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鉞聰走出帳外,見高進倫果然不派人圍堵,暗暗放心,他掛念香兒,走了兩步,抬頭張望,見前方營帳不下百十個,心忖:“卻不知香兒在哪裏,我一個一個找來,恐多有不便。”又想:“高進倫已說破他要攻打嗜血教,我當立即告知教主知曉,待大事告畢,再設法與香兒相見不遲,所幸還無人知道她心意。”心念已定,施展開輕功,疾奔向帳群外。


    帳旁白馬靜靜啃食野草,古鉞聰解開馬韁,正待上馬,忽聽一清脆的女子聲音:“古大哥,你怎麽不等我?”


    古鉞聰轉身一看,隻見一少女定靜靜定立在帳旁暗影處,那少女雖隱於暗處,但難掩勝雪肌膚和絕麗容色。


    古鉞聰與那少女盈盈秋水般的雙目對視片刻,隻覺兩眼生花,忍不住揉了揉眼,說道:“姑娘是?”


    那少女道:“怎麽,不認識我啦?”


    古鉞聰聽得是香兒聲音,更不相信自己眼睛,怔怔道:“你,你是香兒?”


    香兒見他愣愣怔怔,說道:“是我啊,你怎麽不睬我?”


    原來,香兒方才衣著豔麗,麵上脂粉極濃,此時卸了妝容,卻是清絕麗絕,淡雅脫俗,與方才判若兩人。古鉞聰看得心砰砰亂跳,說道:“你果真是香兒?我險些沒認出你來。”


    香兒走到相近,說道:“我怕你一個人走了,便偷偷溜出來,在這裏等你。”


    古鉞聰見她一心隻在自己身上,心中歡喜,說道:“上馬。”


    香兒向古鉞聰凝視片刻,突然奔過去,縱身撲入他的懷中,說道:“古大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古鉞聰道:“傻丫頭。”輕撫著她秀發,本想說自己一定會迴來找她,但如今佳人已在懷中,沒多說什麽。


    香兒忽然抬起頭來,說道:“快走罷,被媚乙道長看見了,就走不掉了。”


    紅彤彤的營火映在香兒麵頰之上,更顯嬌豔,古鉞聰癡癡望著她,柔聲道:“香兒,你不施脂粉更好看。”


    香兒低著頭,說道:“我現在才明白,媚乙道長一直是在利用我。”


    古鉞聰道:“怎麽?”


    香兒望他一眼,說道:“沒什麽了,總之我答應你,我以後都會這樣,再也不會像以前了。”


    古鉞聰道:“好。”忽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問道:“你覺出來了麽?”香兒撫著他胸口片刻,忽轉過頭道:“我不見你了。”古鉞聰道:“什麽不見了?”古鉞聰道:“免得你心跳得太快,發了失心病又不認得我了。”古鉞聰輕輕扳過她肩頭,柔聲道:“香兒,就算我們都不認識對方,也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


    香兒連連點頭,這時候,營帳內有一巡夜的雜役提著風燈走了出來,古鉞聰道:“我們走罷。”兩人上馬,絕塵而去。


    香兒已知殺害家人的不是歐陽豔絕,想起自入江湖來,自己直如做了一場大夢,初時迷迷惘惘,噩夢不斷,如今一夜之間忽而轉成了美夢,若非古鉞聰就在身後抱著自己,兩人實實在在在山巔疾馳如飛,真要以為還在夢中。


    轉眼已到若虛穀穀口,古鉞聰扶香兒下馬,自己方下得馬來,忽聽一人道:“古少俠,你可算來了。”


    古鉞聰一驚,隻聽皮靴聲槖槖,月色之下走來一個身材傾長的男子,那男子上頦留著一字濃須,三十出頭,麵上嬉皮笑臉,正衝著古鉞聰怪模怪樣地笑。


    古鉞聰將香兒護在身後,問道:“閣下是誰?”


    那男子伸著脖子不住打量古鉞聰身後的香兒,嘖嘖道:“如此良宵,古少俠和美人兒在山巔聽風,月下看雲,卿卿我我,可讓陸某好生豔羨。”


    古鉞聰一聽他說“陸某”,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大驚道:“你……你是陸行雲?”


    那男子道:“正是在下。”


    古鉞聰看他嬉皮笑臉,一雙手不住在身前亂晃,心想:“三年前太乙北鬥劇變,竟也沒能讓你振作自新,香兒說得不錯,你果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冷冷問道:“不知陸掌門深夜在此,有何見教?”


    陸行雲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請跟我來。”說著向北麵樹叢中走去。


    古鉞聰正待邁步,香兒拉著他道:“古大哥,他是高進倫的人,當心有詐。”古鉞聰拍拍她手背,說道:“無妨,你在這裏等我。”大步跟了上去。


    山巔之上本就人跡罕至,陸行雲又隻揀偏僻之地走,沒多久,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石峰夾道中。古鉞聰心下瞧他不起,問道:“不知陸掌門有什麽事?”陸行雲在一槐樹下站定,說道:“怎麽,沒事就不能找你?三年前我爹之死,雖非你親自動手,但也有你一份功勞,殺父之仇,誓難同日月,陸某豈能就此忘了?”他雖如此說,但一雙眼睛東張西望,一時看看月亮,一時俯首山穀,臉上眉眼亂擠,五官不斷挪位,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古怪神情。


    古鉞聰心想:“你甘願認賊作父人,還有什麽臉提殺父之仇。是了,你早不來遲不來,偏偏此時出現,正是要阻我向教主報信。”說道:“前陸掌門之死,古某有無可推卸之責。”大袖一拂,道:“你要報仇,請動手罷。”


    陸行雲哈哈一笑,說道:“我若要報仇,又何須放箭。”


    古鉞聰更是吃驚不小,說道:“方才帳中一箭,是你所放?”


    陸行雲滿臉得色,說道:“正是區區在下。”


    古鉞聰沉吟片刻,說道:“你既提醒我快走,忽又出現在此,到底有何用意?”


    陸行雲道:“武林大會後你一走了之,此後便在若虛穀隱世而居,何其逍遙快活,你可知我太乙北鬥這三年是怎麽過來的?”說到此,抬頭長望高天,深深唿了一口氣,接道:“大會後,我爹爹在江湖中留下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罵名,我率弟子迴太乙北鬥,半路就逃掉七十九名弟子,還有三叔、羅伯伯、張大福,因難抑如此大辱,相約在太乙北鬥大院的柳樹上自縊而去了,沒一個月,太乙北鬥分舵散的散,反的反,從此一蹶不振,屁滾尿流。”他說得輕快,雙目之中卻泛著淚光,古鉞聰先是震驚,聽到後來,大為觸動,脫口道:“那時我少不更事,實也不知三年前所為,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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