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怎麽可能?”大當家歘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處:“就他那點兵力,也敢來打老子?”


    大當家操了刀就往外衝,渾身煞氣的模樣很是嚇人。


    可他還沒來得及集結手下,肚子就開始疼。原本想要忍下,卻實在內急。沒法子,隻得著人去請二當家的主持大局,帶兵抗敵。


    “隻要還能站起來的,都給老子去前麵迎敵。誰要能砍殺了喬安,老子提他當軍師,賞銀兩千兩。”


    大當家對楊畔寄予厚望,卻怎麽也想不到是楊畔給山寨的兄弟下了藥。


    如今大當家蹲在茅房出不來,楊畔自然是帶著親信為喬安開了山門。


    等喬安的大軍衝進來,大家才知道楊畔竟然是內應。


    “你個叛徒,不得好死。”


    忠於大當家的人舉刀對著楊畔砍來,問候祖宗十八代的話實在不堪入耳。可更多的人護在楊畔麵前,對他們點到即止不上性命。


    被困在茅房裏的大當家得了信,震怒得顧不上腿軟,直接帶兵封鎖了後山。


    不管藏在後山那個女人是楊苗還是楊桃,對喬安和楊畔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將她抓在手裏,最少能讓他們投鼠忌器。


    可原以為後山那些降兵對朝廷充滿了恨意,即便不投靠他也一定不會幫喬安。他原以為那幫老弱病殘不足為懼,卻沒想到自己帶去的一千多親信全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


    當鋼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他血紅著眼睛怒問周花子:“你竟然還要為朝廷賣命,你難道忘了他們當初是怎樣魚肉百姓的嗎?”


    周花子緊了緊握刀的手,眼中迸射出恨意:“你又比他們好多少?”


    “至少,我救了你們所有人的命。若不是我,你們這些人哪個活得成?”大當家咬牙切齒的道:“若不是老子為你們請大夫、買藥,你們現在能有力氣來殺老子?”


    不提這事還好,提起這事,後山的人都恨得牙癢癢。


    就他們性命的是楊桃,是幫著斟酌藥方的所有大夫。至於這個大當家,留在大家印象中的是流星般往山穀裏扔的火把。


    “喬安一共就兩千多兵力,他成不了什麽氣候。”看周花子臉色不少,大當家趕忙勸他:“朝廷的官員都沒有好東西,不如咱們聯手,先將姓喬的拿下。你這裏三千多人,前麵跟隨我的兄弟更是不少。等宰了姓喬的,咱們之間的賬再行清算,你看怎樣?”


    “不怎麽樣!”周花子命人將他綁起來,好當做送給喬大人的見麵禮。


    “你身後那個女人,是喬安放在手心寵的媳婦。隻要抓著她,就一定能打敗喬安。”大當家覺得自己活不成了,可就是死,他也不肯讓喬安和楊畔好過:“你將整個山寨都讓給你,隻要你幫我殺了楊畔,殺了喬安。”


    楊桃在一旁看著聽著,心立馬就提到了嗓子眼。


    西火百姓對朝廷的失望她心裏明白,山寨的富裕自在她更是看在眼裏。金銀利益之下,有多少人能不動搖?


    尤其他們還曾經是降兵,哪怕立功後歸順朝廷也未必能以功抵過,不受責罰。


    她直直的看向周花子,心裏有千言萬語要勸,可話到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誰稀罕你的山寨,誰願意來當山匪?”沒等周花子迴答,手下的人已經義憤填膺的喊了出來。


    他們拿汗巾堵了周花子的嘴,推著他押了下去。


    楊桃緊著的一顆心放鬆下來,對著周花子感激一笑:“謝謝你們!”


    她以為自己足夠鎮定,話說出口才知道沙啞顫抖,淚珠子也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周花子對著楊桃一笑,語調鏗鏘的道:“你放心,兄弟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若是要當山匪,也等不到現在。”


    外麵打鬥聲厲害,周花子無心和楊桃閑聊,隻草草行禮之後便去指揮戰鬥。


    大當家被抓,前院忠於他的隊伍便成了一盤散沙。楊畔在隊伍裏反戈、周花子從背後突然襲擊。沒多久,整個山寨就被控製下來。


    這一場仗,喬安這邊竟沒損傷一兵一卒。


    這樣的戰績,無論是誰都應該高興、驕傲。可喬安一雙眉頭緊緊皺著,半點不見歡喜。


    “大人可是還有什麽顧慮?”看著喬安的臉色,張侍衛忍不住問。


    喬安淡淡搖頭,將清點俘虜等後續事情交給了楊畔。他自己站在高處,目光依舊在人群裏逡巡。直到看見了人群裏的楊桃,他的目光才再轉不開。


    人群中的楊桃總覺得有炙熱的目光烙在她身上,她迴頭一望,便看見了高台上的喬安。


    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


    雖是流著淚,楊桃眼睛裏卻全是笑意。她安靜的站在人群中,安靜的看著比分別時更加清瘦的喬安,整顆心都被填得滿滿的。


    他想朝喬安奔過去,可喬安已經移開目光跳下了高台。


    押著俘虜迴縣城的路上,坐在馬車裏的楊桃再沒見到喬安。想著喬安忙,她也沒往心裏去。


    可她都住進縣衙三天,依舊沒再見過喬安一麵。即便她做了好吃的尋去書房,也總是被師爺攔在門外。


    楊桃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喬安到底在生什麽氣。


    這天,廚房再給她補藥來,楊桃便退了迴去。廚娘實在勸得急了,楊桃便將補藥連同一大碗雞湯全數倒進了痰盂裏:“喬安呢,他在忙什麽?既然嫌棄得見都不肯見一麵,還打發你們送這些都東西來幹嘛?”


    “夫人不要生氣,喬大人是忙……”


    “忙得連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忙得和我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連我進書房給他送碗湯,都要耽擱他的正事?”


    廚娘窘迫尷尬得不知道該怎樣接話,楊桃氣哼哼跌坐在椅子上,也沉默下來。


    她知道自己沒理由衝著廚娘發脾氣,可她心裏憋著火,再不往外發發,隻怕自己就要受不住。


    這麽鬧了一場,也沒心思吃飯了。中午睡多了起來頭疼,晚上也沒吃兩口就放了筷子。


    廚娘來收碗的時候多看了楊桃兩眼,倒也沒說什麽。可等該睡覺的時候,許久不見的喬安竟然來了。


    “怎麽不吃飯?”喬安劍眉緊皺,遠遠站在門口看著楊桃,一臉不悅。


    楊桃原本有滿肚子委屈,可看著喬安的黑臉,聽著他冷冰冰的聲音,便什麽都不想說了。


    她原本麵對著門躺在床上,此時翻了個身隻拿背對著喬安。


    “你還委屈了?”喬安沉聲音說了一句。自己打水洗漱了坐到床沿:“你不是絲毫都不需要我,我不到你跟前來晃也省下礙你的眼,你該是吃得美睡得香才對啊。”


    楊桃在被子裏梗著脖子,依舊不肯理他。


    喬安本想往被窩鑽,楊桃壓著被子不肯讓他進來。喬安長歎一聲,和著被子將她摟進懷裏:“你也就能欺負欺負我。”


    楊桃使勁掙紮著想掙開他的懷抱,可敵不過他力氣大,氣得牙根都發癢:“到底是誰欺負誰?”


    這一出聲,淚珠兒就滾滾掉了下來。


    反正都吼出來了,楊桃索性發泄個痛快:“從下山寨就躲著不肯見我,我怎麽惹著你了,怎麽就招你嫌了?我在山寨九死一生,若不是想著你的好,早就要挺不過來。好容易盼著你來了,就這樣對我?”


    她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直接握拳往他身上捶。


    “你還知道在山寨是九死一生?你還知道我對你好?”喬安歎息一聲,捏著楊桃的說不讓她動彈:“我不過是忙著政務有幾天沒有見你你就委屈成這樣,那你可想過我聽說你獨自進了後山時的心情?”


    楊桃要掙開被鉗製的手,喬安卻不肯鬆開:“後山是什麽地方?你不為自己想,好歹也想想家裏想想我。去了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虧了是周花子品性高貴,若換成稍微功利、貪財些的,你現在還有命在這裏和我發脾氣?”


    “好幾千人等著治病,我難道要坐視不理?”況且,那些都是朝廷的官兵,我救他們也是為你籠絡部下、人心。


    “結果呢,有用嗎?”喬安忍不住在她額頭敲了個爆栗,楊桃吃痛瞪他,他也鼓大了眼睛瞪迴去:“沒感染上瘟疫都是你積了幾輩子德!若不是羅娘幫襯、楊畔周旋,我這邊緊著尋大夫尋藥,後山那些人現在能活?”


    “那要不是我在裏麵穩著,他們也沒命等到解藥呢。”


    “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有理?”


    楊桃雖說半點不相讓的和喬安頂嘴,可自打他將自己摟進懷裏楊桃的氣就散了一半。等她知道喬安生氣完全是擔心她的安全,她就一點都不氣了,心裏還美滋滋的。


    如今見喬安又要惱,她便乖巧的低頭認錯:“是我胡鬧,我沒道理。”


    “那你還敢和我使性子,又是倒藥又是不吃飯的折騰自己?”喬安戳她額頭楊桃也不躲,他戳著戳著自己倒先心疼了:“看看瘦成了什麽鬼樣子,這要風刮大點,都能直接將你吹天上去。”


    楊桃看著喬安傻笑,可憐巴巴的拉著他的袖子道:“我餓了。”


    “活該!”


    喬安一邊罵她,一邊卻下床穿鞋:“等著,我去給你下碗麵。”


    “我跟你一起!”楊桃趕忙追著喬安下床,剛穿好鞋外頭就有人敲門。緊接著,師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大人,京中出事了,你歇息了嗎?”


    喬安才開了門,師爺便等不及的開口道:“先皇駕崩,太子登基。咱們的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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