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並沒有宇文初的情報網特有的標記,敬鬆猶豫著撕開了信封,卻看到了一方朱紅灑金的印鑒。印鑒不大,隻得小拇指尖大小,卻是一隻飛舞的鳳凰,鮮豔的朱砂裏混雜著燦爛的金屑,華貴張揚。


    敬鬆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將印鑒湊到鼻端嗅聞,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牡丹香。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走到明珠身邊輕聲道:“這似乎是太皇太後的私章。”


    鳳凰圖案的物品本身就沒有幾個女人敢用,這種散發著牡丹香和摻雜了金屑的朱泥又是宮中秘製的鬱金香,還能準確無誤地送到這裏來,除了太皇太後之外,整個帝國似乎沒有人能做到了。


    但是前麵說過,太皇太後本身是不知道明珠真正的路線的,所以這封信能通過宇文初情報網以外的途徑送到明珠這裏,就顯得有些不大對勁了。敬鬆總覺得有點不妥,卻不能阻止明珠打開信件。


    太皇太後在信件裏的口氣很平和,是說她不知道明珠此刻究竟走到哪裏了,也知道那個往東邊去的車隊裏的攝政王妃不是真正的明珠。她向明珠表達了謝意和牽掛,末尾筆鋒一轉,提起了傅紫霏,是說傅紫霏野心勃勃,吃著碗裏瞧著鍋裏,居然妄圖勾引宇文初。因為傅氏的女兒沒有比傅紫霏更適合留在後宮的,她為了家國名聲,不得不強行壓著讓傅紫霏和宇文光早日大婚,希望傅紫霏能懸崖勒馬,幡然悔悟,然後讓明珠放心,不要多想,早日平安歸來。


    明珠將信反複看了三遍,然後把信交給了敬鬆。


    敬鬆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個人都不好了。若不是明珠懷孕的事情除了他們這些守在身邊的人之外,就隻有宇文初和傅相、傅明正等三人知道,他簡直要懷疑太皇太後是衝著明珠肚子裏的這個胎兒來的。


    太皇太後實在是夠狡猾,信裏沒有說宇文初一句不好,卻也沒有說宇文初一句好話,隻提一句傅紫霏試圖勾引宇文初,她為了家國名聲,不得不強壓著讓傅紫霏和宇文光早早大婚。之後再不提宇文初,那麽宇文初究竟是接受了勾引呢?還是沒有?這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一點都不提,給人留下無限想象的空間。分離兩地的人,最怕就是這種猜疑和挑撥。


    敬鬆生怕明珠多想,連忙道:“王妃不要多想,殿下不是那種人。”


    “信是三個月前寫的。也就是說,這件事發生在過年前後。”明珠很是冷靜地道:“說明那個時候太皇太後還不知道我的行蹤,因此這封信才會輾轉了三個月才到我手裏。所以我們的行蹤泄露,應該是在上個月車隊遭到伏擊之後。”


    敬鬆見她神態自若,並不提宇文初和傅紫霏的事情,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來王妃是很相信殿下的,輕易不會上這個當。連忙道:“算起來是這樣。太皇太後的人既然已經找到我們,那我們必須得搬地方了。”


    明珠搖頭:“不用搬了,先不說天已經黑了,突然離開隻會引起懷疑,就算能順利離開,我們倉促間又能去哪裏呢?禁行令頒布之後,城裏大大小小的客棧早就擠滿了滯留的旅人,哪裏還找得到合適的地方?何況,太皇太後若想要我們死,這封信就不會送到我們手裏了。”


    敬鬆默然片刻,道:“我還是去想想辦法吧,小心駛得萬年船。那位也許不想要妹妹的命,卻難保她手下有人想要你的命。還有我得設法將這幾件事報給殿下知道,留在這裏被人盯著不好傳遞消息,就連覺都睡不著。”


    明珠也就沒有再堅持:“哥哥小心些。”


    “放心吧。”敬鬆問明珠:“這封信是要毀掉麽?”


    明珠點頭:“此刻就毀掉吧,不然給人發現也是麻煩事一樁。你寫信的時候,就告訴殿下說我們行蹤泄露了,不用告訴他這件事。”


    敬鬆不解:“讓殿下多個防備不好嗎?”


    明珠一笑:“殿下早有防備,他一定是不希望我知道這件事的。既然如此,我便裝作不知道好了,何必去擾亂他的心神呢?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


    敬鬆肅然起敬,鄭重地給明珠行了一禮:“王妃胸懷少有人能及。”


    明珠淡然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冬蕙和蘇嬤嬤同是倍感欣慰,真是沒想到啊,這趟旅行能把王妃的性子磨練得這般穩重冷靜,實在是太了不起了。二人便想著等到敬鬆走後,非得好生把明珠誇讚一番。


    卻見敬鬆前腳出門,明珠便衝過去把她昨天給宇文初寫的信翻出來撕了個稀爛,一邊撕一邊罵:“叫你招蜂引蝶,叫你招蜂引蝶,氣死我了!”


    冬蕙和蘇嬤嬤不由得目瞪口呆,這前後差別也太大了。蘇嬤嬤下意識地想上前去勸明珠,冬蕙連忙拉住她,悄聲道:“等她把氣出掉也就好了,總比憋在心裏生悶氣的好。”


    蘇嬤嬤隻好忍住,果見明珠撕完信紙後衝過去灌了一杯涼水,再對著窗外罵了兩聲就消停下來,若無其事地道:“不早了,洗洗睡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不能睡了呢。”


    蘇嬤嬤試探著道:“女兒啊,你還生氣嗎?”


    明珠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氣,剛才是開玩笑的,哪裏能怪他呢?不怪他,那蒼蠅非要叮無縫的蛋,蛋又有什麽辦法呢?是不是這個道理啊,娘?”


    這話聽著是要留到秋後算賬的意思啊,蘇嬤嬤不敢搭話,胡亂扯兩句,迴房去歇息了。冬蕙把床鋪好,輕言細語地招唿明珠歇息:“殿下不是那樣的人,您不要多想。”


    明珠躺在床上撒嬌:“這日子沒法兒過了,敬鬆他們是男人,懂不得我們做女人的心思和痛苦,當著他我非得裝一裝才行。怎麽背裏和你們這樣鬧一鬧,你們也要說我不對?”


    冬蕙連忙道:“我懂得的,沒有說您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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