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外風吹土,莽莽萬裏黃沙舞。


    大漠無垠,一望無際,金沙堆砌的沙堆一座又一座,連綿不絕直至視線盡頭,悄無聲息之際,一陣暖風襲來,金黃色的黃沙伴隨暗灰色的幹枝枯葉,盤旋著,飛舞著,直衝天際,消失無蹤。


    於夕陽餘暉之下,閃爍著妖異光芒的塔克拉瑪幹,自古以來就有著死亡之海之稱號。


    金烏西墜,地平線盡頭,半是殷紅,半是幽暗,一種蒼涼的絢麗油然而生。


    不僅生靈屍骸,早已被這無邊的荒漠所侵蝕殆盡,甚至其僅餘下的痕跡,也早已被那漫天黃沙所覆蓋。


    現在,隻剩白易一個人於此荒漠,他異常的疲憊,雖說身上裹著睡袋,睡袋外麵還紮著帳篷,甚至夕陽的餘暉還未落盡,但,急速降溫之後的沙灘,裹挾著那源自昆侖萬載冰雪之冰寒,已不住的朝著,白易遮擋的縫隙鑽過去。


    於這片生命的禁地,或許也就這段時間可以安睡了,前些日子那場黑沙暴,雖然沒有奪去他的性命,但是放在背裹之上的睡袋被淩厲的風沙裹挾的鋒利石片,切割的異常淩亂。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舒展了一下,因為兩個小時不動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身子,他站了起來,望著天邊那抹殷紅,白易收拾好了自己的裝備。


    他偷偷的跟著牛貝貝,直到沙漠,如果不是那場黑沙暴,這個時候他仍舊跟隨在女孩的身後,默默的守護。


    值得一提的是,白易足足有兩百來斤,站在那兒活脫脫一彪形大漢,按常理來說,他這種體型的人,旅行的目的地絕不會是沙漠這種人跡罕至之地的,所以說他不是來旅行的。


    人呢?都會有犯傻的時候,這次白易就傻的可愛。


    “哎!貝貝啊!你可是把你自己給害慘了啊!”


    歎息一聲,白易收起水壺,提起收拾好的裝備,一腳深一腳淺的向著前方行進,於這前望戈壁灘,後看鬼門關的地界,他不敢迴頭,也不能迴頭。


    雖說黃沙萬裏,獨留孤寂,但殷虹落日,穩穩的垂掛在大漠的盡頭,交匯出一種寂靜的美感。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


    前些天遇到的黑沙暴,使得白易至今心有餘悸,那於大自然遮天蓋日的風沙中,有力無處使的感覺,他這輩子也不想再次嚐試,所以碰到這種好時候,還是趕路吧。


    站在沙丘頂上眺望,他覺得就快要離開這片死亡之海了。


    或許,望梅止渴真的是動力的來源,甚至白易感覺,他背上那上百斤的裝備,都輕快了倍許。


    一路向西,白易在被夕陽的餘暉染紅,無限的拉長,大漠之中也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


    無知無覺間,死亡之海竟起霧了,這不僅僅是死亡之海,甚至在尋常的沙漠都異常的罕見。


    白易心裏一驚,這霧氣竟然不是濃白,而是妖異的紫。


    悄無聲息之際,霧靄漸濃,紫意繚繞,朦朦朧朧,幻若仙境,這片死亡之海沒了金黃、殷紅、黑暗,隻剩下妖異的紫。


    甚至白易正當頂上,那擁有無盡神話氣息的蟾宮,都顯得有些詭異了,銀白漸漸化為了深紫,銀月演變成了紫月,聖潔的月,竟,展現出妖異的美。


    白易,眉頭皺的連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雖然他明白沙漠的天氣最是多變,但是眼前這種變化還是太過詭異了。


    他停下了腳步。


    頓時,荒漠之中,連白易腳步與黃沙摩擦的聲音都消失,整片大漠隻剩一片寂靜。


    在進大漠前,牛貝貝曾言,一個人走在沙漠中有時會聽到一些詭異的聲音,見到一些神異的東西,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當時他以為是牛貝貝在嚇自己,不讓自己跟著,所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在意,甚至還嘲笑道,世界早就變得,不是幾百年前,我們所熟悉的世界了,害怕這些幹什麽。


    但,現在……


    片刻之後,沙漠仍舊寧靜,罷卻,一層紫霧之外,沙漠之中,甚至,連風聲都不存在了。


    好像,並沒有其他變故發生。


    感受著自己脖頸後麵,那層細密的白毛汗,白易將包裹之中的東西掏出來,接著將地上的包裹甩在自己背上,大步向前邁進。


    但,使白易心寒的是,掌中冰涼的觸感,沒有帶給白易多大的安全感。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接著開始奔跑,他不想待在這種,讓他發毛、甚至將那玩意拿出,都沒有絲毫安全感的地方。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而真實恰恰是我所看到的。


    大漠中,海市蜃樓這樣的奇景,大多發生於,精神恍惚之際,在烈日當空之下,狀態不對,環境不同,所以白易確定這不是什麽蜃景。


    翻上沙丘,前方很是突兀的傳來細密的輕響,那種劈劈啪啪的聲音,好似劣質的木材於熊熊烈火之中爆燃。


    他眼前出現了奇景,一株丈許小樹,紮根於黃沙,獨自生長。


    它好似,以漫天紫靄為養料,吞吐著,大漠之上無邊無際的紫霧,那樹正當頂上,一拳頭大小的花苞,似神銀一般,閃爍出妖異的光彩。


    倏而,花苞之中騰起數十丈之高的焰火,接著,整株小樹都被引燃。


    植株,通體若紫珊瑚般晶瑩透亮,以神銀為花、以焰火為葉,那恰似,整塊神銀,篆刻之花苞,微微顫動,還未綻放,便聖潔迷人;又好似,花苞一綻,便會長出,靈聖一般。


    植株仿若生長於另一個世界……


    透著妖異的樹體,勾動著人的心魄。


    “啵!”


    火樹已燃,銀花將綻。


    雖然隔著有段距離,但是白易竟能,清晰的聽到花開的聲音,小樹頂端那拳頭大的銀白花骨朵綻放了一瓣。


    花開有音!


    花香襲人,比剛才又濃鬱倍許,它像是有一股特殊的魔性,令人迷醉,而整株小樹之上,那騰起數丈之高焰火,亦似明白,養料的供給要跟上似得,再次爆燃,整株火樹散發著詭秘而妖異的波動。


    白易竟被火樹銀花綻放之聲牽動,無神地向著花朵綻放,花粉飄舞之地走去。


    “嗷喔喔~~~~~!”


    恰在此刻,一聲嘹亮的狼嚎,霎時響起。


    那宛若實質的音波,瞬時,喚醒了白易那被蠱惑了的神誌,白易駭然的發現,那火樹銀花邊際,竟端坐著一頭,宛若於神話之中走出的妖獸,一頭體長,足足有數十丈之巨,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神聖而不可侵犯異彩之銀狼。


    此時此刻,白易甚至能夠嗅到銀狼咆哮之時,那腥臭的氣味;看到巨狼口中那駭人心魄,足有米許巨齒……


    不過,還沒等白易表示自己的驚歎,那宛若實質的音波,便已悍然的將白易連同花粉,直接吹飛,飛起之時,白易本能的抬起自己的右手。


    “砰!”


    一陣硝煙過後,刺鼻的火藥味,連同一股似檀似麝的香味兒,似流水一般迴蕩在白易的味覺器官之中。


    倒飛而出的白易,因為視角,並未瞧見,那顆旋轉行進的鉛彈,在銀狼身前,好似被靜止了一般,最後,於肉眼不可及之處,泛起,陣陣漣漪,蕩蕩波紋,最後消失,空無一物。


    好似號角一般,嘹亮狼嚎響起之後,小樹之上,連綿不斷之輕響聲傳出,神銀一般的花瓣,不斷綻放,帶著,蒙蒙白霧,亦隨,陣陣晶瑩,仿若金屬,花開有音,霎時,芬芳濃鬱十倍不止。


    “哼!”


    但這一切,都與被吹飛一邊的白易無關了,他正強忍著,脊背碰撞包裹之處的疼痛,起身欲逃。


    但,令白易驚奇的是,那頭距離自己不足百米之地的巨狼,竟將巨首俯了下來,一邊迷醉的嗅著花香,一邊盯著自己,甚至,白易瞥見巨浪眼眸之中,似乎透露出了一種戲虐的笑意,甚至還有一抹淡淡的憐憫。


    妖獸還是神獸!


    白易此刻,腦海之中翻騰著的,隻有這一個念頭,念頭之強烈,甚至將逃生欲望壓下,使得白易仍舊呆呆的望著,那株,雖隻過了幾秒,便盛開將敗的火樹銀花。


    銀花敗落於火樹邊緣,花瓣好似易碎品一般,剛接觸地麵,便悄然破碎,地麵星星點點,恰似散落一地的銀鑽,晶瑩透亮,在妖異的紫月下閃耀著。


    火樹銀花,隨開即敗,原地,隻餘下了火樹,再沒了銀花。


    “啵!”


    還沒等白易,從銀花敗落中迴過神來,一聲,飽含生命氣息的輕響,似,暮鼓晨鍾般,敲擊在他的心頭。


    結果了。


    銀狼好似,亦被這聲脆響所吸引,目光不再流落於白易。


    而白易當時則以為,自己這種吹口氣都能吹飛的存在,於巨狼眼中是與沙兔一般,口中食般,是毫無威脅的。


    不過,這時的白易卻有種,這頭銀狼所在,好似與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般的,詭異的別扭感。


    小樹之上的火焰,並沒有因銀花的敗落而凋謝。


    甚至於銀花破碎的瞬間,焰火更甚了。


    恰巧,火焰升騰的瞬間,正好是結果之刻,數十丈之高的焰火,在那若暮鼓晨鍾般的聲音響起之後,便好似最後的瘋狂一般,再次暴漲,甚至空中那牽引紫霧的漩渦,都被這暴漲的火焰衝散了。


    若無極盡一躍,怎有春暖花開。


    紫月將落。


    果實結出來了,一仿若聖經伊甸園之中金蘋果般的果實,與小樹頂端出現,最初隻有花生大小,色彩也隻是淡黃,但它仿若要與時間賽跑一般,吹氣似得脹大,倏而便若同尋常蘋果大小,色彩也由淡黃化為金黃。


    月色漸淺,最後一抹妖異的紫也已消失與沙丘盡頭。


    大漠之上隻餘下了這一抹亮光,而後猛然間,小樹之上的火焰熄滅了,所有的亮光都消失一空。


    白易於最後的亮光中望見,那株小樹竟寸寸斷裂,化成了齏粉,而他也因為疲痛交加昏睡了過去。


    金烏再次展現了它那驕傲的身姿,這片死亡之海恢複了自己那金黃的本色。


    白易很解釋這詭異的一幕。


    不管是火樹、銀花、金果;還是那漫天遍野彌漫天地,甚至將蟾宮染色的紫霧;甚至那最容易解釋的巨狼?白易都解釋不出那智慧的眼眸是從何而來。


    白易極目眺望,望見那塊沙丘,竟無一絲變化。


    眼神一凝。


    昨夜,那片長著火樹銀花的沙丘,竟無一絲焰火痕跡。


    白易感受著自己脊背的疼痛,清楚的明白昨夜並不是一場夢。


    “鏘!”


    白易掏出自己背包旁邊的軍工鏟,一步一步的測算好距離之後,便開始下鏟子,一鏟,兩鏟,三鏟……


    昨夜的景象是白易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異果,雖說近些時間,聯邦終於公布了一些得到異果的幸運兒,農村的農夫在自家田地裏麵,摘莊稼變異而成的異果,吃下後渾身騰起火焰;又有一豪家家主,於拍賣會上拍得殷虹果實,吞下後竟白發反烏,重獲新生……


    但那些,這金蘋果不同,這不僅僅神話之中有名有姓的存在,非那些連名姓都不存在的異果所能比擬,更是白易第一次真正的瞧見異果,這種傳說之中的物品。


    甚至他有猜想,若梵蒂岡那群狂信徒,聽聞伊甸園,聖果重現,即便隻是形似,也絕對會拿庫藏一切物品來交換……


    “叮!”


    終於白易的鏟子碰到了不屬於沙漠的堅硬物體,他神情激動的拋開手中的鏟子,俯下身仔細的用手探查。


    但當白易手掌接觸到一種幹澀褶皺般的觸感之後,他的臉色終於變了,這竟隻是一株枯根,無一絲水分,甚至於,指尖一撮便成灰塵,隨風飄散。


    這根早已幹枯,不屬活物。


    那,昨夜的景象。


    是真!抑或為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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