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康成原本要出聲,喬安搶先對他搖了搖頭。


    等二丫再踹了半天門離開,喬安才過去撿了紙條來看。


    “約你晚上去土地廟見,說事關生死,你要不按時過去,一定會後悔終生。”喬安將紙條遞給喬康成,輕嗤一聲:“她哪裏來的自信?”


    看著紙條,喬康成心裏很有些不自在,再看喬安都覺得尷尬:“我……”


    “不是都說好過去了?”喬安收迴紙條,慢條斯理的將它撕了個粉碎:“後麵的事情我們一起麵對,今晚上你盡管去,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麽花樣。”


    喬康成卻滿心都是自責:“因為我,桃兒受了那麽大委屈都不能追究,實在是便宜了二丫是,我實在不是個東西。”


    “阿爹……”喬安胡勸了兩句,也不想再讓他深陷在過去出不來,於是搬出了楊桃的話道:“天道自有輪迴,現世報應不爽,咱們等著看吧,她的報應很快就要來了。”


    怕喬康成再傷感,喬安果斷的轉移了話題。


    他誇張的扁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喬康成道:“門鎖了,阿娘他們顯然不在。我早飯都沒吃,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阿爹,你快想個法子啊,我快餓死了!”


    喬康成尷尬一笑,而後一巴掌打在喬安肩上:“我憋尿都憋了小半個時辰了,原想著說完了就能趕緊去解決,誰知道你阿娘能做這麽缺心眼的事?你不緊著想法子,就該看著你爹尿褲子了。”


    喬安‘噗呲’一笑,笑聲清脆響亮,窘得喬康成想追著他打,又因為內急邁不開腿。


    於是,喬安的笑聲越發響亮,氣得喬康成脫了臭鞋丟他。


    不知道父子倆在屋裏是怎麽折騰的,反正他倆從堂屋裏出來都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的事情了。反正王嬸迴家後隻看了一眼堂屋就拿了笤帚追著這父子倆打!


    喬繡探了腦袋往堂屋看去,隻見好好的百葉窗被卸了下來,那扇葉子破碎得簡直不成樣子。窗戶邊上,還有一把被砸斷了腿兒的椅子。隻看著這兩樣東西的慘狀,就能想見當時的狀況有多慘烈。


    喬錦也探了頭看,那一地的碎屑驚大了他的眼睛:“二哥和阿爹這是在屋裏打了一架,還準備把房子也拆了?”


    喬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而後和夏娜一起手挽手去灶房做晚飯!


    “我得跟上去看,二哥簡直太神氣了。敢拆房子!”喬錦追在王嬸身後,對著被攆得雞飛狗跳的喬安喊‘加油’。王嬸攆不上喬安和喬康成,便迴身來打喬錦:“加油,加油。我讓你加油!”


    喬錦更是個猴子,王嬸哪裏能攆得上?他一邊跑一邊衝著王嬸吐舌頭做鬼臉,氣得王嬸臉都紅了。


    喬康成心疼媳婦,喬安又心疼阿娘,於是兩人對望壞笑,朝喬錦合圍上去。


    於是,拆了窗戶的父子倆毫發無損,喊了兩聲加油的喬錦被打了一頓。喬安和喬康成看著垂頭喪氣的喬錦,不由得笑出聲來。


    王嬸累得氣喘籲籲,可當她看見喬康成和喬安親昵自然,心裏也跟著鬆了口氣。


    聊了那麽沉重又難為情的話題,兩人多少會尷尬不自在。這樣鬧一場,他們相處起來果然更加自然。


    那天晚上,喬家的氣氛特別熱烈,即便是挨了打的喬錦也活躍活躍開心得很。


    等一家子吃了晚飯,和二丫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喬康成轉頭去看喬安,神色很有些複雜:“要不然還是別去了吧!”


    “去吧,有些事情總得說清楚。”喬安鼓勵的看著喬康成:“也得讓她知道你的立場,若是不然她還不定要怎樣纏上來。


    最終,喬康成還是去見了二丫。


    二丫被家裏趕了出來,這些天都住在村口破廟裏頭,她著急見喬康成,主要是想要銀子和物品,若是能再解決了住處,那就更好了。


    所以,她見到喬康成的第一句話便是威脅:“你兒子在查放蛇的事情你知道吧,這事兒若沒人出來扛,你早晚得暴露。你可別忘了,蛇是你買的,陷阱是你挖的,便是引蛇草也是你教我認識的。”


    “那又怎麽樣呢?我兒子……”


    “你兒子心裏隻有楊桃那個狐狸精!”天氣轉涼,再睡在破廟是不成了,所以二丫很有些急切,今天她必須要弄到銀子:“你指望不上你兒子,你能指望的隻有我!”


    二丫咳嗽了兩聲,而後激動的拉了喬康成袖子道:“當初說好的五十兩銀子謝禮,你現在給我。隻要你給了我銀子,我便去擔下所有罪名。”


    喬康成原本是想坦誠的,楊桃能原諒他、寬容他,他便也不想將二丫推上絕路。他想勸她!


    “你不用去擔什麽罪名,楊桃她……”


    “不過就五十兩銀子,在你眼裏能算得上什麽?沒有我去擔罪名,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我告訴你喬康成……”


    廟門口的響動驚得二丫閉上了嘴,她疑惑的瞪著喬康成,用眼神問他:“你帶了人來?”


    喬康成搖頭。


    兩人藏到碩大的菩薩相後麵,喬康成歎道:“我給你十兩銀子,你把我當初寫的東西,以及這次買東西的收條都還給我吧。”


    “十兩,你想得美!”


    二丫臉上全是冷笑,感覺到有人進來,二丫將聲音壓得很低:“五十兩,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那你可能要一個銅板都得不到了。”


    喬安的聲音在正堂中驀然響起,驚得二丫接連打了兩個寒顫。


    等兩人再轉出來,二丫便看見喬安手裏拎著自己藏在牆洞裏的包袱。她神色立馬龜裂,瞪這喬安,極盡諷刺:“連女孩兒的褻衣褻褲都偷,喬公子的德行還真是高潔。”


    或許是怕她猙獰的表情汙染了自己眼睛,喬安根本連看都不看她。


    “走吧,阿爹。這裏已經了結,往後再不必見麵了。”


    喬康成也沒想到喬安會跟來,更沒想到他會偷偷拿到二丫藏著的‘證據’。他歎一口氣,好心的告訴二丫:“這事就到這裏吧,楊桃寬容從閻王殿上滾一圈迴來也不和咱們計較。咱們便是不感激,往後也斷不能存了害人的心。”


    二丫狠狠的瞪著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等喬康成過來,喬安便在包袱裏拿出‘證據’當場銷毀,而後輕嗤一聲和阿爹結伴離開。


    “喬康成,你卑鄙!”她以為是喬康成帶了喬安過來,兩人合謀錢搶了她仔細藏起來的東西。


    喬康成要迴頭,喬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嚴肅的搖頭道:“解釋做什麽?讓她對你還有期望,往後再想害楊桃了,還來找你?”


    “我是再不會做那等喪盡天良的事情了。”喬康成打了個寒顫,堅定的離開,再不迴頭。


    二丫眼看著被燒成灰燼的證據,再看著喬康成和喬安父慈子孝的背影,氣得直跺腳:“你們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不管她如何,父子倆都是不理,泰然離開。


    二丫終究是急了眼,對著父子倆的背影歇斯底裏的喊道:“楊桃脫了身上衣物點火驅蛇,等楊家人來救的時候她身上就隻剩了小衣小褲。當初去救的可都是男丁,她被那麽多男人看光了身子,你們喬家還要那樣的破鞋?”


    喬康成身子一震,他要迴頭去問真實性,喬安卻搶先按住了他肩膀:“就算是真的,那也是阿爹你做下的孽。”


    喬康成長歎一聲,偃旗息鼓。


    見對方根本沒有反應,無計可施的二丫怒紅了眼睛,梗著脖子接著喊:“讓那麽多人看光了她還有臉活著,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喬家也要,你們是娶不上媳婦了嗎?”


    喬安和喬康成加快步子,背影和夜色逐漸融合,月色朦朧隻餘清冷。


    深秋的夜晚轉寒,一陣風吹過,二丫冷得發抖。她轉身迴去,緊著在廟中生了堆火,仔細烤了好久才終於覺得好受點。


    可好景不長,正當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廟外有了動靜。她隔著破窗看見睡好幾個花子朝這裏走來,心裏暗道一聲不好,踩在佛相爬到房梁上藏了起來。


    天冷了,花子們都尋了破廟落腳。若讓他們抓著個大姑娘,後果可想而知。


    花子們進了屋,咋咋唿唿的分著地盤,有的找個草堆就睡,有的就著火堆烤吃食,也有的來來迴迴逛著,好像在熟悉地盤。


    突然有人道:“這裏有女娃子的香味兒,還有女娃子的衣服。火燃著卻沒有人,難不成是哪個小女娃被咱們嚇著了藏了起來?”


    這話一落,大家都烏拉拉起來了。他們滿臉都是興奮,掘地三尺的找:“抓到了賣給人伢子,夠咱們好幾個月的吃食了。”


    “先看看什麽貨色,好貨也就罷了,要是那姿色一般的,咱哥幾個還不得先查查她的身子?人伢子最能蒙人,左右賣不上處兒的價,還不如咱幾個……”


    那人話沒有說完,口水倒流了一地,那色眯眯的樣子,二丫在房梁上看著都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烏拉拉一群人將屋子的角角落落找了個遍,隻將二丫的小衣小褲找了出來,即便這樣,大家也忍不住興奮起來:“肯定是個無家可歸的女花子,兄弟們加把勁。”


    二丫一顆心都快跳出來,她緊張得連唿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即便這樣,還是有花子發現了玄機:“順著佛相就能上了房梁,兄弟們都上去看看,那女娃肯定是躲在上麵。”


    很快,就有人爬了上來,無論二丫怎麽往暗處縮,不管她怎樣緊張害怕絕望,終究還是被人發現,拽著腳從房梁上拖了下來。


    她哭鬧、叫喊、掙紮、唾罵,可花子們還是圍上來扯了她的衣裳。那一瞬間,她陷入深深的痛苦和絕望……


    可就在她準備咬舌自盡的時候,廟門被人大力踢開,二丫睜開絕望的眼睛,就看見了楊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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