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的死,讓十九年來心中疑慮漸生的柳長言,徹底的信服了地煞絕命乃大兇之象,於是他果真按照胡先生的叮囑,在大事未成之前,沒有讓柳葉修仙。


    原本柳葉的冠禮應該在他十六歲那年便應該舉行了,隻是柳葉一心想要柳長言傳他修仙之法,因為他並未親眼目睹葉氏的死亡,他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是柳長言謹記胡先生的話,大事未成,絕不傳他修仙之法,於是在柳葉的反複堅持下,冠禮拖到今日方才進行。


    這一天,柳葉行過冠禮之後,柳長言將他喊到內廳,偌大的內廳隻有他們二人,氣氛卻有些凝重。


    “這件事我不同意!”柳葉將手中茶杯往地上狠狠一甩,氣衝衝的便要離開。


    “站住!”柳長言喝住了他,說道:“你今日已經行過冠禮,明日為父便親自前往房家提親,也算是完成你母親最後的遺願!”


    柳葉年哪知道這裏麵的緣由,隻是他年少氣盛,加之這麽多年來,柳長言一直不讓他接觸修仙之法,讓他頗為不滿,於是說道:“要我答應此事,除非讓我修仙!”


    柳長言怒道:“為父答應你,大婚一年之後,為父親授你修仙之法!”


    柳葉終於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苦處,大聲唿喊道:“父親,你知道這些年孩兒是怎麽過來的麽,每次見到同齡之人,就像老鼠見了貓,甚至連門都不敢踏出一步,他們都笑孩兒是個廢物,說什麽十六年前,三百家族子弟在此苦候數個時辰,竟然是為了慶賀一個廢物的出生,你要孩兒娶親做個沒用的凡人,孩兒寧死不從!”


    柳葉帶著滿腔悲憤,憤然離去。


    柳長言連聲長歎,心中雖有不忍,但這一次他沒有再讓柳長言任性胡鬧,而是在第二天,他親自動身,去往了遙遠的房家提親。


    到了第二個月月末的時候,才風塵仆仆的迴到柳家,他立刻吩咐下人,著手操辦大婚一事。


    等到第四個月月初之時,一切才得以辦妥,房家獨女也被接到了柳家,隻是,為了讓柳葉乖乖辦事,柳長言用術法讓他昏睡了整整一個月,直到大婚這一天,還不省人事。


    因為葉氏的死,讓柳長言對胡先生所說的地煞絕命大兇之事更無疑慮,於是為了辦成此事,他從一個煉丹門派中求來了一顆陰陽和合丹,在大婚之夜,讓柳葉服了下去。


    雖然是柳家獨子大婚,但此事並沒有搞的沸沸揚揚,甚至連柳家三百子弟都未曾集聚在此,隻有一些本家舊人操辦,一切從簡,畢竟柳長言的目的是為了辦成那件事。


    或許是因為服了陰陽和合丹的緣故,步清雲的神識在那一晚竟然沉浸在了和蕭詩菱依偎在一起的畫麵裏,這是他的神識第一次和柳葉的意識發生斷開。


    兩座山峰之間的深淵上空,重疊在一起的二人之魂,原本麵目不清,但在那一個晚上,卻極為清晰,那是柳葉子的麵孔。


    因為在步清雲的記憶裏,柳葉子並未迷失自己,他始終跟隨著步清雲的身體,一步一步在往前走!


    他知道了玉墜中邪王孫的存在,他知道寂元門山體密境的存在,他看到了步家的劇變…


    直到,他附在步清雲體內,不遠萬裏,來到了火源大陸西方大涼州,進入了少虞宗。


    在柳葉子的記憶裏,第二天清楚,柳葉從昏沉中蘇醒了過來,他看到一套鳳冠霞帔散亂的丟棄在地上,他便明白了,他已經阻止不了。


    隻是,房家獨女也已經不見了身形,隻有一把匕首哐鏜一聲,在他起身的時候,掉在了地上。


    那把匕首極為鋒利,鋒芒畢露,透著寒冷的殺氣。


    柳葉雖然未曾修仙,但整個柳家都是修仙之人,他整日與這些人呆在一起,雖然關係不好,但對修士也算了解,於是他憤怒中,拾起了匕首,急衝衝的趕到了內廳裏。


    他將匕首往桌上一扔,有些憤怒的說道:“父親,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柳長言站起身來,接過匕首一看,在匕首上刺著一個淡淡的房字,他也明白了,輕歎一生,放下匕首,說道:“葉兒,那房家也是修仙大家族,我們柳家都有所不及,你以為,這是為父所為麽?”


    柳葉驚愕,說道:“難道這件婚事,他們房家也在不遺餘力的撮合?”


    柳長言點了點頭,他知道的,房家族長也都知道,所以他給柳葉服下陰陽和合丹,而房家早在其獨女離家之時,也給她服下了陰陽和合丹。


    隻是因為她服用的較早,雖已修為封印藥力,但終究還是有所遺失,故而她比柳葉提早蘇醒。


    柳葉整個人如遭雷擊,癱軟的坐在了凳子上,半晌之後,才起身說道:“父親,孩兒不解,到底是什麽事,能讓兩個修仙家族好似凡間地痞,做出如此令人不齒之事?”


    柳長言歎道:“葉兒,你不必再問了,就算你母親還活著,就算她再怎麽不忍心,最後她也會同意為父的做法!”


    柳葉腳下一軟,蹬蹬連退數步才勉力站穩,說道:“母親她,也早知此事?”


    柳長言點了點頭。


    柳葉整個人如遭雷擊,走到門前,沉默了數息,然後走了出去,像瘋了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步清雲也在內心長歎,他有過同樣的心路曆程,當年初上寂元門,被他尊如父的師尊南山子,竟要奪舍他,若非邪王孫及時相救,他早就死了。


    這是一種堅持了多年的信念,突然間崩塌的手足無措,惶恐不安…


    柳葉此刻就是這樣,被他敬為天人的父親,作為一個有著極大能力的修士,所為之事,竟然連他一個凡夫俗子都看不下去,他如何能不迷茫。


    在柳家地界外麵,有一處草原,柳葉手中拿著一壺酒,醉倒於此,他身邊還散亂的堆砌著數十個空的酒壺。


    這已經是他醉倒在此地的第四天,他每日借酒消愁,直到手中的這壺酒喝完之後,他帶著微醺醉意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將手中酒壺扔了出去,然後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


    很快,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個老者,他袖袍一揮,將柳葉體內的酒意盡數祛除,說道:“少族長何故如此?”


    柳葉沉默片刻,沒有迴答他,而是說道:“帶我去房家,我要見她!”


    老者麵有難色,說道:“老朽不能尊少族長之意,還是聽族長安排吧!”


    柳葉冷哼一聲,道:“好,你不帶我去,那我自己去!”


    老者勸阻道:“少族長莫要衝動,房家之遠,以族長的修為尚且需要立時一月,你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隻怕還未到,人卻已成枯骨!”


    柳葉怒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到房家去見她一麵!”


    轉眼之間,過去了十個月的時間。


    柳葉出現在了一間凡人城池裏,他牽著一匹馬,衣衫襤褸,滿臉灰塵,幾乎已經認不出他就是柳家少族長柳葉。


    他當日離家之後,便急衝衝的騎了快馬出門,他決定了,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房家去。


    所以,過了十個月,他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不過,他仍然沒有要後退的意思,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往前,絕不迴頭!


    這座凡間層次也算熱鬧,街道上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一個乞丐模樣的少年牽著一匹馬倒也沒有多麽引人注意。


    就在這時,忽然在喧囂的大街上響起了一陣吆喝聲。


    “天下第一神算,十文錢一次,先算再付酬金,不準分文不取嘞…”


    隱藏於柳葉體內的步清雲神識,忽然猛地睜開雙眼,內心極度震驚,心想:青雲祖師作為太清仙劍劍靈,不是跟隨無情仙君尋夫去了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對!”步清雲轉念一想,暗道:“這聲音不對,他不是青雲祖師,可二人如此相似,他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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