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輸入正文眾人又站了一會,何胡來道:“都出去罷,讓將軍靜一靜。”大夥歎氣的歎氣,跺腳的跺腳,都出去了。


    何胡來望著古鉞聰,說道:“哥哥,皇上、八王爺,滿朝文武都盼著你押貢迴去,你要是就此傻了瘋了,或是有個三長兩短,可……”眼淚終於忍不住下來了。


    古鉞聰道:“把門關了。”


    何胡來一怔,隨即伸袖抹了抹眼淚,怔怔看著古鉞聰,見古鉞聰看了自己一眼,又驚又喜,說道:“是,是,關門,我關門。”起身關了門,複又坐了迴來,顫聲道:“哥哥,原來你沒傻,這……這太好了。”


    古鉞聰道:“這些天,有勞你操心了。”


    何胡來道:“不操心,你沒傻就好了。”見古鉞聰並沒瘋,竟又喜極而泣。


    古鉞聰道:“何老弟,你記住,從今往後,我就是個瘋子,不管什麽人問起,你千萬別說漏嘴。”


    何胡來一愣,他畢竟閱曆極豐,知古鉞聰如此必有原因,忙道:“我記下了。”


    古鉞聰道:“我這一瘋了,烏家六兄弟和你手下的三個弟兄,恐有人氣餒,還要有勞你從中多多勸說。”


    何胡來道:“好,這事不難。”


    古鉞聰又交代了一些事,末了道:“眼下之勢,路上勾留一日,大家就多一分危險,天一亮我們就啟程。”


    何胡來點點頭,道:“哥哥,你一定要吃點東西,我這就去取些來。”


    古鉞聰點頭道:“敵暗我明,千萬留心。”


    何胡來道:“我自曉得。”


    烏老大等人問及古鉞聰病況,何胡來隻是連連搖頭,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說道:“郡主多半已不在鎮上,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今天一定要走了。”命人雇來馬夫和馬車,讓烏老三將古鉞聰背上車,隨後悄悄在車中放入水袋和幹糧,揮鞭向北。


    馬不停蹄行了一日。中衛至銀川,路途荒涼,渺無人煙,天黑時分,眾人在曠野中安營紮寨,點火煮米粥,大夥沒酒喝,又見古鉞聰一言不發,一天下來也不吃不喝,心緒欠佳,胡亂喝了兩碗稀飯,便到營帳中睡下了。直到深夜,何胡來才偷偷給古鉞聰端來一碗稀飯。取過車上水袋,發現水已經喝完,幹糧也所剩無幾,大舒一口氣,又悄悄灌滿水袋和幹糧放入車中。


    車外秋草微黃,四野喓喓蟲鳴。古鉞聰悄悄掀開車簾,見何胡來正在弓著腰涮碗,他怕驚動他人,輕手輕腳,還不時迴頭看營帳動靜。古鉞聰看在眼中,暗道:“何老弟,難為你了。”這一天在馬車之中未曾動彈,自然難免想到龍兒,但他心念已定,無論龍兒是吉是兇,都要振作起來,這一天中每每心痛,他就以少林心法抵擋,一天下來,非但不覺疲累,精神反而漸漸好了。


    一夜無事,次晨一早,眾人煮好早飯,烏老大道:“讓將軍也吃一些罷,已經四天了,這個樣子莫說通天府,就是嗜血穀也到不了。”何胡來心想再不吃就該餓死了,隻怕反而露陷,便讓烏老三去背古鉞聰出來。


    古鉞聰立於曠野,形容憔悴,微風之中,兩鬢竟然白了一片。


    向晚時分到了吳忠,第二日在銀川歇宿,次日一路兼程,酉牌時分,已遙遙望見嗜血穀。眾人雖非江湖中人,但嗜血教和教主歐陽豔絕的大名都是如雷貫耳,有人知他武功深不可測,有人知他喜怒無常,性情難料,有人聽說他非男非女,詭譎妖邪。大家一路很少說話,此時忍不住紛紛議論起來。古鉞聰坐於車中,心想:“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漢馳援此次押貢。上迴賭氣離教,也不知教主可曾消氣,他會不會讓我入教?”想起香兒,更覺曆曆似在昨日,好像做了一場夢一般,甚至忍不住想:“莫非龍兒,又是教主下的手?”但這想法隻是一閃而過。


    愈近嗜血穀,道路愈迮狹陡峭,馬夫聽說要去嗜血教,死活不肯再多走半步,何胡來買下了馬車讓他去了。沿著小道旖旎而行,登上了一座高峰,嗜血穀便呈現在眾人眼前。登高而望,但見雲生穀底,霧漫峰腰,大溪東來,四野蒼茫。遠處山峽漸束,到東麵又變得壯闊。穀外凸巒沙海,一片秋黃,穀中卻是百花燦爛,萬樹逢春,一片盛春氣象。


    眾人無不嘖嘖稱歎,一侍衛道:“如此勝景,請將軍也下車來看看罷,許心緒一好,病也就好了。”何胡來請烏老三將古鉞聰背出來。


    古鉞聰立於峰巔,雙目凝望遠方,口中不住喃喃自言。


    眾人聽了半晌,也不知他在說什麽,都沒興致再賞美景,何胡來歎了口氣,說道:“走罷。”烏老三走過去背古鉞聰,這幾天古鉞聰出恭吃飯,都是他背上背下,卻也輕車熟路,他微微一蹲,一手拉住古鉞聰右手,一手拉住他左手,已背在背上。他剛要邁步,古鉞聰忽而猛地一震,大叫:“娘!”一把掙脫烏老大,發了瘋一般向前奔去。


    眾人還未來得及迴神,隻見古鉞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眾人隻道他瘋病發作,紛紛走近,正要扶他起來,卻見他身前枯草叢中,豎著一塊墓碑!


    古鉞聰伸手將墓碑上的枯草刨開,雙手扶著石壁上的字跡,用衣袖小心翼翼揩去蛛網灰塵。那碑年生久遠,風雨侵蝕,字跡已不甚清楚。他又用手指嵌入字跡凹陷之中,一筆一劃將石縫中的綠苔擦去,“古翼塵妻歐陽靜珊之墓”幾個字逐漸顯了出來。


    何胡來吃了一驚,忖道:“古翼塵?莫非是他的父親?此處葬的是哥哥的母親?”


    古鉞聰如癡如呆望著墓碑,大叫一聲:“娘……”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抱著墓碑大哭起來。


    眾人在一旁靜立著,聽到古鉞聰痛哭,無不為之哀惻,何胡來望著墓碑,心想:“這塊碑少說也有三四年了,看這樣子,哥哥並不知令堂已經亡故。”


    古鉞聰哭了一陣,突然將頭撞向墓碑。眾人嚇了一跳,見他隻是將頭靠在墓碑上。


    一侍衛道:“郡主死了,將軍忽又看到他媽媽亡故的訊息,真是禍不單行。”何胡來瞪他一眼,自己卻想:“這裏是嗜血教的地盤,哥哥的母親怎會葬在這裏?”見古鉞聰模樣,顯是他先前也不知自己母親葬在這裏。


    太陽落下山去,倦鳥歸巢,嗜血穀中花香浮動,古鉞聰心中卻是一片冰寒。他在嗜血穀中三年,出穀後就到了京城,從未打探過母親下落,此時突然見到母親墓碑,就算這也是敵人毒計,又怎能不自責、悔恨、悲慟?更何況劇痛之下,他也無力去想這是,或不是敵人毒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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