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的,雪落在車頂棚上,發出“簌簌”的聲響,明珠和宇文初互相對視著,誰也不想打破這久違重逢之後的寧靜。


    許久,宇文初伸手撫上她的臉,低聲道:“你胖了。剛才我摸著,腰間的肉比從前多,臉上的肉也比從前多。”


    有這樣戳人心窩子的嗎?明珠暗恨,媚笑著抱住他的腰摸了又摸:“殿下卻是瘦了,難怪我剛才瞧著,臉竟然變長了,人也老了,沒以前好看了呢。原來是瘦了啊。”


    這睚眥必報的性子還是一點沒改啊。宇文初被她刺激得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臉,瞧瞧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好容易忍住了,十分不屑地道:“你以為我出門前沒照過鏡子麽?說我變得更加威嚴肅穆我信,說我老了殘了我卻不信。不就是說你長胖了一點麽?至於這樣打擊報複人?”


    原來出門前是照過鏡子的。明珠忍住笑意,仍然很認真地道:“對,殿下隻是變得更加威嚴肅穆了,並不是因為瘦了顯老顯臉長。”


    宇文初的臉就真的拉長了。她這一次出去,見慣了小年輕是吧?眼睛看花了,心也跟著野了,翅膀硬了,竟然敢嫌他不好看,老了,難怪他就說呢,拖到現在才迴家,其實是根本不想迴吧,外麵多自由啊,走到哪兒都有人捧著,又自在又風光,當然比她在這京城裏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更舒服。


    明珠從眼角覷著宇文初的臉色不好看,立即將手捏住他的下頜,低聲道:“來,為了顯得年輕好看,給本王妃笑一個。”


    宇文初瞪了她一眼,冷聲道:“自重些,以為本王是外麵那些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你鞋麵的臭男人嗎?”說完後臉色更難看了,他怎麽說漏嘴了?


    明珠吃了一驚:“殿下怎會知道這件事?”


    這還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途經霸縣時她想去吃當地的名小吃,就隻帶了冬蕙和杜蘅等人換了裝去,結果遇到個紈絝子弟。見到她就兩眼放光,先是要請她吃飯,被拒絕之後還不死心,坐在一旁拚命吹捧她,她不想暴露行蹤,又因為這人行為舉止都不算出格,就隻裝作沒聽見。


    誰知那紈絝子弟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跪下去,大聲道:“小娘子嫁給我吧,給我做正頭娘子……”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他竟然親了她的鞋麵一口,再抬頭含情脈脈地看著她說:“我保證隻有你一個……”


    結果當然是被冬蕙暴打一頓,拎著領子扔了出去。就這樣還賊心不死,瘸著腿跟蹤她們,還是杜蘅使了法子才把人甩掉的。被人調戲當街求親並不是什麽光彩事,明珠三令五申讓杜蘅和冬蕙不要外傳,卻沒想到宇文初竟然知道了。


    是冬蕙還是杜蘅說的啊?明珠心裏頗有些不舒服,見宇文初不答話,就又追問了一遍:“殿下如何得知此事?”


    宇文初已經迅速調整了表情和心情,驚訝地瞪著她道:“竟然真有這種事!!!”痛心疾首:“被我猜到了吧?我就知道,你迴來就挑三揀四的,分明就是心野了!到底是誰?本王一定不打死他!”再補救性地來上一句:“枉我天天念著你!吃不下,睡不著,生生磨瘦了!”好了,不管真的瘦了還是假的瘦了,反正都是因為她瘦的,再怎麽沒良心也不能再拿這個事來挑剔他了吧?


    宇文初裝得太真,明珠也拿不準究竟真是巧合還是怎麽的,見他氣憤地瞪著她,想起他在信箋上寫的那些表麵上一本正經,實際上滿滿相思牽掛的話,心裏一軟,將手捧上他的臉,輕聲道:“行行,殿下是為了我才瘦的。一點不老,反而十分威嚴,越發有男子氣概了,哪裏是那些小白臉能比的?”


    事實本來就如此。宇文初心裏一陣舒爽,仍要端著架子淡淡地道:“哪裏,老了,變醜了,配不上王妃這樣青春年少的美人兒。”


    明珠“噗”的一聲笑出來,輕輕咬了他的下巴一口,輕聲道:“這麽小氣,說笑而已,怎麽就當了真,夫妻情趣都忘了麽?”


    宇文初被她咬這一下,整個人都不會動了,忍了又忍才惡狠狠地道:“說什麽夫妻,一年到頭孤燈隻影,有老婆是什麽滋味早就忘了!”


    明珠輕笑著把睡熟了的米粒兒接過去放在小床上:“我也忘了有丈夫是什麽滋味啦。不過好像沒有殿下這麽難熬啊,每天都有那麽多事要做,那麽多人要見,殿下您不知道啊,這一路上啊,當地的官員豪強都恨不得能見一見我……”話音未落,肩頭就被宇文初狠狠扣住,整個人都撞進他的懷裏去,幽淡甘涼的沉水香,又帶著股子溫暖幹燥的味道,是最熟悉的、在夢裏縈繞過很多遍的宇文初的味道。


    “唔……”明珠輕輕歎息了一聲,無力地軟倒在宇文初懷裏,情不自禁地扣住了他的後腦,熱烈地迴應著他的擁吻。兩個人都恨不得把對方胸肺裏的空氣吸幹,恨不得把對方揉到自己的骨血裏去,分隔了那麽久,在這一刻,他們才覺得整個人又重新完滿起來。


    宇文初緊緊抓住坐墊上鋪陳的毯子,大口喘著氣,恨不能就地將明珠正法,明珠明知他忍得難受,偏要貓一樣地側躺在座位上,將曲線玲瓏的好身材展露無疑,再調皮地在他的胸前畫上幾個圈,聲音沙啞地道:“殿下送我到行宮,想必就要迴去了吧?”


    宇文初惡狠狠地瞪她:“你皮癢了。”


    明珠抿著嘴笑,伸腳去蹭他的腰:“我可沒有問殿下這個,問的是殿下是否這就要走?”


    宇文初見她狡黠的樣子,驚覺她居然比從前更懂風情了,由不得整個人都好像從油鍋裏過了一道,又熱又焦又難受,看一眼睡得正香的米粒兒,再聽聽車外傳來的馬蹄聲,沒好氣地道:“是,本王這就要走了!你這個不懷好意的惡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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