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沒有騙人,周家小姐此時的確坐在楊桃麵前,高人一等的俯視著趴在床上的楊桃。


    “坐吧!”明明是強人所難,卻讓丫鬟在椅子上放了個棉墊子,表示她的體貼:“知道你後麵有傷,不過墊了棉墊就不會疼了。我喜歡多人居高臨下!”


    她一個眼神,丫鬟便過去攙楊桃起來,很明顯的不容拒絕。


    楊桃不明白這個大小姐來找她做什麽,她們沒什麽仇怨,更說不上交情,能有什麽話說?


    她藏起心中疑惑,忍著痛坐到了椅子上。


    見她居然坐了,且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周小姐好奇的往她屁股看了一眼。心裏就有了鄙視:一個棉墊能擋得住疼?既然早就好了,還趴在床上裝可憐博同情,果然像二丫說的那樣不要臉。


    “你把安公子怎麽了?”周小姐看門見山:“你最好老實和我說了,不然沒有人能幫得了你。”


    案幾上有香茶,楊桃正巧渴了便端著茶盞喝水,一口接一口輕呷,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她沒請她來幫忙,更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幫忙,交淺言深,原本就是大忌。


    周小姐也不催楊桃,吩咐丫鬟道:“楊姑娘渴了,去給她倒一大碗來。這一小盅茶,頂不了事。”


    丫鬟得令出去,沒一會兒就一手拿個大海碗,一手拎了個大茶壺進來。她將苦丁茶往海碗裏一放,當著楊桃的麵衝了茶:“這茶不但解渴,更能清熱解毒。姑娘你才挨了板子,容易上火,多喝些對你有好處。”


    周小姐將海碗往楊桃麵前推了推:“這可是本小姐的一番心意,喝吧。”


    楊桃往海碗裏一瞟,苦丁茶的量可沒少放。這東西和黃連也差不多,喝一口能苦得人舌頭打結,一海碗喝下去……


    楊桃看著周小姐淺淺一笑,端著海碗便一口一口的抿著喝。


    安知遠的事情說不得,那是她的名聲安知遠的臉麵。別說是喝清熱解毒的苦丁茶,就是被用重刑也絕對不能說。


    一海碗喝完,丫鬟又要給她續。


    楊桃喝得肚兒滾滾,卻也沒有阻止,隻笑著調侃道:“小姐讓我一碗一碗的喝茶水,是不是嫌我這些天吃得多,會將衙門吃窮了?”


    絞著手絹無聊把玩的周小姐一愣,這些年她沒少欺負人,卻很少遇到楊桃這樣的。


    她多看了楊桃兩眼,覺得這姑娘長得討喜,笑眯眯的模樣讓你都狠不下心折騰。


    正要心軟,又想起二丫尋常和她說的話。這個楊桃趁著喬家落難連山參都偷,就這人品,折騰死她都活該。


    這樣一想,周小姐對楊桃更是厭惡:狐媚子東西,果然會勾纏人,連本小姐都差點上當,怪不得喬安那小子被吃得死死的。


    她一張臉沉了下來,覺得喝苦丁茶都是便宜了她:“覺得這茶沒味兒?那換辣椒水來!”


    丫鬟果然出去,楊桃低頭想了一下,對著周小姐長歎一聲,搖了搖頭。


    “你很不屑?”周小姐看不得她雲淡風輕的樣子,皺著眉瞪她:“你覺得辣椒水不能把你怎麽樣?喝下去不能怎樣的話,往眼睛你撒呢?”


    她氣急敗壞,楊桃疼得有點受不住,動了動屁股換個地方著力。等緩過了這股疼勁,她才看著周小姐問:“無冤無仇的,小姐毀了我眼睛做什麽?若是為了逼供安知遠的事情,往我眼睛裏灌辣椒水就免了,直接給我點鶴頂紅更省事些。”


    這意思,是死也不肯說。


    丫鬟將辣椒水端過來放在楊桃麵前,楊桃也沒有要喝的打算:“小姐若覺得我犯了事,不如上公堂讓縣太爺審我。我便是死在公堂上,於小姐也無關。您這樣私設刑堂,隻怕不太妥當。”


    周小姐一張臉黑了又黑,最後也沒敢將辣椒水往楊桃身上潑。


    “好,我不問安知遠。”周小姐深吸一口氣平複怒火,而後才將揉碎了的帕子塞進袖中,瞪著眼睛命令楊桃:“隻要你從現在開始不再纏著喬安,本小姐便放你迴去。”


    喬安?


    這些天,楊桃一直在想喬安。她不知道他在哪裏,不知道他好不好,她擔心得睡覺都睡不踏實。


    她覺得她再配不得喬安,可她必須要見他一麵。看不到她安好,她的怎麽過後麵的日子?


    “你認識喬安?”


    “你隻發誓,再不和他相見就行。”


    楊桃不想和她爭執,搖頭歎道:“你還是灌我辣椒水吧,哪裏都行。”


    周小姐氣得臉色鐵青,胸口更是起伏不平。她將手揚起來,最後卻負氣的垂了下去:“你想要多少,隻要不太過分,我都能給你。一百兩或者一百五?”


    將喬安賣給她,一百五十兩銀子?


    “你這樣的身份,配喬安綽綽有餘,隻要你爹娘往喬家透過風去,喬叔和王嬸想來也會願意。”楊桃心裏發酸,她屁股疼得坐不住於是站了起來:“你們成了親,你便是正房奶奶,哪個狐媚子敢近喬安的身?”


    周小姐又是一呆:不是財迷了心竅了,怎麽會不要銀子還給她指路?


    可誰要嫁給喬安,就他如今那個樣兒,配嗎?


    周小姐有些羞惱,卻沒好意思再和楊桃黑臉。她覺得這個楊桃或許是個明白人,好好商量來得會更快些。


    “他配不起我,我不過是想招了他來周家當幕僚。跟著周家,往後自然會有他的好前程。”


    楊桃不知道什麽是幕僚,但既然會有好前程,那應該是好事才對。


    “進了周家,他的婚事得由周家做主。他往後要做大事,年輕時有風流債不好,所以,你不要再纏他。”


    楊桃緩了緩,最後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周小姐深看了楊桃一眼,起身要走:“喬安必然會是我周家的人,你要敢再纏他,別怪我當時候對你不客氣。”


    她款款走了,楊桃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久久迴不了神。


    天快黑的時候,果然有人送了楊桃迴家。


    王嬸帶著喬繡守在楊家,看見楊桃平安迴來,激動得眼淚花花,雙手合十感謝老天:“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阿娘和阿姐將楊桃扶進臥室,滿腔的問題要問,礙著王嬸在到底忍了下來。


    楊桃也顧不得阿娘的臉色,拉著喬繡的手問她:“你二哥迴來了嗎?”


    喬繡為難的去看她娘,坐在一旁抹淚花的王嬸便走了過來,握著楊桃的手笑道:“迴來了,家裏事多他身上又累,我讓他先歇歇,改明兒再讓他來看你。”


    一看喬繡那模樣,楊桃就知道喬安還沒迴來,王嬸那樣說,不過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


    她衝著王嬸笑了笑道:“不必了,讓他好生念書吧。”


    王嬸明顯鬆了口氣,她怕楊桃再問,拉著喬秀告辭:“你喬叔傷得中,平兒為了護我也傷得不輕,既然你沒事,我們便先迴去了。”


    喬家人一走,葉氏就狠狠瞪了楊桃一眼:“又給銀子又當苦力也就算了,為了他家的破事還敢去鬧公堂。你缺心眼是不是?”


    楊桃順勢就摟住了葉氏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人認錯:“阿娘,我知道錯了。我往後再不管喬家的事情,也再不和喬家來往了好不好?”


    葉氏坐在床邊生悶氣,不搭腔。


    “娘,王嬸教我那麽多年算得上我師父,趙郎中更是我磕了響頭拜的師。我便隻為了師徒情分,也沒有旁觀不管的道理。娘,你和爹從小就教我們,做人得有良心,女兒記在心裏,不敢給二老丟臉。”


    葉氏點她額頭,氣道:“闖出這麽大亂子,還是我和你阿爹教的不成?”


    楊桃就摟了葉氏脖子,哭喪了臉:“不是都好好的嗎?娘,我被打板子,他們出的勁可大了。迴頭養了三天,可還是疼。娘,你說我會不會留疤啊,那麽大一片疤,得難看死了。”


    葉氏想著她挨打的場景,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看見娘哭,楊桃立馬就慌了。她拿了袖子給阿娘擦淚,緊著改口道:“我哄你的娘,一點都不疼,真的。那衙役見我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沒舍得狠打,板子都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我是裝疼……”


    葉氏將楊桃摟進懷裏,揉著她頭發,一遍一遍的說:“傻孩子,傻孩子……”


    楊翠也跟著抹眼淚,她原本給楊桃化了碗糖水。見了這場麵卻自己喝了個幹淨,而後將糖罐子塞進楊桃懷裏:“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而後又去勸她娘親:“平安迴來就好了,桃兒心裏本來就不好受,您再哭成這樣她還怎麽養傷?”


    葉氏果然不再哭了,她緊緊拉了拉楊桃的手,而後退迴自己屋子傷心。


    楊翠安慰了楊桃兩句,而後又過去看她娘親。楊桃和安知遠的糾葛,張存喝醉酒說給了楊翠知道。她存在心裏好長時間了,左思右想後,還是決定說給阿娘知道。


    她細細的將事情說了,後怕的看著她娘道:“買賣都不打緊,大不了咱們再做苦力混口吃喝。可喬家眼看著遭了報複,安家還不知道肯不肯鬆手。若是再來為難咱們桃兒……”


    葉氏聽著急紅了臉,抱著手在屋裏轉圈:“那可怎麽辦?人家鬧上門來,咱們可怎麽辦?”


    “不如讓桃兒和喬安成了吧。安家沒能將喬家如何,短時間總不能再動一次手。桃兒嫁到他家去,至少能過安穩日子。我看王嬸對桃兒,也蠻關心,她家也不似以前富貴,想來不會再反對。”


    此時,王嬸正給菩薩燒香,跪在蒲團上一遍遍求菩薩保佑喬安平安。


    喬康成趴在床上,拳頭緊緊的握著:不出人頭地,當真就隻能任人欺負!安兒,你快迴來,咱們老喬家可就指著你身著紫袍,光耀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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