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勢,無疑是公子雋最不想看到的。


    雖然之前跟展白在私下裏已經有所決斷,必須要徹底的掌控郢城。而要達到這個目的,那麽馮天一所代表的地方官員勢必要拔除的。


    隻是現在顯然時機未到,更何況,還節外生枝的加入了驍騎將軍府以及代表鄉紳士族的公孫世家,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可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


    眼看著展白跟安厥山徹底的杠上了,公子雋自覺有必要出來打下圓場,可還沒等他開口,卻被展白一個隱蔽的眼神阻止了。


    莫非先生心中已有了計較?


    公子雋雖然看不透展白的念頭,可一想到展白的手段,便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事已至此,安將軍不妨劃出一個道來。”短暫的對峙之後,展白終於率先開口了,此話一出,不無妥協之意。


    “某家乃是將門,平日裏自認對府中的那群殺才管束的還是頗為嚴格的,至少從未縱容他們在這郢城之內行不法之事。當日人牲集市上所發生的一切,對錯姑且不論,但那些家臣隻是行使他們的本分,卻不料害了性命。原本,作為某家的家臣,死了也就死了,怪隻怪他們學藝不精。可某家畢竟是一家之主,若是不能討個說法,怕是無顏迴家了。今日看在世子的麵子上,某家可以繞過你一迴,但前提是你必須將當日動手之人盡皆交給某家處置。”安厥山倒也不全是魯莽之輩,眼見展白話中有妥協之意,便識趣的找了個台階。


    當然,這個要求在他看來,已經算是很給展白麵子了。


    “那日動手的是在下即將過門的夫人。”展白冷笑一聲,意味深長道。


    “呃?娘們?”安厥山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但下一刻,整張臉就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通。


    展白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是在嘲笑某家的一眾家臣還比不過一個婦孺娘們麽?


    古人說的好,跟聰明人說話總是很容易,相反,若是智商不對等,驢唇不對馬口的話,那就實在是有些麻煩了。


    展白原本的意思是想以褒允的名義來讓安厥山妥協。


    顯然對於安厥山的提議,展白是一百一千個不同意的,既然如此,索性就將一切的罪責都甩給褒允好了。憑著褒允的身份,以婦孺之名引發安厥山的惻隱之心,做出一些妥協。隻可惜,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安厥山這個蠢貨完全將自己的意思曲解了。


    “好一個蛇蠍女人,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將軍辣手摧花了。”安厥山話音一轉,已經變得再無轉圜的餘地。


    “辣手摧花?”展白果然被氣笑了,這個蠢貨莫非真的以為自己怕了他麽?


    “憑你也配?”


    “你說什麽?”安厥山大怒。


    “我說,與其對牛彈琴,還是拳頭來的更實用一些。”展白冷笑一聲,“連這都聽不出來,果然是個棒槌。”


    “你……找死。”安厥山何曾受過這種言語上的羞辱,惱怒之下,再無絲毫顧忌,手中斬馬刀在地上拖起一串的火星子,一步之間便已經到了展白的身前,毫無花哨可言的一刀劈下。


    “安厥山,住手!”不遠處的公子雋大怒,事到如今他便是再傻也看出展白的計策已經失效了,可此時再想阻止已經晚了。


    當然,公子雋並非為展白擔心。


    別看展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若真的將他當做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要知道,當初展白跟刺客荊軻的一戰,可是給當場所有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他真正擔心的是安厥山,若是因為如此而被展白一劍斬殺,輕則得罪邊戍軍,重則甚至會引發郢城外邊戍衛的嘩變,到那時,後果如何,就真的難以掌控了。


    公子雋手下的世子六率,雖然個個勇武,而且兵甲精良,可數量畢竟太少了,麵對數千邊戍衛的士兵,無異於以卵擊石。


    真正的戰場之上,個人的勇武在軍陣麵前可是會受到極大限製的。


    蟻多咬死象,這種事在春秋之洲的戰場上實在算不得罕見。


    隻可惜,不管公子雋此時心中有多麽的擔憂,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說能掌控的地步。


    世子之名說的好聽,混到公子雋這個份上,真正能夠號令的也不過是藩王一府罷了。


    就在公子雋心中尚存一絲的僥幸,希望展白知道分寸,以大局為重,莫要下殺手之時,展白終於出手了。


    鏘!!!


    不見劍,卻聞劍鳴。


    劍鋒破空的尖嘯,幾乎是在安厥山的耳畔炸響,如同雷鳴一般,讓他整個人都不由的渾身一顫。


    戰場之上曆練得來對於危險的敏銳嗅覺,讓安厥山瞬間瞪大了豹眼。


    好大的膽子,麵前這個混蛋,竟然敢對自己出手,而且還是殺手。


    難以置信的愕然很快就被麵臨死亡的恐懼所代替,全身汗毛乍豎,條件反射下就要做出躲避,隻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安厥山隻覺心口一痛,於此同時,一股淩厲的劍氣在體內激發,順著血液瞬間遍布全身的各處,將血肉割裂,最終匯聚成一柄無堅不摧的劍氣直搗妖心,將其斬碎。


    安厥山至死都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少年竟然如此狠辣,於光天化日下一言不合就對自己下此殺手。


    難道他就不怕朝堂的罪責麽?


    臨死之前,滿心的悔恨。若是早知如此,他又怎麽會隨意的劈出一刀,否則的話,全力施為,道場全開,以他八品真太古的修為,即便不敵,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被斬殺。


    可惜,這個世上唯一沒有的就是後悔藥。


    死了?


    死了!!!


    整個廳堂之上的人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安厥山身上的生機迅速的流逝,最後消失殆盡,於是滿室皆靜,一片愕然。


    “你……你殺了安將軍,這是要造反麽?”最先反應過來的馮天一立時間滿心的歡喜。


    世界變化的如此之快,誰能夠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作為郢城的郡守,馮天一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偌大的機緣。


    若是將此事向朝堂稟報,公子雋就徹底的完了。到時候,立下如此功績,公子田必定會大加賞賜,說不得,就能夠重返丹陽,甚至位列朝堂,成為世人敬仰的超品大員。


    “造反?又如何?”麵對馮天一的質問,展白卻沒有絲毫的驚慌,嘴角甚至綻放出一抹詭笑。


    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與其自怨自艾,不若就徹底的瘋狂一把。


    “呃?不好,快走。”馮天一後知後覺,終於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展白的冷笑如同冰水一般澆在其心頭,慌亂之中,轉身就欲逃跑。


    “世子六率何在,封鎖府邸,任何膽敢邁出此室者,格殺勿論。”卻是一旁的公子雋冷喝發聲。


    跟展白一樣,此時的公子雋已經來不及顧及此事的後果了,此時必須拿出當斷則斷的氣魄來,否則,一旦讓在場的人走脫,那麽才真的沒有挽迴餘地了。


    隻是他卻忘了,這裏不是藩王府,是展白的府邸。


    今天,公子雋前來道賀,除了帶來了文不器、褚緒許以及仡樓姐弟外,就隻有十幾名世子六率的甲士。而整個廳堂內,官府、將軍府以及各大鄉紳的人,加起來卻足足有三四十人,想要一網打盡,談何容易。


    “暗劍閣,動手。”緊隨其後,展白也已經發出了命令,不僅如此,他甚至親自出手了。


    “馮郡守、公孫少主,哪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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