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不追問,隻道:“差不多了,姑姑喝了藥就歇下吧。”言罷看向桑葚:“把娘娘的藥端來。”


    桑葚偷偷看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我已經喝過了。”


    明珠驚訝地道:“喝過了還能這樣精神抖擻地坐著聽琴曲?江州子的藥不起作用了嗎?還是姑姑您私底下減輕了藥量?”不等太皇太後反駁,就斷然道:“這樣可不好啊,對您的病沒有好處。快別任性了,該服的藥一點都不能少!桑葚,聽我的,去把藥端來!”


    可是她現在不想喝藥!她喝了藥就昏昏欲睡,還怎麽處理後續的事情?太皇太後十分惱怒,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她憤怒地看向明珠,明珠微笑著和她對視,顯然就是想等著她發作的樣子。如果現在就和明珠徹底撕破臉,那麽這段日子所做的事情豈不是白做了?


    太皇太後掂量了一下,突地笑了:“你這孩子!桑葚,去把藥端來吧。”


    桑葚近來都是貼身伺候太皇太後的,哪能不懂得她暗藏的意思?當即端過一碗摻了假的湯藥來,剛要敬奉給太皇太後,就被明珠接過去了,明珠輕輕抿了一口,咂摸咂摸,隨手將藥潑到了痰盂裏,沉了臉道:“誰熬的藥?藥量不夠!”


    太皇太後忍不住露了怒色:“你懂藥麽?”


    明珠道:“姑姑不知道,我還真懂呢。去年啊,我跟著江州子一起去給您尋藥,被宇文光給擒住了幽禁起來,無聊得很,我就請他教我藥理,您知道,我於醫術上並沒有什麽天賦,但是此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記性。我一路上都沒閑著,迴了家也沒閑著,不是我自誇,一般的大夫於藥理還不如我。”


    太皇太後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對著桑葚發作:“你去瞧瞧是誰熬的藥?亂棍打死算了。”


    明珠當即雙手合十:“姑姑息怒,我這幾日正吃素為您和父親祈福呢,千萬不要因為我一句話就傷了人的性命,這有違天和,我怕報應。”


    太皇太後從來不知道,明珠伶牙俐齒起來也是很氣人的,她一口怒氣憋在心裏,想發作卻發作不得,隻能忍了這口氣:“罷了,都聽你的。”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太監在殿外探了探頭,太皇太後的眼裏閃過一絲焦躁,當即要趕明珠走:“你不是要去姬慧那裏玩麽?快去吧,我累了,要睡了。”


    明珠不走:“我伺候姑姑服了藥再走。”請神容易送神難,太皇太後當初裝病裝可憐把她留下來,千方百計和她套近乎,現在想要她走可沒那麽容易。要不就撕破臉,要不就忍著。


    太皇太後目光微閃,突地一笑:“行,人老了就要聽子孫安排,由得你吧。”還是不願意撕破臉。


    少傾,宮人重新端了藥進來,明珠說到做到,親自伺候太皇太後服藥,眼看著她喝幹淨了碗裏最後一滴藥才滿意地道:“姑姑若是每頓藥都吃好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江州子的藥下得重,太皇太後喝下去不久就開始昏昏欲睡,就連眼皮都睜不開,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昏睡過去。明珠收了笑容,起身朝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姬慧道:“走吧,我們去看你種的蘭花。”


    姬慧殷勤引路,明珠昂首挺胸地走出去,淡淡地瞟了在道旁行禮的小太監一眼,問宮人:“這是誰?麵生得很。”


    宮人連忙答道:“他叫肖雙慶,是新近才調上來伺候的。”


    太皇太後雖然不會以貌取人,但也絕對不喜歡身邊伺候的人長得這樣賊眉鼠眼,突然多了這麽個人,必然是有特殊用途的。明珠便問:“他管什麽?”


    “專門跑腿的。”宮人迴答得很是謹慎。


    肖雙慶趴在地上,將額頭觸著地,謙恭得不能再謙恭。


    明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而是跟著姬慧去了後頭。


    人對於自己曾經擁有過的東西總是別有情懷,看見被後來的人動過或者是毀壞,由不得的就會不舒服。但是姬慧很聰明,幾乎沒有動過屋裏的陳設,明珠進去轉了一圈,心情半點沒有變壞,相反對姬慧的品味十分欣賞:“這屋子比我住的那會兒有生氣多了。”


    姬慧愛種花,屋裏被她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各種名貴花草,富貴中透著淡雅,的確是清新又有生氣的。但她聽了明珠的誇讚,也沒有露出半點得意之色:“閑來無事隨便弄一弄而已。”


    明珠坐下來喝了兩杯茶,看看天色差不多也就離開了,臨行前故意到前殿繞了一圈,太皇太後昏睡未醒,那個叫肖雙慶的小太監急得跳腳,守著桑葚激動地低聲說著什麽,見她過來才閉了嘴,假裝有事提前一步離開了。


    明珠也不去管,讓送她出來的姬慧迴去:“姬姑娘止步,迴去吧。”


    姬慧從善如流地停下來,行了個禮:“恭送王妃。”眼看著明珠走得遠了,才折身迴去,趁著周圍沒有宮人窺伺,她的乳娘輕聲問道:“攝政王妃今日何故對姑娘示好?莫非是好事將近了嗎?畢竟匈奴人現在鬧得這麽厲害,他們需要我們家的地方太多了!”


    姬慧淡淡地道:“你錯了,她對我示好,不過是想要告訴我,姬氏的同盟應該是攝政王府,而不是長信宮。同時也是在警告太皇太後,分化我和太皇太後之間的關係,她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和太皇太後越走越近的。她是在幫攝政王沒錯,卻不是想要把我弄到攝政王身邊去。”


    乳娘十分惆悵:“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說實在的,攝政王這樣的人才真是難得,老奴想不出來,這天底下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麽人能配得上姑娘。”


    姬慧低聲斥道:“閉嘴!天底下的好男兒何止一人?這樣哪裏不好?好吃好喝、自由自在、也沒誰給我氣受。”


    乳娘低聲嘟噥道:“可是那些人都不是攝政王,攝政王就隻有一個。真要說自由自在,哪裏有在家鄉自由自在呢?”


    姬慧沒有迴答她,隻道:“攝政王妃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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