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亂,朝廷再不能不管。


    敦親王和新皇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強烈的矛盾,敦親王雷厲風行一邊賑災一邊派兵鎮壓亂民。皇帝自然是不滿意的,他成天對著敦親王橫眉冷眼,可敦親王根本不拿他的話當迴事。


    漸漸的,皇帝和敦親王就生了嫌隙。等他想重新號令群臣、張羅事宜的時候,竟發現身邊大多的人都已經在對他陽奉陰違。


    不僅如此,就連身邊寵信的女人,大多都更聽敦親王的話。


    到了這種時候,一直沉迷美色的新皇帝才終於慌了。


    他開始想自己的處境、自己的退路,等終於想明白便著手和敦親王抗爭。畢竟時日還淺,敦親王沒有完全成氣候,而新皇當了那麽多年的太子而屹立不倒,自然也有他過人的地方。


    南方的暴亂還沒平息,朝廷有起了大波瀾。


    這時候,安坤便給晉王和喬安分別傳信,要他們組織人手,聯合江南亂民造反。言道:“我安家掌兵七萬,但凡你們能湊齊五萬大軍,裏應外合必有勝算。況且朝廷打亂,出兵勤王也是師出有名。”


    喬安剛得了信,晉王身邊的張副官就親自來了。


    沒等說客套話,開門見山問:“喬大人手下能調出多少兵馬?”


    喬安認真的看著張副官,沉默片刻後才開口,卻是答非所問:“王爺覺得現在是出兵的時機?”


    張副官也不迴答喬安,隻認真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地位懸殊,喬安也不好和張副官鬧得不愉快,便率先道:“調空整個西火城能拿出來兩萬兵馬,軍餉糧食卻是沒有多少。西火往常的情況,王爺心裏最是有數,前次遇到瘟疫還是靠著周邊城市接濟才度過了難關。”


    “那喬大人覺得現在是時機嗎?”張副官端起茶盞喝茶,笑悠悠的道:“安坤投靠咱們不過數月,還都是靠不住的人品心性,出兵造反便有柒萬大軍是他的人。敗了,也就不說了,可若是得勝了呢?”


    若是得勝,晉王的境遇隻怕要比現在還不如。


    這一點喬安早就想到了,他覺得現在不是戰機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王爺讓屬下過來一趟,親問你的兵力財力,不過是讓你看清楚咱們的實力,現在的境況。記住了,還不是時機。”


    “下官明白!”


    “京中派來試探王爺的人一波接一波的不斷頭,想來京中對這邊還沒有放心。既然那邊不放心,咱們的舉動就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偷摸做點小動作也就罷了。若當真舉兵叛亂,隻怕人手還沒集結完畢,鎮壓咱們的大軍就已經開拔了。”


    “請王爺放心,下官一切聽王爺號令,決不會輕舉妄動。”


    聽說張副官來了,楊桃原本想過來關心下王爺的病情。可在窗下無意間聽見了這樣一番話,便不好再進去,隻悶悶的退開了。


    等張副官離開,喬安處理完公事疲憊的窩在太師椅裏發愁,楊桃才試探著問:“因著瘟疫,山寨後山那片地早成了禁區。尋常不會有人出入,在那裏打鐵倒是隱秘。可朝廷若還死死盯著晉王,咱們這邊早晚也要引人注意。若是鐵礦和兵器的事情暴露……”


    喬安拉著楊桃的手捏了捏,又空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上下周旋,他是真有些累了。


    楊桃體諒他忙碌,抽迴手走到背後去提他捏肩,按著穴位遊走幾圈,喬安身上的疲倦倒消散了不少。


    “害怕嗎?”他捏住楊桃幫他揉肩的手,微閉著眼睛接著道:“那一天遲早要來,到那時候,可能連我都沒辦法顧及你。”


    怎麽能不怕呢?她不過小鄉村長成的鄉野姑娘,平生最大的願望也就是家庭和睦、小日子枕蒸蒸日上。


    如今輪到她當刁民、亂民攪風攪雨,又豈是一個怕字就能將心中感情說完?


    好在她心裏所有的顧忌都不及喬安對她來得重要。所以,隻要有喬安在,她的心就能安穩。


    楊桃微笑著搖了搖頭,想著自己站在喬安身後他根本看不見,又趕緊出聲道:“到了這個時候,怕有什麽用?我既然選擇了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總是也要陪著你。”


    喬安心下內疚,他捏著楊桃的手,好半天才平穩了嗓中幹澀,拍著楊桃的手道:“委屈你了!”


    楊桃便轉過來往喬安懷裏拱,一邊拱一邊使壞的嗬他癢癢,撒嬌道:“既然知道我委屈,那要怎麽補償?”


    “你想要怎樣的補償?”嬌嬌軟軟的人兒往懷裏一鑽,喬安的心就滿了。等那雙油滑的手鑽進衣裳,正當盛年的喬安連唿吸都粗重了。


    自從安坤抵達西火,小兩口便因為各種瑣事聚少離多,分別數月沒有親近。今兒這番鬧騰,自然有一番春光旖旎。


    雲罷雨收之後,喬安將楊桃樓在懷裏,親吻著她的額頭道:“算著日子,你這兩天該容易受孕。可目前這形勢……明兒個,給自己配貼藥吧。”


    楊桃摸著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沉重的點了點頭。而後背過身去,無論喬安怎麽哄都不肯轉身看他。


    “楊桃……”


    “你別說話!”楊桃突然轉身過來,一頭撞進他胸膛將臉埋了起來:“大道理我都知道,形勢局勢我也明白。我知道這時候要真有個孩子,對誰都不好。我什麽都知道,可心裏還是會難過。咱們成親三年,阿姐和大嫂的孩子都能快上蒙學了。我們都身體康健,怎麽就總不能有孩子?”


    喬安溫柔的拍著楊桃光滑的背,他想勸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著手。


    若是不懂道理,他可以教,若是有了誤會,他可以解釋;即便有了隔閡,他也能很想法子冰釋前嫌。


    可這是女兒家的小性兒,是拿事實無可奈何的小情緒。這種情緒連他自己都有,他又能怎樣開解楊桃?


    “等一等吧,等天下大定便就好了。”喬安歎息一聲,在楊桃額上印下一吻,許諾到:“等大局定下,我便隨你迴蜀州經營藥館。咱們生一群孩子,我教孩子們讀書認字,你教孩子們行醫認藥,你說好不好?”


    楊桃想到傷心處正大滴大滴的掉淚,突然聽見喬安這話,吃驚得眼淚都忘記掉了,隻抬頭怔楞的看著喬安的眼睛:“若真成了事,你便是之功,到時候封王拜相……”


    “你在乎嗎?”


    楊桃搖頭!以往不經事,總覺得當官的高人一等,便是提起他們的名諱都帶著敬仰的心態。可當真在官場上見識一番,才知道如今的官場是多麽的兇險。


    她不求大富大貴,不求紫蟒加身、榮光千裏。她隻想守著親人、愛人,憑著自己的雙手安安分分、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我也不在乎!”喬安緊了緊摟著楊桃的手,剝削的唇勾出一個溫暖的笑:“我的理想,從來都不在家國天下。年少時,用功讀書是想看爹娘驕傲的目光;後來考功名,先是想為家裏爭口氣,後來是被阿爹和安家逼得沒法子。”


    “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喬安便笑了:“起初的理想是能娶你為妻;後來是想讓你妻憑夫貴,當這天下少有的尊貴女人。到現在,隻想著天下太平,咱們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兒女成群。”


    這普天下的男人,哪一個沒幻想過自己是拯救蒼生的大英雄?喬安說自己的抱負全在兒女情長上,楊桃雖然愛聽,卻也知道那是為了哄她開心的話,當不得真。


    “那等天下太平了,咱們就迴蜀州。”不管喬安是不是哄人的,楊桃心裏的委屈和苦楚都因為他這一席話散了個幹淨。


    第二天一早,沒等喬安提醒,楊桃便給自己配了避子的湯藥。王嬸進廚房撞見楊桃熬藥,當即就變了臉色:“這怎麽迴事?”


    楊桃尷尬得手足無措,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了顧慮。王嬸聽著聽著眼淚就掉出來了:“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早知道今日,當初考什麽功名,就在蜀州守著咱家那鋪子,日子不也過得?”


    楊桃又緊著去勸婆母。好在王嬸並不是好矯情的人,發泄兩句之後便反過來的安慰楊桃:“你們都還年輕,往後有的是機會。”


    話是這樣說,大家心裏到底惆悵。可大家都沒就這事在說什麽,隻是做事越發勤快,對手裏的事情更家上心。他們心裏都憋著勁,想緊著掙出來銀子,緊著籌備好軍餉,到時候背水一戰,也好有個結果有個解脫。


    南方的叛亂持續了三年,到第四年的時候終於是平息了下來。


    這幾年裏,新皇和敦親王角逐較勁各有輸贏。如今的朝廷竟是分裂成兩個幫派,大臣們大多的心思都用在排除異己、爭名奪利之上,朝政簡直不堪入目。


    也因為新皇和敦親王的內鬥,誰都沒有餘力來關注依舊在晉陽城的癡傻王爺。也就這三年時間,無論是王爺還是西火城,都得到了休養生息、發揚壯大。


    於是,今年中秋節賞月,晉王突然從高凳上跌下來之後,非但沒出意外,瘋病反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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