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又是一愣,不過他應變倒是極快,心中暗自盤算:“豬肉是瘦的便宜肥的貴,我便來個依樣畫葫蘆。”說道:“自然是肥的貴,瘦的賤。”


    歐陽龍兒大聲道:“肥瘦合在一起是三文錢一斤,分開賣的話,肥的兩文,瘦的一文,我各買五十斤成不成?”


    攤主想了一想,說道:“成,就肥的兩文,瘦的一文。”


    眾人對這樁買賣均是聞所未聞,見買賣已成,紛紛圍攏過來看這位攤主如何將羊肉肥瘦分開,那攤主見眾人豔羨,心中美極,也不顧得七月天日頭如火,汗流浹背分起肉來。歐陽龍兒幹等無趣,扔下一百文定金,又將方才所買放在肉鋪托他看管,和古鉞聰四處閑逛去了。


    古鉞聰心下好奇,問道:“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歐陽龍兒神秘兮兮道:“一忽兒你就知道了。”


    兩人手中沒了多餘銀子,隻得逛幹市,幸得歐陽龍兒口齒伶俐,竟從一賣小菜的村婦手中誆得兩個大蘿卜,硬是說得豆腐坊的夥計心甘情願從磨坊偷了一斤豆腐給她,眼見已過了兩個時辰,兩人提著兩個大蘿卜,一斤豆腐,晃晃悠悠從迴來。走到半路,歐陽龍兒叫來一個拉車的夥計,說給他五十文銀子,要他將羊肉送往宮門,那拉車一聽竟有五十文銀子,自是滿心歡喜應允。古鉞聰將歐陽龍兒拉向一旁,低聲道:“我們總共隻剩兩百文銀子,你已給了羊肉店家一百文,又給他五十文,隻剩五十文了,怎麽買羊肉?”


    歐陽龍兒笑道:“五十文也差不多了。”拉著古鉞聰就走。


    那攤主老遠便見到兩人,自是滿臉歡喜相迎。


    歐陽龍兒道:“店家,都分好了麽?”


    攤主一手一包肉擰上肉台,說道:“早好了。”將肥肉和瘦肉分別上秤秤了,說道:“各五十斤,請大爺過目。”


    歐陽龍兒見他滿麵通紅,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肥羊和瘦羊分開,也不細看,將五十文銀子遞給車夫,說道:“這些東西,還有這兩包肉,都送過去,這塊豆腐和蘿卜我自己提罷。”


    那車夫揣銀入懷,一手提一包羊肉,三兩下將一應物什裝上車,飄飄忽忽蹁躚而去。那攤主見她出手如此闊綽,不擔心她沒銀子給,也不阻攔。


    歐陽龍兒轉過頭來,說道:“方才我已經給了你一百文定金。”


    攤主連聲道:“是,是。”


    歐陽龍兒取出錢袋,提高嗓門一字一頓道:“肥羊肉兩文錢一斤,五十斤一百文錢,瘦羊肉一文錢一斤,五十斤五十文錢,一百文加五十文,一共一百五十文錢。”說著遞出五十文錢,說道:“除去定金,再給你五十文。”


    那攤主本是半眯著眼點頭,一麵跟著歐陽龍兒心算,聽到“一百五十文錢”幾個字,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睜大眼道:“什……什……麽,不是三……三……三百……百文麽?”臉色不由一陣青一陣白。


    歐陽龍兒向四圍拱了拱手,說道:“各位鄉親,各位父老,你們方才都聽清楚了,他親口答應肥羊肉兩文錢一斤,瘦羊肉一文錢一斤,大夥幫我算算,是不是該給他一百五十文錢。”


    眾攤主做買賣少則數年,多則數十年,見對手發橫財,本就心生妒忌,歐陽龍兒話一出口,有人算也不算,說道:“沒錯,是一百五十文錢。”霎時,已有人果然算好,說道:“果真是一百五十文錢。”一些精明的攤主立時發現問題,自言自語道:“奇怪,奇怪,明明是三百文錢,如何便就少了一半。”


    歐陽龍兒道:“店家,錢放台上了,告辭。”


    那攤主早在心中算了十數遍,確是一百五十文沒錯,至於為何少了一半,卻是如何也想不明白,一想到市價是兩文錢一斤,除去汗水力氣,一百斤如何也要兩百文錢,如今隻得了一百五十文錢,老本兒也掙不迴來,不禁越想越胡塗,越想越悔恨,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起不來。


    古鉞聰聽到一百五十文時,想了一想,已明白當中機竅,兩人走出集市,說道:“龍兒,真有你的。”他提著蘿卜,歐陽龍兒提著豆腐,兩人並肩走著,歐陽龍兒隻道這便是百姓家尋常日子,走路來不免飄飄然起來,說道:“雕蟲小技。”


    古鉞聰忽然停下腳步,說道:“你過來,我有話給你說。”歐陽龍兒見他神色忽而凝重起來,問道:“怎麽了?”古鉞聰道:“你靠近點。”歐陽龍兒踮起腳尖,歪著頸項道:“什麽?”古鉞聰忽伸出手來,在歐陽龍兒脅間一陣撓癢,歐陽龍兒忍不住嬌軀亂顫,一不小心豆腐落地,摔得粉碎。她笑了半晌,才道:“老公欺負老婆,不是好東西。”


    古鉞聰笑道:“你總欺侮他人,這次也讓你嚐嚐被人捉弄的滋味。”作勢又要去撓她。


    歐陽龍兒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賴道:“你再撓我,我就不走啦。”


    古鉞聰道:“我不撓了,你起來。”歐陽龍兒扶著他手,緩緩站身起來,誰知方剛起身,古鉞聰伸手又去撓她。這一迴直至歐陽龍兒笑得坐也坐不住了才罷手。


    古鉞聰笑道:“你服了沒有?”


    歐陽龍兒有氣無力道:“服,怎麽不服,我對相公從來都是心服口服的。”這幾句話隨口說出,但說得誠摯無比。


    古鉞聰伸手去扶她,這一迴歐陽龍兒賴在地上,說道:“我沒力氣啦,你背我。”


    古鉞聰蹲下身去,將歐陽龍兒負在背上背著走。


    京城何其繁華,大街上來往之人,均不住看著一位翩翩公子背著一個滿麵髭須漢子,古鉞聰被看得不好意思,說道:“快下來罷,大家都看著我們呢。”


    歐陽龍兒道:“我才不管。”說著更在古鉞聰臉上親了一口。


    兩人行到一處茶肆,均覺渴了,便在一角尋張桌子坐下,要了一壺涼茶、一盤糕點。歐陽龍兒一麵大口喝茶,一麵四處張望,杯中涼茶方才喝了一口,忽睜大眼道:“相公,你瞧,那匹馬全身是血。”眼中甚是驚異。


    古鉞聰扭頭看去,門外一匹馬,體型高大,全身溜光純黑,正在低頭吃幹草,說道:“這馬乃是產自西域大宛國的稀世奇珍,一出汗全身就殷紅如血,稱作汗血寶馬。聽說,此馬世上總共不到五千匹,連著今日,我所見也不過兩次。”


    歐陽龍兒一聽那馬並非受傷,又聞“不到五千匹”,登時來了勁,放眼望去,隻見寶馬旁邊坐著個油頭大耳的青年男子,身上穿戴與朱天豪相似,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那馬兒顯是為他所有。歐陽龍兒站起身道:“我去讓他求我將馬送給我,到時候咱們騎著它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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