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諸侯各國雖然沒有大的戰爭,但是小摩擦卻從未間斷,尤其是衛國,地處幾大諸侯國交界處,為了應對隨時發生的任何意外,衛國的軍隊數量一直高漲,百姓的徭役賦稅一直都是居高不下,但這是飲鴆止渴。


    至於衛國這些年的發展,雖然讓國力有所增強,但實際效果有限,百姓的生活沒有從根本上得到保障,而且到了如今,已經是在走下坡路了。


    在這個時候,步清雲在百姓論之中提出“休養生息”的策論,實際上就是想改善眼前的困局,其中的詳論更是一語中的,就連衛王都大開眼界。


    於是衛王當場欽點步清雲為新科狀元,並傳旨,封其為衛都令,掌管衛都中一切大小事件,並著即刻上任。


    當步清雲聽到這道旨意的時候,不由得一愣,那個算命老先生的話竟然真的應驗了。


    畢竟說他能夠高中榜首狀元還能解釋為巧合,可殿試之後,獲封衛都令這件事是無法事先預料的,用巧合來強行解釋,都難以自圓其說。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步清雲自從繼任衛都令以來,已經過去了兩年,因他治理衛都有功,被提拔為代理廷尉,暫時掌管衛國的刑罰。


    步清雲上任之後,立刻開始著手重申積壓在廷尉府中的各種大小案件,包括一些懸案,無頭案,疑案等各種案件。


    因為步清雲為官清廉,賞罰分明,又加上屢破奇案,不畏權勢,被百姓尊以“青天”之名!


    兩年之後,步清雲被正式任命為廷尉,於是他一邊繼續審案,一邊著手司法製度的改革,每有建議,衛王均一一采納。


    又過了兩年,因廷尉府中再無案件可審,衛王下旨加封禦史之職,命他將這些年準備的各種改革方案開始落實。


    對外,步清雲采取合縱連橫的技巧,保衛國立於不敗之地;對內,他將現有軍隊分割,重新劃分,並分批執行還軍於民的舉措,另一方麵,削減賦稅,製定獎勵措施,鼓勵生產。


    這些舉措,深受百姓擁護,果然如算命老者所言,步清雲的聲名日隆,且家喻戶曉。


    不過這些措施說起來簡單,要想做好,太難太難,等到實施改革的第三年,步清雲被加封為太子太傅。


    做太子太傅滿一年之期,因調教太子有功,步清雲以不滿而立的年紀,被封為宰相,使他成為了衛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個宰相!


    此事如巨石入海,激起千層浪,迅速擴散至諸侯各國,紛紛遣使來賀。


    這一天,步清雲領完聖旨,便迴到了自己的院落之中,抬頭凝望著遠處的天空。


    這十年,他時常想起那個算命老先生所言,一切都仿佛是按照既定的軌跡在運轉一樣,直至他獲封宰相的這一天,沒有絲毫差錯。


    休養生息的國策得到了實施,也已經小有成效,他的名聲在諸侯各國中,也是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本他不該有任何動搖,可在他為官的十年之中,見到了衛國官員的腐敗,上至王侯,下至執筆小吏,無一例外。


    就連衛王,在享受了兩年諸侯盟主的身份之後,也陷入安逸享樂之中,失去了昔日的雄心大誌,而終日沉溺於酒肉女色之中。


    甚至在他當上宰相的第二年,因為他極力根除那種腐敗風氣的決心,做了一些事,惹怒了衛王,將他削職整整一年才重新錄用。


    在經曆了這些事之後,步清雲開始迴想起算命老先生所說的衛國滅國之言,可能真的不是蠱惑人心。


    這些年裏,他很少迴家去看望爹娘,他曾不隻一次的想要接二老入京安享晚年可二老怎麽都不同意,後來因為一直忙於國事,機會就越發的少了,隻是以書信代替問候。


    步清雲在重新恢複宰相身份之後,仍然想著力挽狂瀾,他啟用賢才,試圖肅清不正之風,但效果始終不顯著。


    終於在五年之後,天下再起紛爭,一些小國相繼被滅,使得諸侯各國國勢強弱快速逆轉,曾經的合縱連橫之策難以為繼,終於徹底崩塌。


    三年之後,也就是在第二個十年結束之期,終於還是應了算命老先生的預言,衛國覆滅。


    在這場滅國治亂中,衛王眼見大勢已去,在親手殺了一眾妃嬪和皇子公主之後,也自刎於王宮大殿之上。


    步清雲原本也想以身殉國,可就在一柄尖刀就要刺入其心髒的刹那,他的身形在一陣光芒閃爍之後,消失在了衛都城牆上,出現之時,已是在衛都之外,遠遠的迴望著昔日的繁華京城遭受戰亂磨滅。


    這一年,步清雲三十六歲!


    普通人應該是正值壯年,可因為二十年的嘔心瀝血,他的臉上已經顯露出歲月的滄桑,頭發之中,也已有些許白發滋生,使得他看上去如同一個久經世事變幻的老者一樣。


    衛國滅亡了。


    步清雲在逃過一劫之後,並沒有再返迴去,而是帶著悲哀與淒涼,離開了衛都,他要去尋找他的爹娘,他在心中暗自替二老祈禱,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當他急切中迴到這個二十年沒有迴來的家鄉時,他的心中徹底一沉,他的家鄉早已經在戰火之中被夷為平地,麵目全非,隻留下一片殘破不堪的廢墟。


    雜草叢生,破敗蕭條的氣息侵入他的體內,化作一道道利刃,割在他全身的每一處血肉上。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好似以前來過這裏一樣。


    步清雲在廢墟中仔細小心的搜索,想嚐試找出爹娘的遺體,可任他在廢墟中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想來一切都已經埋葬在戰火的硝煙中了。


    步清雲痛心疾首,悲痛哭泣中,依照曾經的記憶,找到自家的酒樓所在,在那裏,他用雙手挖了一個墓穴,他想要放入一些和爹娘有關的物事,好給爹娘立個牌位,可想了很久,他卻不知道該放什麽,因為二老已經隨著戰爭消亡,他無物可放!


    最後,無奈之中,他小心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放進了墓穴之中,因為這件衣服是他的娘親親手為他縫製的,這些年來,他一直穿在身上,因為一針一線都能讓他看到娘親那慈善的麵容。


    至於父親,他沒有任何的物品可以紀念,隻得取下隨身佩戴的匕首,隔斷一縷發絲,放在了那件衣服之上,然後填埋墓穴,取一塊木板,刻上“嚴父慈母之靈位”幾個字,並署名:不孝子步清雲立!


    做完這一切,步清雲才帶著喪親亡國之痛,離開了腳下熟悉的這片土地,離開了衛國。


    他要去尋找當年那個算命的老先生,他現在寧願相信仙人是存在的,他更想要成為仙人,去改變這一切,因為傳說中,仙人是無所不能的!


    這一找,便是整整十年,步清雲已經四十六歲了!


    因為曾經為官的那二十年,耗盡了畢生心血,使得如今還不滿知天命年紀的他,身體狀況遠遠比不上同齡人,走幾步便覺氣喘胸悶。


    這十年裏,他走過了許多諸侯國,見到了太多的人遭受戰火之苦,他的心中隻有悲哀。


    這十年裏,他居無定所,漂泊流浪,可整整十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找到那個算命的老者,眼看自己已經如迫近西山的落日一樣,沒有多少時間,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在艱難行走了五年之後,再次返迴了衛都。


    他,五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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