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一時間,在南城。

    “嗑——汔!——!”車房放飯時間,某人的噴嚏打到了隔壁。

    陸健蹲在車房路邊,兜著盒飯翻起白眼望住打噴嚏者,問:“老兄,你叫我這頓飯怎樣吃下去啊?”噴嚏者隻好向他道歉地說:“沒關係,沒關係,咱倆好哥們兒!我的飯菜給你添上…”誰知道,他用自己的飯菜來作為道歉賠罪,更嚇壞了陸健,一下子弄掉胃口,陸健急忙說道:“不用,不用。你自己留著慢慢吃,慢慢吃。”…

    飯吃不下,隻能擱在一旁。但更意料之外的是,才不到一會兒——“好哥們兒啊?”陸健迴答他:“啥事?”這位噴嚏者繼續問:“這盒飯你真的不吃了?”陸健搖頭答不。

    看著盒飯裏頭大塊大塊的迴鍋肉,噴嚏者吞下口水,再問:“那咱幾個哥們就不客氣了?”一聽之下,陸健立刻兩眼發愣,一下迴過神來說:“別客氣,拿去給大夥們分了。”聽後,噴嚏者立即走過去拿起盒飯,說:“那先謝謝啊!”

    話音剛落,那位噴嚏者還未迴到自己的報紙攤上,他的眾位老鄉們就好像餓狗搶屎一樣狂暴撕搶著他手上那盒飯…… ……

    這時,靜坐一角的陸健見到如此情形,才深深了解到這個噴嚏的真諦所在。但在同時,心中也不禁慨歎起來:“照這樣看來,他們老家裏的那群孩子更是餓壞了。”

    半瓶老珠江一喝而下,陸健湊過去噴嚏者那夥人之中,趁機搭訕道:“老鄉啊!剛下南城多久?老家在哪裏?”誰知陸健的善意靠近,卻貿然引起了這名噴嚏者一份無謂戒心,隻見他一邊用手蓋住自己盒飯,一邊嚼著說:“俺老家在湖南。”陸健繼續問其餘幾個:“你們也是啊?”沒想到答案卻跑來個大江南北,他們紛紛向陸健答道:“我湖南,我四川,我陝西,我梅縣,我茂名。”

    陸健懵然一楞,用最純正的一句白話迴應他們:“甘你又叫我可以幫到你地邊便啊?(那你能叫我幫助你們哪個地區?)”

    “你說啥?”眾老鄉迴答。陸健頓時酒泡攻心……

    少女的趴地熊鬧鍾[8:01pm]。

    放蕩的領結,性感的蘇格蘭方小紅裙。蘭桂坊酒欲糜爛的燈色,似為掩蓋歌舞升平下而為自己找一個放縱減壓的籍口。吧街琳琅滿目,良莠不齊各懷一泄性欲的人種。瘴氣深處隨著一行三十二人出現而寂止,畏怯。

    高挑性感的生力吧女卻為此行人出現而熱情飄逸,甚至不辭勞苦地放開全場高檔尤物地踏著銀粉閃亮的高跟鞋走出街外溫柔守侯:“三哥,你來之前叫人先給我電話好讓我為你預留位置嘛?今晚場子又爆滿了。”正當站在這輛林寶堅尼車門外的生力妹急著用電話打點訂場時,車內人,問:“荷蘭仔班人今天有沒有來過?”

    “沒見。”

    “上車。”生力妹麵色略為啞沉一陣子後,便爽快地俯起短裙從高貴的‘剪刀’車門下一腿坐了進去。車內人沒把她高挑白嫩的玉腿當“波棍”,燈紅酒綠的霓裳廣告燈閃爍在擋風玻璃前,她在電話裏幾乎詢問遍全港九新界的夜場酒吧女郎。此時意外為車內人尋得一個肯定答複:“他們在窩打老道炳記海鮮火窩‘打邊爐’”。

    過後。“我把衣服拿去幹洗後再還你。”車內人見生力妹弱不襟風地披住借給她的那件深啡色歐陸企領洋褸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鋪上,微笑一語:“見到再還吧。衣袋裏的錢幫我花了。”他說完駕著跑車在少數途人屬目禮下揚長駛去,生力妹在掛身外套左邊袋口裏戰戰兢兢地摸出一遝港幣,為數約三萬。她捧住手機於胸前,口裏喃念道:“在道上混的如果能夠嫁個這樣有霸氣、有名氣、有勢力、又有錢、又猛、又能打的人,真是福份。”

    福份。

    可以是一烹被滾燙燙的麻辣火窩當頭潑淋過去的‘狗頭’,當他離開血肉淋漓,死傷遍地的酒樓後巷後。可以是醉酒佬在天橋底下緊抱住一個陌不相識的流浪貓流浪狗,驚眼望住該輛轟響地獄搖滾的林寶堅尼當街將仇人撞飛幾米的刹那。

    “怦——!”的一響,全街冷靜了下來。金毛平頭帶耳環、鼻環、眉環、唇環、舌環、啫環的小混混被撞飛十數米後,痛不欲生地滾在地上。此時敞開的‘剪刀門’走出了一名身高六尺,怒發衝冠的青年。

    死神的腳步走來後,他兩眸泛起好鬥的俊焰,強臂一手揪住小混混歌特式雷鬼舞者的衣領問:“當你們在機鋪裏頭排隊爭玩頭文字d‘爛鬼’86下秋名那時候,我已經在赤立角機場學開飛機。不過如今香港黑社會已是厭惡性行業,正需要你這些不知死活的垃圾充場…”

    已痛得神智不清的小混混開始向他求饒,他問:“荷蘭仔到底挾了我批槍在哪裏?”“元…朗…勝…威…倉庫…大…大哥饒了…我吧…”聽完見他又癱死在地上吐血,‘怒發’便命手下抬了他到另外一輛車的窗邊。

    火是打著了,就在‘怒發’點燃支煙的時間,那輛急速駛動的豐田轎車活生生拖著小混混被卡在痛喊救命的手臂,迎頭與一輛載客巴士擦邊而過——“啊——!——!”

    每當腦核被癌細胞侵襲產生出破顱膨脹的痛苦時,她再也不能單靠藥物去抑製席卷全身的癱瘓悲苦,倒在一條陰冷街巷上,她如一具被遭受數以萬計的紅火蟻蛀滿腦袋的癱死屍體一樣,連抽蠕著圓溜溜的眼球也似乎要脫眶而出。等待她的是病榻在街裏冷角的無助,突然死亡的來臨,或是被遭受死亡前的一番淩辱。

    沈珀玉頂著因腦部劇痛奪眶而出的淚角,死冷骨瘦的手摸索到包包的手機,想從預先設置的快捷鍵上撥通999。一名正巧巡邏路經此地的藍帽子警員,在幾個欲想走來掀裙探秘的無恥之徒前迅速趕上——“你們幹嘛別跑!站住……”

    警員幫她從袋裏拿出藥品,喂她服入後,過了許久才緩舒住她像死直一般的癱痹。堵在巷口外的救護車在女警員陪護她走進地鐵口後揚長離去。

    隨後她一個少女像剛從殮房走出來,肉體像漂白過一樣陰陰冷冷地走進今早很想去的必勝客。此時已過用餐高峰期,座位比吸進嘴裏的雪碧還冰冷。望住點餐後店員為她送上的木魚比薩,沈珀玉先是合十默念祈禱:

    “……感謝主賜予我和家人豐足的食物,也希望主賜予我有生之年有幸能夠與失散多年的親人重聚。哪怕這頓是我最後的晚餐。阿門!”

    睜開眼後,她沒因為失落而離開平時份外熱鬧的必勝客,一合上精靈的眼瞼病重垂危也不顧,吃了再說:“嘩,好好吃哦!”沈珀玉捂住一份笑不攏口的美味,隨後環視四周空無一人的座位,僅隻有一名店員在收銀台內彎身拖地。

    這陣意外的冷清,不禁迫使她自得自樂的娃娃笑聲逐漸平靜了下來,咽下的是一口美味的比薩,襲來的卻是一股滿溢的酸淚………‘爸爸’,你知道當年在‘妹妹’三歲生日的化妝舞會上那個戴著希特勒麵具的叔叔有多可怕嗎?我一直不敢將這件如魔鬼醜惡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是不想因為我一出生便因短暫缺氧,全身幽黑地被粗心大意的醫務人員遺棄在紮滿毒瘤針孔的病死死屍堆裏。是你收留了我,猶如在被別人遺棄的娃娃玩具堆裏麵撿我出來一樣,為我醫病,為我取名,為我成了‘妹妹’房間裏欠缺最後一隻芭比娃娃的傀儡,為我成長中帶來一道深深創傷說不出口的啞痕。但我從沒恨怨過你們… … …願受主的祝福世人才變得慈藹,但願那個未亡的靈魂也與魔鬼同在。

    我的哥哥,你在哪裏?

    在房間外見住女兒為安樂睡吞服安眠藥入夢的程母,無奈從崩皺的右臉疤痕上滴滑著無言的淚……“阿心啊?如果有時間不用去茶樓上早班的話,多點留下來照顧你女兒。你孤兒寡母地挨大她都是想她有朝一天出人頭地,不用再像我們這輩沒用的老家夥,蹲在這種簡陋的屋邨裏‘挨驢仔’……”言語間,波叔兒子拉開鐵閘探頭出來說:“老爸,你台‘神龍茶’電視天線又歪了,我現在上去天台修理天線。今晚外麵這麽大風你就請心姨進屋子裏坐一下嘛?”波叔聽完笑笑蒼厚的臉皮,向兒子說:“你小心注意安全!”

    程海心披著外套獨自返迴屋裏………

    5月26日 am11:12 香港j•;h大學。

    在有人昏昏欲睡的教授講座間,每人臉上皆表現得一絲不苟,也有人跨越時空地用mp4聽著大嘴巴的119。手裏唦唦作響地埋頭替人趕抄著本年度金融財經總結報告筆記。她偶爾停下手上的筆,問隔壁座位上的程瑤:“昨晚有段時間上不了網吔?”

    “嗯?… …”沈珀玉瞪圓大眼愣望住掩書偷睡的程瑤。她樣子很甜美,帶有點baby face,嘟長了可愛小嘴,搖搖欲睡。也可能是因為下午和晚上身兼兩份兼職太累,一睡不曉鈴響時——“嘭嘭嘭!放飯了!…你別跟我搶…別搶!別搶!…”身兼車房炊事工作的陸健,收下拳頭一樣大的飯勺,敲響飯鍋在維持秩序:“老鄉給我一次麵子排隊行不行啊?”

    “中!等下迴沒重慶迴鍋肉再說嘍!”

    “臭鳥蛋別愣拿著飯勺扮張學友開演唱會啦!你再不去搶就沒了!媽的!這群餓鬼投胎搶飯吃已經搶得不像人樣!”學校飯堂打飯個個有秩序排隊,車房放飯不搶就沒,兩個截然不同的社會,隻因世界太小,同屬兩片二人生活的土地。整潔幹淨的校園便服,髒兮兮的車房工衣;舉止大方優雅的談吐,粗魯低劣的吃飯行為。

    “嗑。嗑。嗑——汔!——!”滿臉油汙的他飆遠偷笑,遭殃一名新來的老鄉…“別…別客氣嘛?咱哥們飯菜給你添上…嗑嗑嗑——汔!”迴鍋肉近距裏受到噴嚏嚴重汙染災害,捧飯人一臉無奈。

    小鳥振翼趕緊裙邊搖步起,和風悅唱初麗,樹影沃翠前,沈珀玉踏笑而來。

    “那,下次別再這麽‘大頭蝦’(冒失)了。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我還能幫你多少遍呢?”‘美’,狐疑一輪嬉笑的‘青春’臉蛋,手捧筆記與她交換。快照落到躲在樹旁偷影的杜紀圖手裏,傻小子急切讓即影即有相片頓快現出心儀女孩的相貌,搓紅了手令照片滾燙。

    “嚇!是你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幾遍了別在沈珀玉背後偷偷照相,這樣子不但很沒禮貌,而且你夢中情人的她會很反感的。”程瑤走來用筆記本拍他時說的話,無意落到樹下少女耳中,警覺了一眼,她便向沈珀玉不辭而別。

    沈珀玉尷尬了一陣子,頓即又和程瑤打成一片。盡使上少女惡作劇,將杜紀圖打扮成希臘學會每周聚會的學生一樣,頭頂編織而成的綠葉草環,隨手掏個膠膜袋圍在他左肩上。兩人一起牽住這個拾荒者‘阿當’掛在脖子上的照相機帶,從樹下一路牽拉他出去供給閑遊在校內的學生參觀。

    家住屯門的那個臀門,在剛成立隻有三個學員的相撲部門口幾乎笑到窒息滾地,另外左右打著赤條的豬肉部員,笑嘻嘻地震著比38d還要巨的胸肌哦。他們仨便是程瑤‘男友’東青畢業後一直都想帶他們去東京加入橫賀流相撲隊列的‘j•;h肥門三劍客’。

    平時滿麵莊嚴古板的古教授,一碰見到杜同學拉去膠膜袋,但仍未來得及摘去頭上草環時,“嘩!杜紀圖你搞什麽?”“沒有啊…剛剛拍…拍,替我們學校宣傳希臘學會廣告而已!”古教授聽完不由朝向杜紀圖冒傻脖子後麵望上偷偷捧笑的兩個女生一眼。

    隻因沈兆年身患腦瘤的千金,休學迴來後,做事實在光怪陸離。

    古教授低頭搖笑走開後,杜紀圖這個比托海還‘托杉’的樣子走來問沈珀玉,見她之前的甜笑表情縮迴去後,他聲氣很低:“你幫我編織的這個草圈能…能送給我嗎?”

    “你媽(嗎)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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