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滿意地道:“迴去後就稱病吧,好好將養些日子,等到差不多了,我再讓人叫你出來。”


    傅紫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桑葚走進來,擔憂地道:“娘娘,皇後會生怨恨吧?”


    太皇太後嗤之以鼻:“你以為她之前就沒有怨恨?她的怨恨一直沒有少過,並不會因為我對她好一點她就不恨,除非,是把她想要的所有東西都捧到她麵前,稱心如意,她就不恨了。怎麽可能?她恨才好啊,恨了才有力氣去做事,不然怎麽肯聽我的話?”


    桑葚把藥遞給她:“您該服藥了。”


    “放在這裏,我等會兒喝。”太皇太後示意桑葚:“你去給皇帝傳句話,就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已經懲罰了皇後,讓他和攝政王都不必放在心上,安心處理大事即可。至於那個叫魏天德的小太監……”


    桑葚有些緊張:“娘娘是要他死嗎?”


    太皇太後微笑:“不,要讓他活著,他對攝政王妃如此忠心,攝政王妃一句話,他就敢豁出命去冒犯皇後,必須留著他啊。”


    桑葚不懂太皇太後到底要做什麽,隻好懵懵懂懂地去傳話。


    太皇太後注視著黝黑的湯藥,抬起來喝了約有三分之一,再把剩下的全部倒進了一旁花盆裏。江州子的安神止痛藥是好藥,可惜太過傷腦子,是不能全部吃下去的,她忍得住,平時三分之一就夠了,明珠來時才全部服用。


    彭亮從外麵進來,跪伏在地上,輕聲道:“娘娘。”


    太皇太後皺起眉頭:“顧汝良的家人都安排好了?知道這件事的人你都處理好了?”


    彭亮壓低了聲音:“是,顧汝良滿門忠烈,他的家人自然是該得到豐厚的獎賞。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該死都死了。傅明昭會在傅明正到達之前被我們的人找到,然後押解進京。”


    太皇太後道:“沒人猜到顧汝良是我們的人吧?”


    彭亮輕聲道:“娘娘為大夏操勞這麽多年,得到娘娘恩惠的人何止千萬?又豈是英王這樣的毛頭小子能比的?他張狂了這一年多,也該讓他醒醒神了。”


    太皇太後微蹙了眉:“到底是死了這麽多人,我這心裏不安啊。有什麽罪孽,都隻求報到我身上,不要怪罪其他人。”


    彭亮道:“為了維護正統,不讓奸賊得逞,有些犧牲是很有必要的。就像英王,之前他為了保住並州,也曾下令放棄丁家鎮,丁家鎮的那些冤魂又該去找誰呢?一切以大局為重,城池丟失了還能再奪迴來,娘娘不必多想。”


    太皇太後歎一口氣:“我心裏還是很難受,你退下吧。”


    彭亮安靜地退了下去。


    入夜,攝政王府,明珠安撫好了兩個孩子,走到宇文初在迎暉堂的小書房裏去翻書看。小書房的牆上掛著一幅縮小版的堪輿圖,北地的重鎮和鵝嶺、以及尾水防線被宇文初用朱筆勾勒出來,十分顯眼。


    明珠用手撫摸著堪輿圖上的那些紅線,想象著宇文初在這裏一筆一劃勾勒時的情景和心情,萬千思緒齊齊湧上心頭。


    鄭嬤嬤守在一旁,見狀很是心疼:“王妃,時辰已經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安歇吧?”


    明珠搖頭,從書櫃裏抽了幾本北地那邊的縣誌和州誌出來,準備抱去睡房裏看。她從未像此刻這樣強烈地希望自己博聞強識,對大夏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了如指掌,她沒有其他人聰明,卻可以做到無所不知。


    鄭嬤嬤過來幫她搬書:“都交給老奴吧。”


    這些活兒原本鄭嬤嬤也經常在做,明珠也就把書交給她:“都放到我枕頭邊去。”


    等到鄭嬤嬤走了,她又在宇文初的書桌前坐下來發了一會兒呆,確定了自己將來要做什麽以及要怎麽做。素梅在門外探了個頭,招手叫冬蕙出去低聲說了幾句話,冬蕙進來,神色有些為難:“魏天德被送迴來了。”


    明珠有些忐忑:“他怎麽了?”


    冬蕙道:“被打了二十廷杖,殿下說,以後都留他在王妃身邊伺候您了,不必再跟著殿下。”


    明珠一滯,深吸了一口氣:“我去看看他。”


    魏天德雖然是被遣送迴來的,但是因為送他迴來的人並沒有說要把他怎麽樣,又是送交給明珠的,所以李全新還是照舊讓人把他送迴原來的屋子裏去躺著,還問唐春來要了些好膏藥。


    魏天德平時嘴巴甜不得罪人,好些人聞訊都來看他,聽他描述傅紫霏的狼狽,齊齊笑出了聲。明珠在外聽著歡聲笑語的,覺得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嚴重,宇文初應該還是手下留情了。


    見明珠進去,人們都笑著給她行禮問安,再規矩地退了出去,魏天德掙紮著要爬起來給明珠行禮:“奴婢算什麽啊,竟然勞動王妃親自來瞧奴婢,真是罪該萬死。”說是這樣說,卻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王妃親自到下人房裏來探望他,這得多大的麵子啊,挨這頓打,值!


    明珠也笑:“聽說你被打了二十廷杖,還替你擔心呢,看你這樣活蹦亂跳的,我就放心了。”


    魏天德眉飛色舞:“殿下心裏都有數的,不過是皇後稱病了,必須得有個交代啊,奴婢不冤枉,心甘情願的。”


    明珠歎道:“你可真是豁得出去,也不怕殿下怪你弄髒了奏折,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小命。”宇文初對這些東西尤為看重,她是知道的。


    魏天德興奮地道:“王妃不知道,奴婢還不知道嗎?真正重要的早就收起來了,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煩心事兒,殿下根本就恨不得把它們全都燒了。您也別替奴婢難受,殿下是送奴婢迴來躲避風頭的呢。”


    明珠一聽這話不是味兒:“難道說……”


    魏天德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收到冬蕙姐姐的傳話,下定決心一定要為王妃出了這口惡氣,但是殿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奴婢才迴去他就問是不是王妃有什麽要緊事。奴婢不敢隱瞞,就和殿下說了。殿下沒吱聲,那就是默許了。不然奴婢哪裏敢弄出那麽大的動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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