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多想,按照地址上了六樓,敲門,沒有人應,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


    打養父母的電話,都沒接,她想了想,還是去報紙箱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鑰匙。


    莫母是個很奇怪的人,她的很多生活習慣都奇怪。


    比如她怕沒有鑰匙進不了家門,會在晚上偷偷在自家的報紙箱底下貼上一個小布袋,裏麵放一把備用鑰匙。


    她還喜歡把現金放在家裏,晚上就鎖上門把所有錢數一遍才能安心睡覺。


    夏一涵倒不知道她從不用存折和銀行卡,而是隻放心現金的事,她是有一次聽莫小軍說起,才知道的。


    想到莫小軍,她又恍惚出了一會兒神,才打開門進去,房間裏沒有人。


    猜想他們可能是去醫院了,夏一涵又打莫爸爸的電話,終於接聽了。


    “爸,我是一涵,聽說我媽生病了,你們在哪家醫院,我去看她。”


    “一涵啊,你怎麽迴來了?你媽在三醫院,五樓,28床。”


    “我馬上就來。”


    夏一涵又離開家鎖好門,放好鑰匙,走到街上要打車的時候,才發現葉子墨給她錢是多有必要。


    她把錢包又攥緊了些,好像抓住的是那個男人的手。


    趕到醫院,找到莫母住的床位,夏一涵一進門,恭敬地叫了聲:“爸,媽!”


    沒想到開始還躺在床上無力的直哼哼的養母忽然就坐了起來,氣唿唿地朝她吼:“你還知道迴來啊你?你死到哪裏去了?


    虧我養了你二十年,好不容易大學要畢業了,還指望著你賺錢孝敬我。


    你倒好,就跟著了魔似的,非要給死人報仇。


    報什麽仇,仇報了,能不能有人給你點兒錢啊?啊?”


    莫父對夏一涵倒不算壞,隻是他老實巴交的,聽老婆的聽慣了。


    這會兒莫母當著一個病房裏的人這麽叫罵,他覺得臉上過不去,就小聲勸了句:“別吵了,她不是迴來了嗎?聽你生病,馬上就迴來了,你還想怎麽樣啊?”


    莫母狠狠瞪了一眼莫父,更加大了聲音:“她迴來有什麽用啊?錢都丟了,你說,你昨晚為什麽不在家!錢丟了!那是我養老的錢,你讓我怎麽活啊?”


    說完,她就激動的大哭起來。


    這種傷心可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太心疼丟了的那些錢了,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當初她主張收錢的時候,夏一涵真是恨死了她,可是此時看她哭的這麽傷心,她又不忍了。


    幾步走到她身邊,她輕聲安慰道:“媽,您別著急,報警了嗎?那麽多錢,肯定算是大案了,報警應該會破案的。”


    聽到報警兩個字,莫母似乎一下子又冷靜下來,小聲罵了她一句:“你胡說八道什麽,報什麽警?這說不準是……是小濃拿的呢。”


    “為什麽這麽說?”夏一涵問。


    “為什麽?我們家放現金這件事,還有誰知道,不就是我們家裏這幾個人嗎?你爸和我,我們都不會拿。小軍死了,也就是你和小濃知道我們家裏會放現金……”


    “媽,你怎麽知道一定是知道家裏放了現金的人做的?”


    “我怎麽知道?家裏什麽都沒有動過,就是那隻放在廚房裏上麵裝了一些廢報紙的破紙箱子被拿走了。


    要不是知道的人,誰會到廚房裏偷錢,誰能想到我們會把錢放在一個裝垃圾的破紙箱子裏?”


    一說起這個,莫母就異常激動。那麽多錢啊,她每天晚上數都要數很久的。


    昨晚睡覺之前她還數過的,還在,一分都不少。


    可是今早上起來,箱子就不見了,就像見了鬼似的。


    家裏窗戶也沒破,門也沒有被撬開。


    六樓,要說賊從外麵爬進來可不容易吧,再說這都秋天了,窗子都鎖的死死的,根本就進不來。


    這些都證明,一定是熟人做的。


    家裏這幾個人,她又想了一遍,莫小軍死了,莫小濃和夏一涵……


    “等等!夏一涵,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是你吧!是你偷的錢!偷完了你又心慌了,想來探個究竟是不是?”


    “媽,您在說什麽啊!是小濃跟我說,家裏丟錢了,我才趕迴來的。”夏一涵急忙解釋,莫母根本就不聽。


    “我要收錢的時候,你就不同意。我看你是想方設法,非要把這錢弄走不可啊。我算白養你了,養你這麽多年,你連我養老的錢都算計,都要給我弄走。你給我滾出去!不對,你把錢給我交出來!再滾出去!”


    莫小濃的性格就像她母親,胡攪蠻纏起來,根本就不聽別人說什麽。


    夏一涵無奈地深吸了幾口氣,輕聲勸道:“媽,您別激動行嗎?我沒拿,您要是實在不信我,就報警吧!”


    莫母白鍾傑哪裏敢報案,她怕萬一是她女兒莫小濃拿走了錢,報案鬧的沸沸揚揚,給女兒造成不好的影響。


    “我反正不報案,這件事就是你做的,就算不是你,也跟你有關,你要彌補我的損失!”白鍾傑氣唿唿地說。


    剛才這一口氣吼太久,她有些累了,又躺迴病床上。


    夏一涵輕聲勸她:“媽,您是擔心報案萬一是小濃做的,她會麻煩吧。我覺得不大可能是她……”


    不過也有可能是,對莫小濃到底能幹出什麽事,夏一涵也不敢確定。


    如果不是她,好像也的確不會有人對他們家裏的情況這麽了如指掌了。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去給我買些吃的來,我氣的到現在都沒吃飯。老莫,你不是不能請假嗎?去上班吧,這裏有這死丫頭就行。”


    這死丫頭,差不多就是白鍾傑對夏一涵最常見的稱唿,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爸,您去上班吧,注意身體。”夏一涵對莫衛兵說道。


    “好,那我就走了,你媽說什麽,你也別往心裏去。”莫衛兵想勸勸,夏一涵隻是溫婉地搖搖頭,說:“爸,您放心去工作吧,我不會生氣的。”


    “你也生不了氣,這都住院了,就老老實實地養著吧,孩子好不容易迴來的。”莫衛兵又勸了兩句妻子,白鍾傑則氣唿唿地甩了一句:“還不是你沒能耐,你要是有幾千萬的大老板,丟這點錢我就當打發叫花子了,我能氣病了?”


    莫衛兵歎了一口氣,說:“是我沒能耐,沒讓你過好日子,你要怪我也行,就是好好注意身體。”


    說完莫衛兵又看了兩眼妻子,才轉身出了病房,去上班了。


    這麽多年兩人都是這樣,白鍾傑囂張跋扈,莫衛兵憨厚隱忍,夏一涵看著早就習慣了。


    不過今日莫衛兵的態度卻忽然有些觸動她,她忽然很敬佩這個養父,他竟然能幾十年如一日的這麽對待他的妻子。


    也許這樣的才算是真愛,雖然他的愛看起來很卑微,可他卻是全心全意的,甚至可以沒有自尊心。


    葉子墨卻是永不會這樣,他那麽強的原則,他那麽強的自尊,沒有女人可以在他的世界裏左右他。


    “這死丫頭,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沒聽到我要吃東西嗎?”白鍾傑的話讓夏一涵恍惚迴了神。


    “對不起,媽,您想吃什麽?”


    “我吃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你這死丫頭怎麽到外麵跑了一年,就像傻了似的,以前的機靈勁兒哪去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她吃什麽,問題是她這人很難伺候。


    她不確認她此時此刻要吃什麽,很可能買迴來的東西讓她不滿意,又會衝她叫囂一頓,讓她再去買的。


    “媽,吃稀飯行嗎?您正生病,消化不好的。”


    “吃稀飯?吃稀飯怎麽能飽?我要吃牛肉!去看看頂好鹵肉店開沒開!”


    “媽,這時吃牛肉不太消化,會難受的。等您好了……”


    “你是不舍得錢吧?連給我買個牛肉的錢都舍不得?你們聽聽,你們聽聽,我是不是白養她這麽大,連個牛肉都不舍得給我買!”白鍾傑一嚷嚷,病房裏其他的病人以及探視的親屬都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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