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距離丹陽何止千裏之遙,加之內戰的緣故,使得這一路上並不太平。


    隨處可見占山為王的匪寇,這其中就有不少從顯陽城一戰中潰逃下的殘兵,因為懼怕朝堂降罪,索性就三五成群落草為寇。


    或許是看展白三人勢單力薄加之又都沒有長了副兇惡的麵容,所以,很是招惹了不少的強人攔路,劫財者有之,害命者也是不乏其人。


    三人中,展白雖算得上手無縛雞之力,但荊軻跟聶政卻無一不是最頂尖的刺客,小股的匪寇甚至走不出他們一招,即便有時候仗著人多勢眾,也難以討得好去。至於大股的匪寇,則根本就提不起興致打劫三個看上去並不富裕的路人。


    眼看距離丹陽不過一日的路程,趁著天色未黑之際,三人終於尋到了一個殘破的道觀,打算在此落腳,棲息一晚。


    看得出這道觀已經荒廢日久,牆壁處處倒塌,院子裏也是雜草叢生,至於廟內的神像更是斑駁的早已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這上麵供著的是莫非是老子?”展白望著中央處的那座神像,不無猜測道。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都殘破成這個樣子了,誰又認得出呢。”短短幾天的接觸,耳目濡染下,聶政都能感覺的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似乎更加的有深度了。


    所謂的有深度,就是說了跟沒說一樣,這是聶政剛剛從展白與荊軻身上領悟出來的,並奉為至理明言。


    聽了聶政的話,荊軻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心裏很是有種別扭的感覺,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今天晚上就隻能暫時在這裏委屈一晚了。”展白環顧了下四周,語氣中不無唾棄之意。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展白甚至已經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生活過了。


    滿地的塵土,角落裏更是布滿了蛛網,甚至不時的還能看到一隻因為好奇而從洞口裏探出頭看查看新鄰居的老鼠,這種種的一切,都讓展白渾身充滿了不自在。


    好在,雖不適應,但展白倒也沒有矯情。


    看看屋子外麵的天色,今夜怕是又要下雨了,在這荒郊野外的能有個棲身之處,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


    轟隆隆!!!


    隨著夜幕的降臨,初夏的雨水在電閃雷鳴的助陣下義無反顧的席卷整個大地,其威勢即便是修士看了,也不得不感慨天威之盛。


    點燃的篝火旁,展白毫無廉恥的袖手旁觀,看著荊軻已經聶政手中的烤肉一點點的被火焰炙烤成金光之色。


    對於刺客而言,行走江湖,若是沒有一手自力更生的手段,絕對是不合格的。


    顯然,荊軻跟聶政在烤肉上頗有一番造詣,簡單的食材,卻通過對火候的精準掌控,使得原本幹巴巴的肉幹立即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若是能再撒上一些孜然或者辣椒的話,味道或許會更好。”食指大動的展白,竟然還不忘品頭論足一番,惹得對麵的聶政不禁翻了翻白眼,若不是知道說不過對方,怕是早就開口吐槽了。


    “相比於香料,我倒是覺得自給自足別有一番風味。”荊軻就沒有那麽多的忌憚了,沒好氣的將手中半生不熟的烤肉塞到了展白的手中,然後拿起另外一塊烤肉專心致誌的烤了起來。


    呃?


    展白神色微僵,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麽?


    展白倒也並非不會烤肉,想當年,在殘虛之地時,野外生存的技能未必就比在座的其他兩人弱,隻是這麽多年來,被人伺候習慣了,也就養成了動口不動手的習慣了。


    可顯然,荊軻並沒有慣著展白的意思。


    “話又說起來,當年,我倒是認識一位朋友,他的烤肉技巧很是不俗。”展白一邊轉動著手中的木叉,以便讓烤肉受熱均勻,一邊好似無意的說道,“更巧的是,我那位朋友的名字,跟我竟然隻有一字之差,在展白之間多了個亦字。”


    “展亦白?這還真的很巧。”聶政聽到後也頗有些驚奇。


    反倒是荊軻眼角微微的一跳,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但這抹悸動還是沒有逃過展白的眼睛。


    眼見荊軻沒有什麽表示,展白也沒有過分的追問,而是繼續以吹牛打屁的口氣跟聶政閑聊道,“誰說不是呢,說起來,我跟那位朋友也有很多年沒有見了。”


    “很多年,是多久?”終於,荊軻忍不住開口了。


    “嗯?這還真的要好好算一下。”展白煞有介事的掐了掐手指,“差不多有六年光景了吧。”


    “六年麽?”荊軻低喃一聲,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怎麽,荊軻兄莫非認識我那朋友?”展白看似無意的問道。


    “不認識,隻是感歎時間過的太快罷了。”荊軻急忙遮掩道。


    一是無言,破廟之內隻剩下烤肉的油脂滴落到篝火上後發出的滋滋之聲。


    “咦,似乎有人來了?”不同於其他兩人的心有雜念,聶政耳朵微動,卻是從外麵磅礴的雨幕中聽到了馬蹄之聲。


    展白跟荊軻猛然驚醒,前者因為修為太弱,是真的沒有聽到,但後者在聆聽了一番後,卻是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一共有四騎。”說話間,荊軻的手中已經握緊了腰間的青問劍。


    當初,荊軻將青問劍抵押給了展白,後來,既然按照約定前來,展白也就順水推舟的送還了迴去。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對於刺客而言,對任何陌生人,都不吝以最壞的結果防備。


    果然,一旁的聶政也已經握緊了兵器。


    反倒是展白,卻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嘴角微微上撇,喃喃自語道,“算算日子,也應該來了。”


    不出所料,當廟門從外麵被推開後,進來的四人在看到展白後,眼睛不由的大亮。


    “弟子,見過宗主。”


    ……


    四人先是脫下身上的蓑衣,這才齊齊的向展白拱手行禮道。


    來者三男一女,嗯……至少從裝束上看是如此,至於他們的身份,赫然是楚遲、顏修兒、蒼劍生以及嚴羋。


    展白在離開郢城之前,通過旖旎知會了身在丹陽的梟娜,並讓其派人在自己進入丹陽前接應。


    這座道觀雖然殘破,但卻正處在去往丹陽的必經之路上,所以在此遇到楚遲四人雖有些巧合,但也不算意外了。


    “沒想到,竟是你們四個人前來接應。”展白輕笑了一聲,“現在丹陽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這……”楚遲並沒有避諱的瞥了荊軻以及聶政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無妨,這兩位是我請來助拳的。”展白搖了搖頭。


    “嗯。”既然如此,楚遲便放下心來,“稟宗主,現在的丹陽……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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