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樊龍怔怔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料定皇上縱然不將自己淩遲處死,也會遊街示眾,即刻處斬,哪知皇上口諭中卻怪罪者少,褒獎者多,如今愛女安然無事,皇上更不多加怪罪,心中如何不百感聚集。哈玲瓏見爹爹癡癡望著天花板,說道:“爹爹,還不謝主隆恩。”哈樊龍恍然醒悟,說道:“罪臣領旨,罪臣這就率兵和劉雷傲血戰到底!”


    眾人均是大喜,古鉞聰道:“皇上還說了,今日會麵之事,大家都當沒發生過,皇上要將軍明裏依然聽劉雷傲號令,暗裏動員將士以候聖令,切不可露出馬腳,一待時機成熟,打劉雷傲一個措手不及。”


    哈樊龍一怔,沉吟良久,自言自語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哈某又何必急於一時。”朗聲道:“皇上聖明,罪臣一定不辱聖命,誓死遵旨。”


    哈玲瓏道:“爹爹,這權謀機變的事,隻怕非你所長。”


    哈樊龍道:“你忘了爹身邊還有一個軍師朱文天麽?咱家出事後,我心緒奇劣,整日以酒澆愁,很多事都讓老朱打理著,平素極少露麵,今兒個迴去,我隻需少說話,少出門,暗中動員兄弟們伺機而動,包管不會出岔子。”


    古鉞聰道:“將軍,此事非同小可,務請小心行事。”


    哈樊龍道:“我哈樊龍雖是一介莽夫,卻絕非愚魯之輩,”拱手道:“眾位放心,哈某一出此門,便將今日之事忘得一幹二淨,絕不敢稍有疏忽。”


    兩父女相見,哈將軍迴心轉意,眾人均是大喜,古鉞聰更是長長舒了口氣。隻哈玲瓏忽而一句話也不說,似乎在想什麽心事,哈樊龍道:“瓏兒,你怎麽了?”哈玲瓏道:“爹爹,我不想離開你。”輕輕撲在父親懷中,過了良久,又道:“爹爹,你迴去要時時處處當心,切不可為了報仇被劉閹狗識破。”哈樊龍道:“傻丫頭,別哭了,爹答應你,待此事一成,我們就帶著你娘親和弟弟的屍骨一起迴到山東,再也不來京城了。”


    哈玲瓏流著淚道:“你以前也這樣說,可是隻要皇上下旨傳你,你總說忠君事大,兒女情長事小,每一迴都趁我睡著了偷偷離開。”


    哈樊龍想起往事,哈哈一笑,說道:“你看看,我頭發都白啦,打不動啦,縱然我想為皇上效力,皇上也不會要我啦。”哈玲瓏望著爹爹斑白的雙鬢,哭得更厲害了。


    父女兩人方剛重逢,又要分別,哈樊龍摟著女兒,任由她在懷中哭泣,直到女兒不哭了,又著實寬慰了她幾句,才起身道:“各位,劉雷傲疑心極重,為免起疑,我這便告辭了。”


    眾人一齊道別,哈樊龍再三囑托古鉞聰照顧好哈玲瓏,盡早帶她離開京城是非之地,又與女兒依依惜別,這才離去。


    大事已諧,何胡來提議就在密室中慶賀一番,眾人當即要了酒肉,一齊吃飽喝足了,這才自密室中出來。吃飯之時,哈玲瓏本是一言不發,歐陽龍兒有心逗她說話,待出得門來,她總算有一句沒一句和歐陽龍兒說起話來。


    門外仍是熙熙攘攘,眾人走出客棧,剛離開客棧不遠,即見一侍衛迎上前來,說道:“古將軍,何二哥,大事不好了。”


    眾人見他神色慌張,滿頭大汗,顯已在此等候多時。何胡來道:“小賴子,發生什麽事了?”


    小賴子也不抹汗,說道:“你們剛走,就聽到宮中有人傳訊,說郡王爺的爹六王爺和母親月氏勾結反賊,企圖逃獄,被劉雷傲手下令狐天宇當場抓獲,誰知六王爺和王爺夫人拒不服罪,仍要硬闖天牢,最終被亂刀砍死獄中。”


    眾人均是大驚,古鉞聰一把抓住小賴子衣領,大聲道:“天豪兄的父母被殺了?”


    小賴子嚇了一跳,連連點頭道:“此事木已成舟,若隻如此,我也不至於急於來報,隻是……隻是兩個時辰前,我們看到趙二押著郡王爺從城外迴來,郡王爺也被抓住了。”


    眾人更是駭然失色,古鉞聰放開他道:“天豪兄也被抓了?他不是藏起來了麽?”


    小賴子看了一眼何胡來四人,支支吾吾不敢說,何胡來知大事不妙,急道:“說啊,有什麽話快直說。”


    小賴子道:“我也是道聽途說,劉雷傲今早見你們迴京複職,料定朱天豪仍未遠遁,他當即派出三千親信搜捕京城內外,結果在城外東南方向的一座小鎮上拿住了郡王爺。還有,水月郡主得知郡王爺被抓了,求她爹爹喬太仆想法子救人,喬太仆不肯,水月與喬太仆斷絕了父女關係,一個人闖入天牢救人,也被關了起來。”


    聽到這裏,何胡來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是我,是我害死了郡王爺。”


    古鉞聰道:“何老弟,事到如今,後悔亦是無用,我們當趕緊想法子救人才是。”


    小賴子道:“劉雷傲還說了,為防六王爺還有餘黨劫牢,從此以後抓一個殺一個,絕不留到第二日。”


    一侍衛道:“去他媽的劉雷傲,郡王爺奶堂堂王爺,要處斬怎麽也要經刑部、大理寺、督察員三法司審理,劉雷傲他娘的說殺就殺,這是什麽世道?”


    古鉞聰急道:“天豪兄被處決了?”


    小賴子道:“還沒有,不過怕也快了,我怕郡王爺有甚閃失,這才急急前來稟報。”


    古鉞聰沉吟片刻,說道:“我這就去天牢救人。”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眾人聽在耳中,無不如雷貫耳,麵色大變。


    若平日說要劫獄打架,歐陽龍兒定然欣喜,但她亦知此去兇險異常,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天牢戒備森嚴,豈是說闖就闖的,我不準你去!”


    古鉞聰道:“天豪兄有難,我一定要救,地牢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救他出來。”


    何胡來等侍衛齊聲道:“我們一起去。”


    歐陽龍兒大聲道:“你們別不知死活了,還是迴宮請聶姊姊向皇上求情罷。”


    古鉞聰道:“劉雷傲擁兵自重,現已開始明目張膽誅除異己,屠殺朝中忠臣,且不說皇上的話他未必就聽,待皇上傳下聖旨,天豪兄恐怕已被私下處斬。”拉著龍兒的手道:“劉雷傲差我押貢,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和我撕破臉,就算撕破臉,憑他手下幾個太監,也奈何不得我。”向她緩緩點了點頭。歐陽龍兒見他神色,知他非去不可,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古鉞聰打斷道:“你是通緝犯,不能去。”歐陽龍兒知此去兇險異常,撲到他懷中,說道:“你一定要完完整整迴來。”古鉞聰道:“我古鉞聰從小就浪跡江湖,孤苦無依,現在有人肯陪著我,惦記我,牽掛我,我又怎能光憑意氣用事,全然不顧惜自己?”頓了一頓,對何胡來等人道:“有勞各位送她迴英武殿。”歐陽龍兒知事情非同小可,雖然滿心擔憂,滿心不舍,還是跟著眾侍衛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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