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二人,男女老少皆有,對展白來說,大多都是陌生人,除了一個。


    “四妹!”


    “酆都!”


    展良垣跟展白異口同聲的叫道,聲音陰沉。


    六男六女,打頭的一男一女,男子書生打扮,相貌清秀,懶洋洋的杵在那,仿佛沒有睡醒一般,不是酆都還會有誰?至於身邊的女子,相貌倒也算是上佳之選,隻不過神情卻是頗為冰冷,加上滿身大紅色的鮮亮盔甲,盡顯颯爽之氣,當然還有目空一切的傲氣。


    聽到聲音,好一會,才認出那耄耋老者竟是展白後,酆都眼睛不由的一亮,少有的露出驚訝之色,不過,很快就轉為意料之中的坦然。


    “展兄,四十年不見,你這還真是風采依舊啊。”酆都開口,隻是那語氣,怎麽聽都跟讚揚掛不上鉤,再結合展白現在蒼老的模樣,說是胡說八道一點都不為過。


    “嗬嗬,酆兄謬讚了,你這不要臉的性子,也是日益精進啊。”但凡兩人遇到一處,互相挖苦嘲諷,那根本就是無可避免的。


    哈哈……


    兩人暢快的大笑,不明所以的人,定然以為兩人是相交莫逆的好友。弄得展良垣以及對麵的十一人無不皺眉不已。


    “這人是誰?”那被展良垣稱作四妹的冰冷女子轉頭,指著輪椅上的展白,問向身邊的酆都。


    同時,展良垣也在做著同樣的動作,隻不過,伸手所指的卻是酆都。


    “敗類。”


    “禽獸。”


    這是酆都跟展白的迴答,笑吟吟的模樣,跟他們口中的答案,怎麽聽都有種難以名狀的違和感,換來那女子以及展良垣的連連白眼。


    “我有個疑問,不知展兄可否給予解答?”酆都笑問道,依舊頗為親切的模樣。


    “但說無妨,反正不論是什麽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都跟放屁無異,臭不可聞。”展白歡笑道。


    “哈哈,展兄還是如此快人快語真性情。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自從四十多年前你迴到地下城後,就身陷溫柔之鄉,從未踏出過一步,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呢?而且還是這麽一副……咳咳慈祥的模樣?”酆都說話中,還不忘打趣的再次欣賞展白這老朽的模樣,口中嘖嘖稱奇。


    “其實我也很奇怪,為何到哪裏都能碰到你這隻死蒼蠅,怎麽揮都揮不去呢?”展白神色不便,答非所問道。


    “好了,酆公子,現在不是你們敘舊的時候。正事要緊。”神情冰冷的女子,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這個女人是誰?”展白貌似有些不忿的問向展良垣。


    “展良辰,咱們那位六叔的女兒,按年齡算,小我半歲。”展良垣聲音中透著苦澀,還有一絲的凝重。


    嘿,竟是一奶同胞的妹妹。


    隻不過,看這架勢,好像來者不善呐。


    “她很厲害?”展白聲音略沉。


    “論天賦,她跟我被稱作天賜展脈龍鳳雙驕。論修為,同為九品太玄境巔峰。論戰力,我有黃天當道,而她在十歲時就拜入昆侖,並僥幸修煉了三篇《女誡》。我們兩人雖沒有真正交過手,但想來要分出勝負,並非易事。”展良垣說話間,已經戒備的從玄空戒中掏出了銀槍。


    “僥幸麽?大哥,你真的這麽以為?”展良辰對於展良垣的介紹顯然很是不滿。


    “這很重要?”展良垣眼睛微微一眯,迸射出道道寒芒。


    “哼,今日過後,你就會知道是不是僥幸了。”高傲如她,展良辰冷冰冰的說完,順手摘下了背在身後的柳葉刀。


    刀如弦月,渾身赤紅,一看就非凡品,結合展良辰的身世地位,想必又是一柄羽化之器。


    “我隻是很奇怪,你們看上去是特意在等我們?”展白在一旁開口了。


    “哼,你又是誰,這裏也有你說話的資格?”展良辰杏目冷對道。


    “四妹,從今以後,我可就不是你大哥了,咱們的大哥就在這裏。”展良垣頗有些玩味的說道。


    果然,聽到展良垣這話,展良辰神色稍微有些發窘,不過看向展白的目光,依舊充滿了不屑。


    “你就是展白?之前就聽人說你是個廢物,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一個又老又癱之人,有何資格成為我展家的嫡長子?”展良辰毫無客氣的貶斥,更好的烘托出了她那高傲的性子。


    “展姑娘,這話酆某卻是不認同的。據在下的認知,展兄一向都很喜歡扮豬吃虎的,所以,咱們還是莫要太過輕敵為好。”不等展白反駁,一旁的酆都卻是神色一肅的勸解道。


    “怎麽,酆兄,你怕了?”展良辰柳眉一挑。


    “怕,當然怕。不怕他的人,隻有一種,那便是死人。要麽已經死了,要麽即將會死,要麽以後總歸要死。”雖說酆都一向都沒個正行,可在大事情上,卻是毫不糊塗,他可不希望,身邊這個女人,因為輕敵而白白的丟了性命。


    “咦,酆兄,你什麽時候學會憐香惜玉了?又或者說,你對我這位四妹有想法?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這門親事,我可不能拒絕,能讓你喊聲大哥,豈不是很有趣。”展白如何會放過如此揶揄酆都的大好機會。


    “你……混蛋,你說什麽?”酆都還沒有什麽感覺,反倒是展良辰俏臉微紅,厲喝出聲,手中的柳葉刀更是毫不客氣的淩空劈出一道刀罡,直射展白。


    啪!!!


    近乎透明的刀罡堪堪飛到展白的麵前,就被其輕描淡寫的伸出兩指,淩空夾碎,仿若玻璃一般。


    展良辰微微變色,雖然剛才她羞憤之下的出手,連一成的功力都沒有用出來,可能被人如此輕易的碾碎,至少不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太初境的廢物所能辦到的。


    莫非真如酆都所說?


    想到這,展良辰反而冷靜了下來,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展白,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到不同凡響之處。


    “展姑娘,不用看了,這家夥別的本事沒有,這藏頭遮麵的本領,卻是出奇的高明。隻要他不想讓你看出來,你就是將他扒光了,也察覺不出一絲的異同來。”酆都撇了撇嘴,打斷了展良辰的無用功。


    “你對他很了解?”展良辰問道。


    “百年的朋友了,對這家夥的了解,如果我認第二的話,那麽世上或許就沒人敢認第一了。”酆都神色一正,少有的正經道。


    “那麽由你對付他,可有把握?”麵對酆都,展良辰竟然罕見的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聲音中更是夾雜著些許的溫柔。


    酆都沉吟不語,神色複雜的望著展白,良久之後,才歎息道,“或許有,或許沒有,展姑娘,還望聽在下一聲勸。對付這個混蛋,千萬不要恥於以多欺少,因為你很快就會發現。對付他,即使用上再多的人,也不為過。”


    “哼,酆都,你若是沒有膽子,就滾開點,何故說出這等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之話。我就不信,一個廢物而已,能翻出什麽風浪。良辰,這個人就交給我了。”說話之人正是緊跟在展良辰身後的一名藍衣男子,麵容俊朗,身背著一柄長劍,加上飄飛的衣袂,很有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趙兄可是不服?”酆都迴頭,笑語嫣然道。


    “不服?你也太高看此人了。”那被稱作趙兄的俊朗年輕人,極力想要在展良辰的麵前表現,話音未落,人已經跨步上前。


    直到這時,展白才發現,這個人竟然自始至終,都腳不離地,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在他雙腳與地麵不足一指的距離間,赫然有氣流吹動。


    好一番賣弄啊。


    展白心裏不禁一陣鄙視,被酆都稍一挑撥,就急出風頭,他實在不敢想象這種沒腦子的人,是如何在鼎洲長這麽大的。


    果然,下一刻酆都不失時機的話,就傳了出來。


    “趙兄不愧是昆侖的高足,這等風度跟魄力,實在讓酆某慚愧啊。不若,就由趙兄先將這個姓展的拿下,也讓我等見識一番昆侖的風采,如何?”


    “嘿嘿,那你可要睜大眼睛看好了。”被酆都一番鼓吹,早就信心爆棚的這位趙兄,雙手極為瀟灑的捏了個劍訣,身後的長劍立時自動出鞘,化作一道橘光,吞吐不定的懸於頭頂。


    “嘿,老頭子,也叫你死的明白。小爺乃昆侖聚仙洞三代首座弟子,姓趙,名子敬。”趙子敬好一派名門大宗的風範,臨敵之際,還不忘洋洋自得的自報家門。


    “酆兄,這種白癡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展白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反而很是虛心的向酆都問道。


    “你……找死!!”從小到大幾乎生活在讚美奉承下的趙子敬何曾受過此等羞辱,整張白皙的臉上鐵青一片,“老賊,看劍。”


    這趙子敬雖然腦筋很有問題,但畢竟出身昆侖,又是什麽聚仙洞的首座,手底下倒也有自傲的資本。


    輕掐劍訣中,那橘色的飛劍,在空中一化二,二作四,四幻八,一直生成十八道劍光,在空中擺出圓形劍陣,已是向著展白兜頭罩來。


    “二九聚仙劍陣!”


    展白還沒什麽感覺,身旁的展良垣心頭卻是驚唿出聲,習慣性的挺槍,就要幫展白擋下來。


    “大……二哥,你的對手是我。”展良垣剛動,對麵的展良辰卻是早有準備,全身紅色鎧甲紅光一閃,下一刻,手持柳葉刀,已經砍將過來。


    鏘!!!


    一道無聲的劍鳴,陡然在所有人的心頭蕩漾開來。


    “該死,擦,怎麽把這事情給忘了。”酆都神情一僵,暗自罵出口來,目光不由緊張的投向展白。


    隻見坐在輪椅之上的,哪裏還有什麽耄耋老頭,根本就是個儒雅清秀的書生,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妖氣,在其身上一閃而逝。


    展白形貌的變化,讓控製劍陣的趙子敬微微一愣,不過下一刻,就被驚恐所取代,隻因為……他與自己的飛劍竟然失去了聯係。


    “黃天當道,槍之一式,刺!”


    “女誡篇,專心,抽刀斷水!”


    槍走直線,一往無前。


    刀波逐流,迅若奔雷。


    金甲銀槍,宛若流行。紅鎧赤刀,香消玉殞。


    隻待相接,勢必雲卷風殘。


    隻可惜,卻有人從中作梗,意圖破壞這等高手過招的美妙意境。


    鋒銳的劍氣席卷而來,十八柄橘色的劍芒,仿若血盆大口,從身後出其不意的一個反轉,吞向展良辰。


    “怎麽會這樣,給我迴來啊。”眼看自己的飛劍竟然完全不聽自己的號令,刺向展良辰,讓趙子敬又驚又懼,若展良辰真有什麽好歹的話,那自己之前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好感,豈不是付之東流。


    高手過招,最忌分心。


    展良垣跟展良辰兄妹的實力原本就不分伯仲,可現在,因為身後劍氣所擾,讓展良辰立時陷入了前後夾擊的險境。


    “展姑娘,我來救你。”突然的變故,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能如此快反應過來的,除了酆都還有誰。


    左手虛抹,一道銀色的流光閃過,直射展良垣。


    酆都沒有把握能夠一擊擊散橘色劍陣,最好的打算自然就是圍魏救趙了。


    果然,二九聚仙劍陣方向一轉,在空中化作一麵劍牆,擋住了那道流光。


    流光勢不可擋,以點破麵,接連穿透了十八道橘光,但速度已經銳減,肉眼可見,赫然是一枚近乎透明的銀色飛刀。


    哢!!


    銀槍赤刀相接,迸射出一股駭人的衝擊波,席卷之下,方圓百丈,白雪融化、山石碎裂。再看展良垣,擎著銀槍接連後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反觀另外一邊,展良辰同樣後退了三步,隻不過,嘴角卻噙上了一抹鮮血。


    展良垣低頭看了眼胸甲上插著的飛刀,神色微微一凜,心頭甚至有些後怕,這把飛刀竟是如此鋒利,雖隻是刺穿了胸甲,並沒有傷及裏麵的肌膚,可他卻看的清楚。之前它可是刺穿了十八道橘色劍芒啊。


    當然,不論如何,這次對戰的結果,展良垣還是略勝了一籌。


    因為分心的緣故,展良辰依然受了不小的內傷。


    噗!!!


    一口鮮血噴出,卻並非強忍著的展良辰,而是趙子敬。


    十八柄橘色劍芒被酆都的飛刀刺穿,依然傷了飛劍。血肉相連之下,趙子敬也沒有幸免於難。


    從趙子敬率先出手,到一切風平浪靜,隻不過是眨眼之間,可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內,卻是變故頻發,讓人目不暇接。


    “走。”就在大多數人細細品味揣摩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展白突然一把拉起展良垣,一聲輕喝後,兩人已經出現在百丈開外。


    “追!”滿心不甘地展良辰,如何肯善罷甘休,顧不上傷勢,就要追出去。


    “啊!!!”一聲慘叫,在展良辰剛剛邁出第一步時傳來。


    循聲望去,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之前已經噴出一口鮮血的趙子敬,光潔的額頭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血線,自上而下,飛速的蔓延,將整張臉極為對稱的分割成左右兩半,緊接著是脖頸,然後,衣衫破碎,裸露出的胸膛上那道血線還在蔓延。


    嘩啦!!


    沒等所有人弄明白,趙子敬整個人已經一分為二,腸子內髒噴湧而出,流了一地,血腥至極。


    到了現在,如果還沒弄明白是怎麽迴事的話,那就真是瞎子了。


    趙子敬……死了。


    堂堂昆侖聚仙洞的首座弟子,在不知不覺中,被人詭異的斬成了兩片。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一股寒意從展良辰的心頭滋生,很快就遍襲全身。是誰,竟然能毫無察覺的將一名九品太玄境巔峰之人殺死,這種手段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又該如何?


    “哎,趙兄,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吧。不怕那個家夥的人,都會死的。”酆都滿臉惋惜的走到趙子敬的屍體前,喃喃自語。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展……白做的?”展良辰直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除了他,還能有別人麽?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他很可怕,可你們偏偏不相信。現在總算見識到了吧。”酆都語氣感慨,可那表情,怎麽看都有些幸災樂禍。


    “我還不懂,他是如何做到的?還有,剛才為什麽趙子敬的飛劍,會突然偷襲我?”展良辰雖是疑問,但顯然,心中已經有八分相信了。


    “哎,都是我不好,忘了提醒你們,在展白的麵前,千萬不要用劍,不管是玄靈寶器,還是飛劍,都不要用。否則,就是趙兄這般下場。趙兄的飛劍,一出手,就被展白給控製了,然後出其不意的對你發動了襲擊,雖然被我圍魏救趙的計策化解,可畢竟失了先手,最終導致你棋差一招。至於趙兄是怎麽死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死卻成功的拖住了我們追擊的步伐,對展白來說,目的就已經達到了。”酆都第一次在這些人前露出凝重之色。


    好可怕的手段,好果決的手段,好縝密的心計。


    直到這時,展良辰才深切的體會到展白的可怕。


    “良辰,在這裏多謝酆兄,若不是你,隻怕今日……”展良辰突然轉身,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驕傲,向著酆都俯身行禮。


    她知道,剛才若不是酆都的及時出手,隻怕自己不會隻是受點小傷了。


    “展白……當真是你展家的嫡子麽?”誰知酆都卻是話音一轉,沉聲問道。


    “應該不會錯的。”展良辰點頭道。


    “展姑娘,在下的心意,你應該清楚的。如果說,我現在上門求親,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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