵被打死3個,還活捉一個落馬者。熊道山率騎兵追出五六裏,敵騎小隊奔大清河方向去了,那邊是守城軍陣地。
徐總兵親自審問被俘的日軍,愛子擔任翻譯。愛子是位人緣非常好的姑娘,說話的語音綿軟,就如她心地清純和善良,如溫潤的泉水。她翻譯過去的日語,也很具有穿透力。她向俘虜傳達徐總兵對俘虜的政策,抗拒從嚴,坦誠不殺。她說這位清軍總兵一向一言九鼎。你是奉天皇命令侵略中國,可你父母不希望你死在異國他鄉。那日軍俘虜被折俘了。他講出日軍三個旅團軍的番號,乃木旅團長為主統領官,約萬餘兵,要攻打營口。派他們來搜尋清軍主力,就是宋慶大軍的主力所在的位置。這些都還沒有引起徐總兵的吃驚,吃驚的是那俘虜兵(舌頭),說他們一起出來兩個騎兵小分隊,他們這支是起蹚路掩護任務的。
徐總兵知道上當了。陣地上的宋軍發現另一支騎兵偵察小分隊時,已經撤走了。
徐邦道來向宋提督報告審訊的結果,當時,銘字軍提督劉盛休、副將唐宗遠在場。宋提督聽完後,又提筆在剛擬的電文上,加上“日軍大隊伍已進占複(扶)州城,即將打響大平山阻擊戰”兩句話。然後交給副將唐宗遠和徐總兵說:“派人去營口遼東軍務幫辦處,發往北京軍機處和北洋大臣。”唐宗遠與徐總兵商議後,決定派哨官級護衛副官雷坎,又給他配一名業務通訊兵。雲旗要求一塊兒去,去看看他哥哥雲漢和杜武真。徐總兵忙向唐副將提出請求,說:“雲旗曾千裏走單騎去九連城送軍事情報,他去營口辦點私事,讓他同往。”唐副將記得這件事。便同意說那有啥不可。
雷坎、雲旗和一名通訊兵走後,幾大軍首商議對敵之策。沒有什麽新的辦法,隻能按既定方針辦,宋提督強調說:“既擺開陣線,就隻能守株待兔,靜觀其變吧。”
過了晌,日軍於大平山南10裏外安營,兵藏於穀,布炮兵於崗上,日將暝,日軍發炮轟擊大平山清軍陣地。宋提督令:炮兵迎戰。轟隆隆炮聲響個不停。日軍的炮彈向清軍這邊飛,清軍的炮彈往日軍那邊射,其實都是大估摸,看不清準確的目標。但敵我雙方炮兵們誰也不示弱,都想摧毀對方的炮兵陣地。以減輕對自己一方的壓力。
宋提督早已命令大部分步兵撤離陣地,隻有一部分步兵藏於陣地掩體。
軍指揮部在山洞裏。燃著兩盞風燈。炮彈沒有目標的到處濫炸。對指揮部構不成威脅。
宋提督、劉提督、唐副將、徐總兵、程總兵都各自坐那兒想心思,鐵虎、青峰、愛子,與崑良在一起。還有宋提督的衛兵和劉提督、程總兵的衛兵,他們在洞口這邊坐著。柳青峰對他們講他三進三出旅順救人的事,講日本侵略軍屠城的慘狀。聽得大家毛骨悚然,如煉獄。青峰的俠義讓這些護衛人員感動,也讓他們感到敬佩。對日本侵略軍更加恨之入骨。有的還誓言怎麽怎麽的。
外麵炮聲不停。徐總兵見也沒啥事做,那邊青峰講得熱鬧,便招唿青峰過來,說:“青峰,你是日軍攻占旅順後又去過旅順的人,給兩位提督大人講講你去旅順救人的事。”青峰文雅大方,宋提督、劉提督搭一眼挎劍青年,甚疑之,真的嗎?當徐總兵進一步介紹說,青峰就是花園口偵察到日軍登陸的幾位小英雄之一時,兩位提督方生愛慕之情,欽佩之意。宋慶說:“果然英雄出少年!雲旗、鐵虎、愛子姑娘,我有幸都見到了。柳青峰,你快講講去旅順救人的事。”劉盛休也樂於讚道:“有誌不在年高。快講講。”唐副將和程總兵也說要聽。
青峰已是軍命難違了,便坐下來,給前輩們、將軍們,講他第一次如何救出一對母子,第二次如何從日軍手裏搶救出葵花姑娘,第三次更為兇險,當他翻進一家院時,把他驚呆了。三個日本兵奸殺一位婦女,繈褓中的嬰兒在哇哇地涕哭。一個日本兵用刺刀挑起繈褓捆繩,看樣是那婦女想抱孩子逃走被截住了,便遭遇了殺害。那日本兵挑著嬰兒,在空中揮舞,三個日本兵發出狂樂的歡笑。青峰急得怕孩子甩出來,又擔心他一衝出來,那孩子指定被甩出來,難以斷定甩向何處,他接不住,那孩子會被摔死。青峰隻好隱在屋牆角不動。心在突突地跳,直到那日本兵掄累,挑著孩子不動的瞬間,兩枚金錢鏢“嗖—”地擲向其咽喉,人也箭一般地飛過來,正好接住掉下來的孩子。另兩個日本兵慌忙端起刺刀,哇哇叫著向他刺來。青峰武藝高超,拔劍左右磕開刺來的兩把刺刀,欺身而入橫劍往前一推又抹倒了一個。另一個嚇得想逃,哪裏還來得及?青峰騰身躍過來,一刺刺進那日本兵的後背。
這時,大門外日本兵哇哇叫湧進來。青峰不敢停留,左躥右跳,走“z”路躲過日軍砰砰的子彈,翻牆逃了出來。
青峰說:“第四次他失手了,那家父母哥嫂為護著那姑娘都被殺了,那姑娘絕望的眼神刻入我心裏了。”他不說了,他這行動本身就驚險絕倫,獨闖龍潭虎穴,曆險人間地獄。宋提督、劉提督幾位,也包括聽過一次的徐總兵,都無不為之感動,為之震驚,欽佩讚許。
宋提督連連稱讚說:“了不得,了不得,青峰真乃豪俠之士也!”劉提督一時想不出如何讚詞,也跟著說:“了不得,了不得!”唐副將、程總兵竟鼓起掌來。
青峰很恭謙,也很遺憾地說:“麵對日軍慘無人道的屠城,而我救不了他們,無能為力呀,也令我感悟到,俠不應時,隻有靠軍隊,方能救民於水火。”
宋提督深有感觸:軍之不力,疆土難保,黎民塗炭。青峰乃一少年遊俠,竟能做出如此的俠義之舉,奮不顧身,一次次從敵人的屠刀下救人,給他這位大清將軍以無窮的激勵。他由感而發地說:“俠者兵也,兵者俠也,皆當救民於水火,捍衛國家於危難,最貴是忠勇、大義,俠不懼死,兵當獻身,將需英武……”
炮聲停了,雙方炮聲都停了,夜開始死寂,隻有硝煙氣味濃烈。時入寅時。久經戰事的宋提督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他說:“炮火停了,就是進攻的前奏,傳令下去,步兵進入陣地,防止敵人偷襲。”忙又打出手勢說:“等等一起行動。徐總兵、程總兵,你們炮已不多,歸一使用,交由拱衛軍炮隊,趁夜前行三裏,高架低角度,準備轟擊敵人步兵。不能讓敵人步兵輕易衝擊我軍陣地。”徐邦道、程之偉領命。各路軍開始行動。
步兵進入陣地。徐總兵派熊道山的馬隊護送齊震天的炮隊,自家兩門,和字軍一門,共3門炮運至陣地前3裏處,隱蔽安裝。
天朦亮,日軍發起進攻,先是炮轟,隨後步兵、騎兵。拱衛軍的三門大炮開始轟炸敵群。大平山陣地的炮壓低角,轟擊敵人。
乃木旅團長派友軍旅團打先鋒,他拿自己的加強旅攜友軍混成旅團隨後,向大平山清軍陣地發起進攻。敵人冒著炮火往上衝,很快潮水般浸過拱衛軍安設的炮兵陣地。炮兵管帶齊震天棄炮率眾而逃,有熊道山的騎兵隊接應,這都是予先安排好的,從側翼逃迴。逃迴拱衛軍控製的右翼陣地。
宋慶觀察戰場形勢,敵人的先頭旅團接近大平山清軍陣地。敵人的炮轟停止。清軍的炮轟加劇,他們不擔心大炮傷到自己的人。宋提督傳令,大平山陣線兩翼出擊,從兩個側麵擊殺先頭敵人。兩翼兵馬隊殺出,實行刮骨割肉,對敵人先頭攻上來的旅團實行“瘦身”戰術。宋慶命令擔任正麵阻擊的10營毅軍精銳,由副將唐宗遠親自督戰,分統官馬玉崐於左、守備趙雲奇於右,率兵衝出戰壕,放幾排槍後,皆棄掉槍支,從身上摘下大刀長矛,揮刀握矛,殺向敵群。刺的刺,劈的劈,殺聲震天,鐵擊錚鳴,左側馬玉崐手仗鋼矛,率眾衝入敵群。迎麵兩個鬼子兵,兩柄刀向他惡狠狠地刺過來。馬玉崐挺身仗矛,左撥右刺,向左拍撥開敵人的刺刀,陡然撤迴矛鋒,如金蛇吐芯般快速,一矛刺入右邊的鬼子咽喉。鋼矛再如虎尾鋼鞭“嗖—”得甩擺向左側的鬼子,那鬼子“啊呀”一聲被擊倒。隨後被馬玉崐的護衛一刀割咽。幾名鋼鐵護衛持刀仗矛,一直圍在馬分統的左右,拚殺日軍,一些敢死的兵大開殺戒。
在馬玉崐率領下向縱身滾殺過去。
右側的守備官趙雲奇,接過鋼鐵護衛遞給他的樸刀,樸刀雖不比關刀長重,但比鋼刀多了一節把柄。他習慣於使用樸刀,36路刀法,施展起來如一卷狂風。率兵眾殺入敵群。鬼子兵們驚呆了,不識這是什麽怪兵器,端著刺刀瞎刺,趙雲奇身體矯健,步法靈活,哪能刺得著?趙雲奇橫刀“嗖—”地一掃,一個倒卷蓮花,將刺來的幾把刺刀,如割高梁一樣,哢哢哢地砍開,再陡轉刀刃,橫刀捆掃,幾個鬼子的腦袋便“啪啪啪”地落地。他正率領豪兵殺入敵群,一日軍中佐聯隊長,此人乃兮田唯一,率日本兵眾殺過來。兮田手握日本戰刀,眼珠子瞪著,小胡子氣吹的顫動,大馬靴的兩腳一會兒左前,一會兒右前,見了趙雲奇的樸刀有些發怯。趙雲奇見這個對手有份重量夠格,便令左右壓住場子,左右明白,成半圓弧持刀仗矛把殺亂陣的日本兵逼在外圍,給趙分統空出一塊地方。兮田唯一也是如此。“日本鬼,今天老子叫你去見閻王。”趙雲奇說著欺身上去,此時,兩人盡展絕技,刀舞龍蛇,一陣眼花繚亂,隻聽金戈齊鳴,趙雲奇收刀,兮田唯一中佐定格片刻,腦袋垂落,身子倒了下去。
清軍雀躍,日軍喪膽,清軍捉殺上來,日軍潮水般潰退。
副將唐宗遠見左右兩路得手,忙令擂鼓進軍,督軍掩殺。日軍前路潮水般潰退,後路上湧,自相衝撞,自相踐踏,亂不成軍。督戰的乃木希典少將,見狀無奈,氣得差點嘔血,槍殺數兵也止不住這勢頭,不得已隻好下令退軍。清軍收兵。
宋慶軍大勝,繳敵軍大批槍支彈藥,點數殺日軍中佐一人,以下兵官3百餘。審訊日軍傷兵,日軍中佐乃聯隊長兮田唯一。守備趙雲奇請求葬之,宋提督允諾。遂葬之,立碑:日軍中佐兮田唯一之墓。
多人不解,宋提督說:“趙守備請求葬之,我允諾,是因為這個日本軍官是趙守備手下敗將,我要讓日本人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