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副莊主以及十三個太保之位,依舊空懸,而進入上三堂的申請,絕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但不論是戒律堂,還是神機營,甚至劍衣領,依然還是有人通過了考驗。


    戒律堂此次在千名新進的幫眾中吸收了十六人,神機營則得到了二十四人。至於劍衣領,因為考驗實在太過苛刻,隻有三人得以進入。


    戒律堂且不說,神機營名義上的營主是蘭陵,實際上卻是寧小凝的天下,展白根本就伸不進去手。至於劍衣領,可謂最受展白的重視,甚至親自下場進行考核。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近兩百人的申請名單中,僅僅隻有三人入了他的法眼,而這三人,尤為讓他關注的是個名叫蒼劍生的男子。


    男子不大,唇角青蔥的短須,雖然平添了些許的桀驁,但更暴露了未脫的稚氣。


    “你想進劍衣領?”展白眼睛微虛道。


    其實劍衣領的考驗雖然嚴苛的過分,卻也簡單的過分,那就是接受展白單獨的麵試。


    蒼劍生點了點頭,但神情暴露的不是其他人那般的興奮激動,反而有種可有可無的蔑視。


    “為什麽?”


    “據說餉銀高,而且一切資源,優先供應。”迴答同樣跟其他人不同,沒有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詞,直截了當,一針見血。


    甚至在他不經意的看向展白時,眼神中流露的也是輕視不屑。


    區區一個九品太初的修為,竟然能當上一幫之主,若沒有裙帶關係,他才不相信呢。而且心裏麵對這原來的北大營,也是有著嫌隙的。雖然改了名字,但他怎麽會忘記,當年他們遇難的那座玄晶礦,就是眼下這個幫派所屬。


    報仇倒不至於,畢竟玄晶礦坍塌並不罕見,隻是心裏的那份不待見卻是難免。


    在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幫派做事,而且這幫派的幫主還是依靠裙帶關係上位的紈絝,兩者結合,蒼劍生實在沒有理由讓自己高興激動。正如他所說,加入劍衣領,看重的根本就是那不菲的餉銀跟待遇。


    待得日後自己有了積蓄,修為再上一層樓之時,便是自己離開之日。


    對於蒼劍生心中的計劃,展白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他卻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屑,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


    記得前世有句話叫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在那個世界,人們看重的是資曆,而往往年齡最容易體現出一個人的資曆深淺,也正是如此,才有了英雄出少年的佳話,既然是佳話,自然就是極其罕見的情況。


    而在這方玄修世界,人們對待他人,同樣也帶著有色眼鏡,評判的標準就是修為。修為高的自然備受尊敬,而修為低無疑會被看輕。


    如果說展白那頗富欺騙性的書生模樣已經給他冠上弱者光華的話,那麽僅僅九品太初的修為,自然是最強有力的證據了。


    “你修的是劍道?”展白輕佻的瞄了眼青年懷中的長劍,問道。


    “正是。”說到劍,蒼劍生的神色又是一變,帶著濃濃的驕傲跟自信。


    “劍不錯,劍術還湊合麽?”展白仿佛故意的一般,將最後的“麽”字拉的很長音。


    什麽叫還湊合?頓時間蒼劍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橫眉冷對的怒視展白,“你可以試一下。”


    展白露出詫異之色,“你確定?”


    “當……還是算了。你畢竟是莊主,打敗你,又不是光彩的事,而且還憑白的得罪了你。”蒼劍生正要答應,但轉念一想,卻是瞬間就收起了鋒芒。


    好不容易找到份不錯的活計,他還不想這麽快就丟了。


    意氣之爭,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沒有太多的意義。


    “哈哈,不錯。有趣的小子。”這一次,展白是真的出乎意料了,沒看出來這小子也不是那麽莽撞啊。


    “莊主,不知屬下能不能加入劍衣領?”蒼劍生有些不耐煩道,他實在搞不懂,兩人就這麽說些沒營養的話,就是所謂的考驗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隻能很抱歉了,本人很忙,沒時間陪您老人家嘮嗑。


    “可以,但要先接下我一劍。”展白也正了正色。


    “接你一劍?就這麽簡單?”蒼劍生一愣。


    “就這麽簡單。”展白說話間,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那麽不丁不八的站著,全身不見絲毫的殺氣,氣質溫和,加上那張書卷氣的臉,怎麽看都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讓人懷疑,他提不提得起劍來?


    直到此時,蒼劍生才發現,展白的腰間竟然係著一把劍。


    劍連鞘,從內到外都散發著……普通的氣息,別說是什麽稀奇的玄靈寶器,甚至連若器都不如,掛在腰間,更像是個裝飾。


    “我要拔劍了哦?”展白煞有介事的提醒道。


    “真是侮辱了劍道。”在蒼劍生的眼裏,此時的展白就像個小醜一般,當然,為了自己的前程,這話是沒法說出口的,隻能敷衍的點了點頭,那話怎麽說來著,就當陪太子讀書了,誰讓人家是莊主呢?


    展白人畜無害的一笑,右手已經撫上了腰間的劍柄。


    長劍緩慢的出鞘!


    鏘!!!!


    隨著劍身一點點的顯露在外,一道悠長的劍呻之聲隨即而起,剛開始還極為低沉,但聲音卻是越來越響,劍拔出一半時,已變成了震動耳膜的尖嘯。


    再看另外一邊,蒼劍生原本不以為然的神色在展白手撫上劍柄時就變了,而且隨著劍吟之聲,越發的凝重,光亮的額頭之上,汗珠一點點的從皮膚內滲出,積少成多,然後順流而下。


    嘀嗒!!!


    一滴汗珠從下巴上滑落,砸在地板之聲,原本應該是潤物細無聲,可蒼劍生卻有種振聾發聵之感。


    這是怎麽迴事?


    明明這書生不過九品太初的修為,明明他手中的長劍不過一柄廢鐵,明明長劍還沒有出鞘,明明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鬧劇,可為什麽心頭越發的緊張,越發的凝重,潛意識中甚至生出從未有過的膽怯。


    這種膽怯,即便比當年在坍塌的礦洞之內,眼睜睜的望著父母被人分而食之來的還要猛烈。


    噩夢,並不恐怖的噩夢。


    時間一點點過去,蒼劍生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度日如年,目光的聚焦幾乎全部在那柄還未出鞘的長劍之上。


    長劍每拔出一分,心跳就不由的加劇一丈。


    無法匹敵,自己絕對擋不下這一劍,絕對沒有可能。


    深深的恐懼以及挫敗感讓蒼劍生全身的力氣仿佛要抽空了一般。


    哢嚓。


    一聲脆響,長劍在拔出三分之二時,被瞬間送迴了劍鞘。


    噗通!


    於此同時,完全虛脫掉的蒼劍生再也無力支撐身體,踉蹌著坐倒在地,呆滯的目光緩緩的從長劍上移到了展白的臉上。


    “不錯,能支撐到現在,你通過考驗了。”展白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


    可正是如此,卻如一記最為淩厲的耳光,狠狠的抽在蒼劍生的臉上。


    自己最為驕傲,最為得意的劍道,卻擋不下別人一劍,不,對方甚至連劍都沒有拔出來。


    “這是什麽劍典?”良久,終於恢複神智的蒼劍生滿臉潮紅的盯著展白。


    “這不是劍典,這是劍。”展白已經重新坐迴到了椅子上,愜意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慢飲。


    “劍?!”蒼劍生不懂,可隱隱中,又似乎有些恍然。


    “小子,加入劍衣領,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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