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楊桃難得小女兒姿態的躲在葉氏懷裏哭。還就沒見過楊桃這般模樣的葉氏一聲接一聲的歎息,最後也不得不牽強安慰道:“清者自清,喬安早晚會明白是他誤會了你。”


    “誰稀罕他明白了,當真來退了親才好!”楊桃心裏極痛,由不得就在嘴上逞強:“這點事都經不住,後半輩子的路那麽長,我們怎麽走?”


    “胡說什麽?”葉氏佯怒的在楊桃背上拍了一巴掌,嗔道:“這麽大的姑娘了,一點不穩重。兩個人相處哪裏就沒有磕磕絆絆的時候?他誤會了,你去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楊桃輕咬了下唇,梗著脖子不肯表態。


    她也知道阿娘說的在理,她也明白在這事上挑不出他的大錯。可一想到他過門不入,一想到春曉得意洋洋的說喬安準備退親,她心裏就一陣陣的疼,疼得她變得矯情,疼得他死都不願意去低頭。


    “你要抹不臉,阿娘去和喬安說,好好的兩個人,鬧什麽……”


    “不行!”


    沒等葉氏說完,楊桃就強行打斷。她緊緊攥著葉氏的手,生怕她現在起身去找喬安一樣:“你去說,倒像是長輩拿身份壓人,他更得多想。”


    “那你自己去,好好的說。”葉氏點著楊桃腦門,神情嚴肅:“以往那麽多風浪都拆不開,今兒為這麽點事就要鬧,你羞不羞?”


    想著更久遠些的經曆,楊桃的心又柔軟成一片,氣得煞白的臉也跟著紅潤起來:“我知道了。”


    這邊葉氏連哄帶罵的讓楊桃鬆了口,那邊喬安還揪著喬錦和喬繡不放。


    “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們仔仔細細的給我說。敢有不盡不實的地方,看我收拾你們。”


    喬錦狠敲董書含,後頭自己想想也覺得過分。他怕喬安知道後罵他,一早就和喬繡打好了招唿。所以就是喬安再問,他依舊不鬆口,還是照先前的說辭不改。


    喬繡心虛的偷瞄了喬錦一眼,再他齜牙咧嘴的淫威之下,喬繡也咬了牙不改口,最後還說:“楊桃姐再好不過了,就是那董書含壞,二哥你多留個心眼總沒有壞處。”


    也不知是哪根筋沒搭對,喬安竟問道:“在你眼裏,那個董書含怎麽樣,比我更好嗎?”


    “你是我親二哥,我自然覺得你好。”喬繡毫不猶豫的答了,可說完後又猶豫的偏了腦袋,半晌後還是道:“麵皮比你白,好像還比你高,人也溫雅有禮、寬厚大方。和咱家比起來,他更有地位,也更有銀子。若是真要比較,實在也不比你差。”


    喬安麵上不顯,暗地裏卻緊了拳頭。


    喬繡這點道行,自然猜不透喬安的心思,於是自顧道:“關鍵還體貼得不行,路上多次替楊桃姐擋東西,吃飯還不忘照顧人。但凡楊桃姐多看了兩眼的菜他立馬就幫著夾,中間還主動幫著斟茶換水,那殷勤的模樣,哪個人都說不出一句不好。”


    “所以一出門,楊桃姐就狠勁誇他,還讓我也跟著學!”喬錦衝喬安擠眉弄眼,那手肘撞著他肩膀道:“你可真得當心,好女怕纏郎,就董書含那樣兒的,楊桃姐未必把持得住。”


    便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喬安也沒擋住自己沉了臉。


    喬錦還要再說,喬安卻突然起身,背了手就走。走兩步又頓了下來,背對著他倆道:“都管好你們自己的嘴,要敢亂說傷了你們楊桃姐,看我抽你們。”


    喬錦不服氣的對著喬安背影揮拳頭,喬繡沒好氣的瞪他。


    等喬安都走遠了,她才對著喬錦翻白眼:“明明是你壞心禍害人家銀子,卻說成是人家顯富貴,為了討好楊桃姐故意那樣點。他都別說得那麽低俗不堪了,楊桃姐還誇,你讓二哥怎麽想?”


    “就他那護著楊桃姐的樣兒,會多想?”喬錦滿不在乎的輕嗤一聲,隨手在盤子裏抓了個麻花啃得香甜:“還是家裏的東西好吃,什麽山珍海味,吃得我現在還滿嘴的味兒。”


    喬繡狠狠地瞪他:“你活該,誰讓你點的那些?”


    “好像你攔了一樣?”喬錦毫不畏懼的瞪迴去,滿臉都是鄙夷:“你那麽好,怎麽不告訴二哥楊桃姐為什麽要赴董書含的越?明明就是迫不得已的應付嘛,讓你說得楊桃姐上趕著去吃那一頓一樣。”


    “我這不是讓二哥盯緊一點嗎?”喬繡不服氣,解說著自己怎樣的用心良苦:“董書含你也見過了,他對咱楊桃姐那勁你也看著了。我要不讓二哥緊張,對楊桃姐再加倍好點,他就真有空子鑽了。”


    “我還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怕二哥讓你去還董書含銀子!人家一共才八十多兩,隻有你心狠手辣就砍去了一半……”


    兩人不留情麵的相互懟著,完全不去想自己說一半留一半的做法會引來怎樣的猜忌。


    喬安將自己關在屋裏寫文章,可磨沒少研、紙沒少費,看得過去的句子卻半句都沒得。


    他看著扔了一地的紙團,煩躁的將筆丟開。


    “多大點事,這就不相信人了?”他揪了自己的頭發,再放開時又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你捫心自問,楊桃是不是那樣的人?她要撿高枝,三皇子過來的時候她能正眼都不瞧;安知遠混賬的時候她能不順水推舟……”


    喬安想了很多,以往的點點滴滴都想盡了。


    他也知道自己僅憑旁人幾句閑言就生氣很不應該,可一想到大家都說楊桃誇董書含,他心裏就是不好受,明明知道楊桃不可能對董書含動心,更不可能和他拉扯,可他就是不開心。


    “都說了讓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沒事兒往衙門裏跑什麽跑,怎麽就遇上了董家的公子?”


    他和衣躺下,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後隻得起身練字。一本字帖讓他臨摹得歪七歪八沒了平日十分之一的水準,可他一邊歎息還是一邊寫了,好久好久以後字才規矩起來。


    這事出了之後,兩人好幾天都沒見著。


    閑下來的時候,楊桃也想過去找喬安,可每當快走到喬家門前,她就慫了,然後頹敗的轉迴來。


    有空的時候,喬安也想要去看看楊桃。那丫頭看著大大咧咧,可心思重。楊春曉喝多了不知道有沒有胡說,他又這些天沒去找她,真怕那丫頭胡思亂想。


    可每每要往楊家去,總有這樣那樣的瑣事找上來,等晚上迴家,落在的兩篇文章又催著他。


    於是歎息,自我安慰道:“我們都到了什麽程度,就這點流言還能經不住?”


    繼而又是搖頭一笑:“楊桃那麽好的姑娘,尋常都是帶人寬和,哪裏能跟上這麽點事情就為難自己?”


    再一想,他自己一直都置身事外,都過了這麽些天了他突然去舊事重提,雖說是表達自己對她的信任和關懷,可楊桃難免不會多想。


    “罷了,過了就過了吧,往事都不要提,等有機會見了麵還和以前一樣便就好了。”


    喬安對自己這樣一開解,便也真就將這事放下了。他一心忙著自己的事情,隻盼著趕緊將這邊的事情安排順了,他好和楊桃好好的呆上兩天。


    兩人這一退,再次相見竟是小半個月後的醃菜鋪子開業。


    這一天,楊家醃菜新開的兩家醃菜鋪子同時開業,楊老三和葉氏在城東支應,楊翠和婆婆在另一處支應,張存兩頭跑。


    楊桃安排完山上的事情又去了藥鋪,正給病人把脈的趙郎中一愣,問她:“你來這裏做什麽?兩個鋪子同時開業,你不用過去幫忙?”


    “有那麽些人呢,永不上我。”楊桃是怕看見喬安,他這麽久沒來到找自己,就說明他因為那些事生氣。若在前些天,見了麵她撒撒嬌、解釋解釋也就完了。可他這麽久不來,她竟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了。


    況且他都不問,她上趕著舊事重提算什麽?


    楊桃厭厭的放了藥箱,洗了手就要替趙郎中:“師父去製藥吧,這裏我來。”


    自從趙郎中發誓不再替人看病,他就隻對藥上頭的事情傷心。雖說後來在趙文英和楊桃的勸解下鬆了口,鋪子裏忙不過來的時候他也親自上陣,可到底不似以往熱衷。


    所以,但凡楊桃來了,就都是她在前頭診脈開方,他躲到後院製藥。


    可這會兒趙郎中卻沒動,他專注的給病人把了脈,又仔細的開了方子,而後才皺了眉頭瞪她:“什麽時候學成了這矯情模樣?為了躲一個喬安,你連自己家鋪子都不去忙了?快給我滾過去,出息!”


    楊桃訝異趙郎中竟知道她和喬安別扭,好半晌都沒說出來話。


    “快走,快走,看見你都心煩!”趙郎中攆她,楊桃也隻得磨磨蹭蹭的往醃菜鋪子去。


    也不知道是的董書掌握了楊桃的行蹤刻意安排,還是就那麽趕巧。反正楊桃才轉過街角,她就和董書含撞了個正著。


    因為一個董書含,和春曉和喬安都鬧了個不愉快。再次見麵,楊桃心裏老大的不自在。可再不自在,董書含也是無辜。所以當他熱絡的過來打招唿,楊桃也不能轉身就走,於是客氣疏離的笑問:“公子抬著賀禮,這是有正事吧?那我先行不耽誤公子了。”


    董書含先是一愣,繼而哈哈一笑:“我又不是老虎,你見我就跑做什麽?是要去送賀禮,賀楊家醃菜鋪子開業,是不是和你正好順利?”


    “去我家鋪子?”楊桃吃驚的看他:“非親非故的,你去做什麽?”


    “如何就非親非故了?”趁楊桃吃驚頓住步子,董書含已經走到她身邊。他自來熟的拿扇子輕敲了楊桃額頭,笑道:“我和楊春曉是同窗,和你是朋友。你家鋪子開業,於情於理我都該去。”


    誰和你是朋友?楊桃揉著額頭,瞪眼看他,原本想說什麽,可來者是客,她……


    她鼓著腮幫忍著怒氣的樣子逗得董書含開懷大笑:“走吧,再不去,該開午膳了。”


    楊桃不走,董書含就拿扇柄勾她衣袖,扯道:“快點,再不去連剩菜都沒了。”


    “別拉拉扯扯!”楊桃躲過扇子,亦步亦趨的跟在董書含身後。


    喬安一早就告假去了醃菜鋪子幫忙,原想著今天能好好的和楊桃待一天,可左等右等等不來人。他一著急,便過來藥鋪尋她,誰知就遇見了這樣一幕?


    看著楊桃小女兒般委委屈屈的跟在董書含身後,喬安醋得牙齒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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